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打官司
宋清彷彿聽到了笑話,當即笑了起來,“律法是權者定的,也是權者改的,蕭家是城東首富,前年江南賑災朝廷都跟他們家借過錢,夫人覺得衙門能判她什麼罪?”
他毫不客氣的直言說道,比晉衍還要一針見血。
洛明玉一時間有點接不上話,她的仁義道德此時在他們這樣的人眼裏恐怕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我不妨告訴您,我師弟寫了狀紙卻沒接你這個案子,也定是因為這層關係。”宋清拿着摺扇敲了敲桌面,“要錢不難,要地也不難,就是讓他們上門給你陪個不是也簡單的很,但是夫人,息事寧人的道理您懂不懂?”
宋清的態度太過尖銳,相當於直接告訴她拿了錢別作妖,以後夾着尾巴做人。
這些被這個時代浸泡過的靈魂每一個都習慣性的審時度勢,顯得她的坦蕩和真實那麼的突兀,無處安放一般夾縫中生存。
晉衍的斬草除根有違天理,宋清的粉飾太平太過冷漠,這是洛明玉來到這這麼久第一次有這麼無力的感覺,生活在權利腳下,若不隨波逐流,就要被視作異類,被當成笑柄。
“先生的話我聽懂了。”洛明玉抬眸看過去,一字一頓道:“但我仍會堅持,我不信天底下所有當官的都是蛇鼠一窩,我也不信權利真能架空一切,他們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我要他們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
宋清斂了笑意,將手中摺扇放在桌上,沉默的凝望她半晌,忽然起身整理了着裝,對她深深行了一禮。
“先生這是做什麼?”
“方才試探言辭多有不當,請夫人莫怪。”宋清語氣端正了起來,端坐在對面,肅正說道:“我與夫人一樣,看不慣權者當道,舞弊徇私,可我能在這皇城根活到這麼久也不是光憑一腔孤勇,道不同者,我不敢貿然託付,命就這一條,我得省着用。”
洛明玉險些被他這幾句話說的當場哭出來,大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先生心思澄明,實乃我輩之楷模。”
“客套話不必多說。”宋清重新展開那張狀紙,“上頭說的基本沒問題,以蕭家人無辜尋釁打砸草堂狀告他們,讓官府介入,再樹藤摸瓜查出二夫人所作所為,到時容不得他們抵賴。”
“好,全憑先生安排。”
宋清點頭,“帶上人證和傷者,明日辰時我在衙門等你,這件事咱們要鬧就要鬧大,哪怕最後到了大理寺。”
洛明玉起身相送,“多謝先生相助。”
蕭家那邊一直都沒什麼動靜,洛明玉卻越發不安,總覺得那二夫人沒憋什麼好屁。
當晚她又去看了白朮,明日不用他上堂,怕他在家惦記,特意來囑咐他別亂跑。
“師父,我不能一起去看看嗎?”
“還不到你出場的時候,咱們一點一點慢慢來。”洛明玉摸摸他的腦袋,這一陣太折騰了,這傻小子整個人瘦了一圈,眼睛都凹進去了,顯得那雙眼睛越發的大。
“還不到時候,你安心在家養着,外面的一切交給師父,你願意相信我嗎?”
白朮點頭,能在他水深火熱的時候拉他一把的人也只有師父了,“可我已經給您惹了很多麻煩了……”
“是啊,怎麼辦呢?”洛明玉伸手戳了戳他胳膊上的傷,“以後你就留在這給我打工吧,還不給你工錢,行不行啊?”
白朮總算是笑了,這陣子頭一次發自內心的笑了笑,“行,等我以後有錢了,我給師父開一間全京城最大的草堂。”
第二天一早洛明玉便出門上了馬車直奔衙門,與白蘇兩人合力將賬房先生抬下來,宋清在衙門口擊了鼓。
升堂之後按部就班了走了一遍流程,先是傳喚蕭家二夫人,在聽她狡辯一通,再由白蘇作證草堂出事頭一天他們確實在蕭家起了爭執,引官府調查。
第一天的任務就算完成,這註定是一場持久戰,下了公堂宋清上了他們的馬車,“說是調查,其實就是送禮,等着蕭家上下打點,不出意外下次他們就會以調查無果判咱們誣告。”
“猜得到。”洛明玉點頭,“咱們便可以順理成章駁回這個結果,引他們深查。”
“不錯,到時候你就負責哭,你孤兒寡母來到京城,經營了這麼個小買賣還被他們無辜砸了,總之怎麼慘怎麼說。”
洛明玉忍不住一笑,這還真是律師的慣用手段,古今中外都一個樣。
“這就是一場比耐力的過程,什麼時候磨到他們不想在糾纏了,或是這事在街頭巷尾傳開了,他們扛不住壓力,咱們就算是贏了一半。”
口水戰、輿論戰,洛明玉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現代。
“這幾日一定要保護好這兩個證人和那個孩子,他們不確定什麼時候動手,但一定不會就這麼放過你們。”
洛明玉回到草堂之後第一時間找了暗衛,分出去一部分人去賬房先生家保護他一家老小,蕭家勢力範圍很大,二夫人也是個有手段的,怕她萬一狗急跳牆殘害無辜。
一群人戰戰兢兢的熬到了第二次升堂,果然與宋清所料一樣,洛明玉也按說好了表演了一處苦情戲,大鬧公堂,哭着喊着讓蕭家給她一個說法。
公開審的案子,來看熱鬧的百姓不少,衙門實在沒轍,便只能同意再次調查此案,他們的算盤也是拖,拖到洛明玉這邊沒力氣在鬧,到時候花點錢息事寧人。
可二夫人卻先沉不住氣了,她着急從耆老那邊接管蕭家,可白朮一天不死她就接不過來,接了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離開衙門的時候兩人擦肩而過,洛明玉從她眼中看到了明顯的警告之意,她也料到這瘋女人會動手,可卻沒想到對象竟是宋清!
本以為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先後派人保護了張家人和白朮,草堂內外也被暗衛圍的蒼蠅都分不進來。
誰知竟在夜裏等來了宋清出事的消息,她帶着暗衛趕過去的時候屍體已經涼了,就被擺在宋家門前,宋家老小哭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