第十二章 青黴煮酒

明天是書院的休息日，散學的鍾聲一響，學生們如同一群越獄成功的逃犯一樣，衝出講堂，四處暴走。.wenxueMI.coM

有的去打藤球，有的去追美女，還有些長不大的去挖蚯蚓玩。當然，也有李玉這種喜歡跟書本過不去的寒生。

楊兮明卻是對一切都意味索然，自湖畔談心後，他隱約感覺到自己與周泠音之間有道無形的鴻溝，儘管在湖畔那麽傾心交談，聽着她娓娓細語，還是能感覺到無形的距離。

鬱悶之中，將全部心思都投入到晨練當中去，他的槍法和拳法也在與日俱進，尤其是破虜八殺槍，已有一定火候，那套拳法估計是選砸了，書中內容誇大其辭，毫無依據，感覺是騙人的江湖膏藥，於是索性不練那東西了。大不了屆時以木棍代替長槍，總歸是殺不了人，痛扁三少一頓拉倒。

藏龍三少最近倒沒找他的煩麻，蕭曼等人也都活蹦亂跳的，沒被襲擊過，難道時日長久，這筆帳已被他們淡忘了？

他們忘了，楊兮明還忘不了呢，雖然自己僅以身免，但同年級的新生們幾乎每天都有人被打的遍體鱗傷，藏龍幫在書院內極其囂張，惹不起，躲都躲不過，因為根本不知道為何就得罪了他們。

觀星台的秘密也縈繞心頭，但眼前的頭等危機，是應付藏龍幫，目前雖然風平浪靜，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翻起滔天大浪了。

危機並沒有過去，這是楊兮明感覺，雖然目前還看不出有什麽跡象，但他就有這種強烈的感知力。

藏龍幫的陰影跟周泠音的倩影弄得他很煩躁，每作末路之嘆。

“凌中，阿蕭，小玉，今晚一起喝酒去。”

並肩而行的三人對視一眼，均覺此人不知哪根神經出問題了。

柳凌中想了想，一眨眼，響應道：“好啊，咱兄弟們來書院一個月多了，還沒灌過黃湯呢。”

蕭曼淡淡道：“只要小玉同意，我沒意見。”

李玉在四人中最瘦小，此時偏偏他帶的東西最多，腋下夾了一大摞書籍，聞言囁嚅道：“不行吧，楊兄，書院有名文規定，凡酗酒鬧事者，停課三月，罰銀十兩，我……沒那麽多錢啊。”

楊兮明無可奈何地望了他一眼，嘆道：“為何要被人逮住呢？我們去書院外的柳園，高年級的學生常去那地方喝酒，你跟那個……董阿妹不是也去見識過嗎？放心好了，有我在，不會出事，出了事，我一力承擔。”

李玉還在遲疑，一臉為難的樣子，就差沒吃手指了。

楊兮明與蕭曼目光相遇，蕭曼的目中竟出人意料地露出笑意，輕輕點下頭，一股暖流從楊兮明心底升起，自己是想借酒消愁，蕭曼這家夥外表冷淡，其實還挺夠朋友。

柳凌中這時已衝出幾步，將幾人甩到後頭了，哈哈笑道：“比比腳力？”

書院外向南二里多，就是柳園了，說是園，其實並沒有具體的界線，只是一個自發形成的小集市，沿街一溜擺開各色小攤，街畔飯館林立，生意興隆，顧客全是書院的學生，太平書院聲名響徹江南一帶，目前院內學生有三千之多，而且大多數都是世家子弟，荷包滿滿，因此，當地村民把握商機，開設了這麽個集市，一方面將公子千金們的銀子往咱家轉移一點，一方面也方便了書院內消費欲極強的學生們。可謂皆大歡喜，其樂融融。

狹窄的街道上，以麻石鋪地，兩邊的小飯攤上飄出各種香氣，聞之誘人。

“哈，果真是別有洞天啊，早就該來逛逛了，我們前一個月的時光真是白過了呢。光陰如隙，少年的鬢邊也多了幾縷霜發，我們浪費了一個月的生命哇，可惡。”

三人心道這人就不能高興，一高興就發瘋，一發瘋就說令人作嘔的話。

李玉皺眉道：“楊兄少說兩句吧，呆會兒還要吃飯呢。”

楊兮明氣得直跳腳，叫道：“姓李的你也來作鬼，看來大俠幾天不發威就要變病貓了！”

看着他紅光直冒的雙眼，蕭曼一聳肩，拽著李玉就跑，柳凌中孤伶伶地站在怪物旁邊，愣了一下，二人同一時間身形如電，疾向前方飆去，伴隨著哭天喊地的叫聲。

柳園背湖而建，越往深處走，喧囂聲越小，綠柳籠陰下，環境漸變優雅，因此，較高檔次的酒樓都建在柳園的東部。

正值春時，湖畔山桃妖妍，杏花嬌怯，海棠柔媚，櫻花韶秀，遠遠望去，湖上長天遠波，白鷺雲飛，波光塔影間，偶有幾角酒旗飄拂風中，一派南國煙雨醉今朝的錦繡之氣。

“人人盡說柳園好，遊人只合柳園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小玉，我沒有背錯吧？”

周圍有幾個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柳凌中將楊兮明一把拉進附近的某家酒樓。

此時飯時已過，酒樓內顧客稀少，這酒樓採光很好，窗明几淨，樓層間以外旋的木舷梯相連。四人在小二招呼下，到二樓挑了張靠窗的雪梨木桌，在此可以遠眺湖上風光，令人神清氣朗。

“諸位學長，點什麽菜啊？”

四人一愣，摸不著頭腦，半晌才反應過來，暗叫厲害，楊兮明也不叫他“夥計或小二哥”什麽的了。

“學弟好，您先給介紹一下此地的招牌菜，叫學長聽聽來著。”

“招牌菜？那多了去了，有‘雪花雞球’‘翡翠蟹斗’‘清蒸獅子頭’‘潑醋鮮魚板’‘將軍過橋’‘玉女推窗’‘鈴兒響叮噹’……”

“什麽……那個什麽響叮噹？”

“鈴兒響叮噹嘛，具體內容請恕學弟不能奉告，只能說滋味之美，保您吃後不知人間何世，絹之國詩云‘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便是指小店這道‘鈴兒響叮噹’。”

李玉聽他說的這麽怕人，低聲道：“這叮噹得多少錢？”

小二觀察一下眾人的臉色，尤其是楊兮明的臉色，暗道這標準肥羊之相，何況菜本來就不差，也值了，咬咬牙，笑道：“一般售價五十兩，但即是幾位學長光臨，本店蓬壁生輝之餘，哪敢多要，就三十兩吧。”

李玉差點跳起來，在鄉下，這可是他全家半年的生活費。

卻見楊兮明等人一幅大咧咧的樣子，顯得胸有成竹，信心滿滿，也沒再說什麽，戰戰哆哆的坐了下去。

如果他知道面前三位貴介公子此時心裏各自的小算盤，恐怕早撒腿跑了。

楊兮明很滿意地點點頭，“這道叮噹一定要上，各位，還想點什麽菜？”

幾人又叫了幾樣，柳凌中問道：“學弟，這店裏有無風味獨具的酒？”

“風味獨具？”

小二呵呵一笑，故作神秘道：“各位果真是初來啊，其實咱笑天酒樓在柳園一帶之所以獨佔熬頭，這鈴兒響叮噹只是其一，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本店獨此一家，別無分號的‘青黴煮酒’！”

看到三人一臉摸不著弟的樣子，小二大感滿意，打蛇隨棍上道：“諸位聽說過‘狀元面吧’？沒有哇，那也沒關係，反正那面雖然明氣大，其實水平低劣，只因麵館開在王都，沾了點王氣罷了。那壯元面，原名‘趙記糊塗面’，據傳凡有志於仕途的新手們，只要吃上一碗，保證官位亨通，飛黃騰達。光有傳說當然難以服眾，人家又不是獃子，奇的是，在朝中把持朝政的五位要臣中，有四位在年少時都吃過‘狀元面’！韓閣老少年時家境貧寒，因此，只吃過一回，那是……拼了半個月流落街頭也得吃一回，否則哪有今日成就？另三位閣老則都吃過苦幹次，就算任了官職後，有空仍去光顧趙記麵館，因是之故，那‘狀元面’三字才不徑而走，傳遍天下。”

楊兮明嗯了一聲，奇道：“那跟你們的青黴煮酒又有什麽關係呢，八杆子打不著哇。”

小二嘿嘿一笑，詭秘道：“這就要往下說了，知道十年前九雩膳聯評出的當世兩大奇餚麽？排名不分先後？其一是‘趙記糊塗面’，其二正是本店的‘青黴煮酒’，而且對這兩種奇餚也進行了策封，‘趙記糊塗面’為封為‘狀元面’，嘿，而本店的‘青黴煮酒’名號更響，那叫‘英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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