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2章 要投靠的人不見蹤影
告別大忠叔。
裴少白徒步走出村子。
從這裏到外面,需要攀爬三座山。
站在山頂,裴少白回望山腳下的村子。
“等我回來,必是衣錦還鄉。”
他雄心萬丈,目光堅毅。
拎着手中編織袋,頂着頭頂炎炎烈日。
裴少白本想繞路,先去縣城看阿妹一眼。
不過想了想,又按捺住這個心思。
‘伢子現在一心在讀書,還是不要打擾她好。’
懷着這個想法,裴少白直接前往國道。
一個小時后。
馬不停蹄走出大山。
剛到國道的他,正好碰上一輛開往汕頭的客車。
詔安縣,與廣東一線之隔。
從村口,再往下一點,就是饒平。
‘阿爸說,見到車頭貼有前往汕頭的車,就可以坐。’
想到阿爸教的那些,裴少白心中忐忑消失大半。
他站在路邊,伸手攔下這輛前往汕頭的客車。
上車后,看着擠滿人的車廂,裴少白小心翼翼找了個位置站着。
“車錢五塊。”這時,跟車隨行人員走過來:
“伢子,你要到哪個地方?”
“蓮下。”裴少白應了句,同時把車費交給對方。
客車,只到蓮下國道,沒有直達壩頭。
“嗯,到點會喊你。”收完錢,跟車人返回車頭坐在司機邊上。
人滿為患的車廂熱氣騰騰,空氣悶的很。
各種味道都有。
裴少白抓着車門邊的欄杆,小心翼翼打量左右兩邊的人。
‘他們應該也都是詔安人吧,都是去廣東打工的嗎。’
‘阿爸說,詔安去廣東打工的人很多。’
‘每年至少有數萬人。’
‘那裏,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好奇與憧憬充斥內心。
兩個小時后。
“蓮下到了。”
車子停在路邊,裴少白下車后,望着車來車往的馬路。
陌生的環境,導致他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情,又漸漸產生緊張。
“坐車嗎。”
一輛摩托車開來。
裴少白深吸一口氣,努力表現的鎮定一點:
“到壩頭多少錢。”
由於詔安與潮汕地區相挨一起,杏林村方言與潮汕音調九成相似。
“五塊。”
“我平時都坐兩塊,你要收我五塊?”
裴少白捏緊編織袋,儼然一副老油條,搖着頭就要離開。
這是老裴教他的。
永遠不要讓人輕易看穿你。
這句話,意義很深。
他目前還做不到,但不妨礙他偽裝表情。
“兩塊不行,去不了。”摩的司機這樣說。
“那算了。”裴少白轉身,心也跟着提起來。
目光掃量四周,期望有另一個摩的司機出現。
可是放眼望去,並沒有其他摩的司機。
‘這怎麼跟阿爸說的不一樣。’
‘不是說,澄海最多的就是摩的司機嗎。’
‘沒有其他司機,我該如何去壩頭?’
回頭跟這個司機妥協?
不行,五塊錢太多了。
他全身才三十塊,來時搭汽車去掉五塊錢。
剩下二十五塊,是留着不備之需。
能省一分是一分。
‘大不了就走路去,不認識路,我就問人。’
心中這樣想,裴少白加快腳步。
‘弟阿,三塊錢。’
摩的司機追上來。
原本已經決定要走路,去壩頭的裴少白目露一絲喜色。
卻又搖頭:
“兩塊錢,多了我不坐。”
“行行行...”摩的司機苦笑:
“你們這群後生仔,一個比一個咸。”
咸,是小氣的意思。
裴少白也不在乎,拎着編織袋坐上摩托車後座。
“坐好沒?”
“嗯。”
半個小時后。
壩頭。
“到地了。”
交了車費,裴少白拎着編織袋,順着村口往裏走。
信凱記電子廠在哪?
裴少白邊走邊打量四周。
一圈找下來,熱得滿頭大汗,可還是沒找到。
餓得頭暈眼花的裴少白,蹲在路邊,望着來來往往的車輛。
隱隱有些焦躁:
“只能找人問問了。”
看向路對面的食雜鋪,裴少白咬咬牙,穿過馬路到食雜鋪。
“阿哥,我問你一下,凱記電子廠在咱們這村嗎。”
“在村尾。”
村尾?
裴少白楞了幾秒,連忙繼續問:
“我找一大圈,也沒看到凱記電子廠的招牌。”
雜貨鋪老闆眼神古怪:
“後生仔,你是不是覺得,凱記是個大廠,很多員工,門面很大氣?”
“難道不是嗎。”裴少白反問。
老闆意味深長:
“你看過就會知,村尾那兩間大瓦房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大瓦房?
難道是那兩間?
剛才他繞村找一圈的時候,還真看到那兩間連一起的瓦房。
也看到門口擺着不少塑料筐,可他沒往那方面想。
因為在他印象中,工廠就該有獨立招牌,場地寬,員工多。
高端大氣上檔次。
否則怎能引無數人,不遠萬里,爭先恐後進廠打工。
如今,食雜鋪老闆一句話,卻顛覆他所想。
“謝謝...”
裴少白表情複雜的告別老闆,半信半疑來到村尾。
站在兩間瓦房門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問。
這時,有倆青年抬着塑料筐從屋裏走出來。
看到裴少白,其中一個黃髮披肩的青年開口:
“你找誰?”
回過神的裴少白,連忙回應:
“你好,請問林小峰在這上班嗎。”
林小峰,阿爸的朋友。
也是他這一次要投靠的人。
至於工廠跟想像中的落差雖然有些大,不過他現在有選擇的權力嗎。
沒有。
對裴少白而言,目前最為要緊的是進這間作坊。
否則就他身上剩下的二十三塊錢,在這一頓飯要六七塊的地方。
就算一天一頓,最多也就吃三頓。
然後就得餓死街頭。
他是這樣想。
然而,另一個滿臉痘痘的青年開口,卻讓裴少白傻眼了。
“找老林?”
“他沒在這裏做了。”
聽到這話,裴少白楞了。
沒在這裏幹了。
這事徹底超出他預料。
突然到讓他心慌意亂。
裴少白急忙問道:
“你二位知道,他去哪了嗎。”
“不知道。”倆人把塑料筐搬到邊上堆放好。
痘痘青年接著說:
“他犯了事,偷廠里的配件。”
“被老闆給趕出去了。”
“沒人知道他去向。”
偷東西?
裴少白滿面錯愕,有些無法接受。
‘阿爸認識的人,怎會偷雞摸狗?’
老裴的為人,作為兒子的豈會不清楚。
如果林小峰是這種不靠譜的人,老裴又豈會讓裴少白來投奔他。
但具體內情是什麼。
裴少白並不關心。
他只知道。
找不到林小峰,他接下來需要面臨的問題很嚴峻。
要麼,像狗一樣狼狽的回村。
要麼,餓死在這片陌生的土地。
‘不行,我不能回去。’
‘與其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靠自己找條出路更實在。’
咬咬牙,裴少白看到倆人要進去,連忙開口:
“兩位阿哥,你們這裏還需要工人嗎。”
就算小峰叔沒在。
只要這間工廠的老闆要人,他就可以活下去。
黃毛青年轉身,盯着裴少白:
“我們倆都快要被掃地出門了,你覺得老闆還會要人嗎。”
“要不是工資被扣壓着,這小廠早就沒人嘍。”
“所以,勸你還是去別的地方吧,這裏是個火坑,別跳進來。”
工廠要倒閉了嗎。
老闆還剋扣工資?
裴少白楞在原地。
這一連串意外,把頭一次出門的他,徹底整得心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