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白之冤

第三章 不白之冤

益州這地方吧,雖然是邊城,但是隨着多年前雲霞郡主和親,瓦特與大盛的關係得到緩和,兩國也開始貿易往來,作為兩國交界地的益州頗得了一些好處,近幾年更是富得有些流油。

但凡是富得流油的地方,要麼是天子腳下,治安良好,夜不閉戶;要麼就是天高皇帝遠,三教九里窩裏鬥,你砍我來我吃你。

益州先後換了幾任縣令,效績奇差,要說整治談不上,攪屎棍倒是都做得不錯,大牢裏亂七八糟關了一堆人,有罪的沒罪的,誰也說不清。

孟鶴妘被五花大綁地丟進大牢裏,同行的還有裴伷先和木石這倆王八蛋。

領路的小丫鬟和那個瘋瘋癲癲的女人關在隔壁,從一進來就痴痴傻傻地喊着:“夫人死了,夫人死了。”

孟鶴妘一個人背靠着草垛子坐着,一邊偷偷用袖裏刀割繩子,一邊惡狠狠地瞪着對面的裴伷先。

牢房裏的環境比瓦特的馬廄還不如,貓崽子大小的耗子跟遛彎似的在裏面到處晃,看中哪個了,還能膽大包天地竄過去聞一聞,好像下一刻就能咬一口。

她憤憤地冷哼一聲,用腳尖挑開晃過來的耗子。耗子“吱吱”叫了兩聲,身不由己地朝着裴伷先腦門飛過去。

孟鶴妘巴不得能命中目標,可是這狗男人運氣好,耗子飛到一半翻了個身,碩大的身體扭轉出霓裳舞的優美弧度,安全落地后,呲溜一聲穿進角落裏的耗子洞裏。

綁人的繩子大概是假冒偽劣產品,孟鶴妘蹭了幾下就給割斷了。

她偷偷看了眼牢房外,趁着無人注意,偷偷活動了一下雙手,然後一點點往裴伷先那邊蹭。

木石一直注視着她,發現她往這邊蹭,瞬時緊繃了神經,一臉戒備地瞪着她。

孟鶴妘翻了個白眼:“你瞪着我幹什麼?咱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團結,團結懂不?”

木石冷哼,朝她伸出手:“那你先把我家公子身上的毒解了。”

小忠犬還不傻。

她訕訕地笑了下:“不巧,解藥我沒帶在身上啊,要想解毒,恐怕要先出去才行。”說著,目光落在一直面無表情的裴伷先身上,“喂,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兒啊?你那情人真叫人殺了啊?”

裴伷先低垂的眼瞼懂了懂,看傻子一樣地看着她。

孟鶴妘感覺到了深深的惡意,不過她不怕,她千里迢迢從瓦特到大盛,死裏逃生了多少次了,這點程度還不能把她怎麼樣。

她蹭蹭蹭,終於蹭到了裴伷先旁邊,挨着他靠牆坐着:“按理說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殺人是不可能殺人的,所以,是有人陷害你?情敵?”她想了一路,覺得應該就是這麼回事兒。

裴伷先扭頭看她。

“你別光看我,說話呀!”

“說什麼?”裴伷先終於開了尊口,但等於沒開,跟放了個屁一樣。

孟鶴妘有點不太樂意,用肩膀頂了頂他的胳膊:“你人都偷了,這個時候還是痛快點,找到兇手才能洗刷冤屈。”

裴伷先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來,那雙微斂的眸子如同淬了墨,就那麼陰沉沉地看着她,好像一條正在吐信子的毒蛇。

旁邊牢房裏的小丫鬟大概看不下去了,突然咬着牙滾到鐵欄邊,義正言辭地指責孟鶴妘:“姑娘,你怎麼能這麼說你表哥呢?他根本不是這樣的人,我們崔夫人也不是那樣的人,他們兩個清清白白,夫人是,是因為有事兒求他才讓我請公子來的。”

小丫鬟大概不知道,有些事兒吧,它總是愈描愈黑,但孟鶴妘現在不想教她做人,挪着屁股又一點點蹭到小丫鬟身邊,背着雙手問她:“你叫什麼名字啊?既然你說我表哥跟你們夫人沒關係,那她為什麼要讓表哥大晚上來江府?”

小丫鬟臉色微紅,瞄了一眼裴伷先,訥訥道:“我叫採薇,是崔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那個是翠花,也是夫人身邊的丫鬟。”她用嘴指了指旁邊挨了木石一手刀,現在更痴痴傻傻的女人,“我們夫人其實根本連裴公子都沒見過,是因為府中最近不太平,錦繡閣里總鬧鬼,夫人嚇得經常夢魘,我聽人說朱雀街的裴公子能抓鬼,治癔症,便跟夫人建議,讓她請裴公子來府中看看。可是沒想到,沒想到……”

孟鶴妘安慰了哭哭啼啼的採薇兩句,又挪着屁股蹭到裴伷先身邊:“哎,她說的都是真的啊!”

裴伷先目光向下移動,落在她的挨着地面的屁股上。

孟鶴妘愣了下,順着他的視線往下,臉“騰”地紅了。

“你看什麼呢?登徒子。”

裴伷先抿唇不語,挪開視線。

孟鶴妘本來沒覺得怎麼樣,結果剛才他這麼一看,她倒是反應過來,屁股經她這麼來回幾蹭,竟然火燒火燎地疼。

褲子不會破了吧!

她深深地憂傷了一下,悄悄把手探到屁股下面摸了摸,幸好沒破,差點晚節不保。

裴伷先擰眉看着她兀自在哪兒折騰,實在沒眼看,索性扭頭看向隔壁牢房裏痴痴傻傻的女人。她的嘴裏還在嘀咕着:崔夫人死了,好多血,好多血。

孟鶴妘也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這才注意到,她襦裙下擺一團血跡。

“喂,這個崔夫人到底是怎麼死的啊?”她用胳膊撞了下裴伷先。

裴伷先淡淡乜了她一眼,雙手攏進袖子裏,靠在牆上假眠,儼然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

孟鶴妘是個閑不下來的性子,扭頭又看木石,算了,這小忠犬就是根木頭,能懂個屁啊!

————

監獄裏沒有時間可言,孟鶴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正昏昏欲睡的時候,感覺身邊的人動了一下,猛地睜開眼,這才發現裴伷先正目不轉睛地看着昏暗的走廊盡頭。

莫名的,她就是感覺到了一種緊張,扭頭問他:“怎麼了?”

裴伷先低頭看了她腰腹一眼,孟鶴妘一怔,順着他的視線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自己竟然坐到了他的長衫下擺,原本順滑的蘇錦已經被她的屁股蹂躪成一坨。

她乾巴巴一笑,連忙挪開屁股:“哈哈,你這衣衫的料子好像不太好啊,不禁坐啊!”

裴伷先嘴角微抽,幾不可查地拉回自己的衣擺,並用手輕輕鋪開了皺成一坨的地方,可惜效果不太好,怎麼看都是一坨。

孟鶴妘覺得這人有點強迫症,想告訴他皺了就皺了,你現在是在坐牢,不是在逛花樓,還講究衣衫工整。

可惜話到嘴邊還沒說出來,走廊兩邊突然躁動起來,原本或趴、或坐、或趟着的犯人瞬間如同打了雞血一樣全部衝到牢門前,扯着嗓子不要命的喊:“冤枉啊!”

“放我出去,老子沒殺人。”

“冤枉啊!”

……

此起彼伏的嚎叫聲成功地打消了孟鶴妘喊冤的熱情。

走廊牆壁上掛着的人魚燈忽明忽暗,牢頭用力甩了一把鞭子,牢房瞬時安靜如雞,那一瞬間,孟鶴妘想到了科爾曼草原上的羊群。

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孟鶴妘不自覺地跟着緊張起來,探頭往走廊里看。

不一會兒,幾個穿着衙役服的捕快簇擁着一個年青人走進地牢。走廊里的光線有點暗,但架不住這位爺自帶光芒,那把挎在腰間的金刀亮得能閃瞎人眼。

“這是誰啊?”孟鶴妘扭頭看裴伷先。

裴伷先撩起眼皮看了眼已經走到牢房門前的人,懶洋洋地吐出三個字:“不認識。”

這狗男人竟然說不認識我?

氣場兩米八的金刀男瞬間如同炸了毛的貓,抽出腰間的金刀,大手一揮。

“咔吧!”

小孩兒拳頭大小的銅鎖被從中間一分為二,“啪啪”兩聲掉在地上,牢房裏頓時爆出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孟鶴妘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銅鎖,又看了看金刀男那一臉“你欠我八百萬貫”的表情,連忙雙手撐着地面,再次挪動小屁股。

這哪裏是不認識啊!這分明就是有深仇大恨的!

我挪,我挪,我挪挪挪,屁股磨得直發疼,愣是沒移動半寸。

“你去哪兒?”

孟鶴妘不敢置信地回頭,果然,這狗男人正面無表情地抓着她的后衣領子。

“裴伷先,真沒想到啊,你也有今天。”淬了毒一樣的嘲諷聲從頭頂傳來,孟鶴妘低頭看着映入眼帘的黑色皂角靴,不知道這個時候跟裴伷先撇清關係是否還來得及。

裴伷先用力將她往後拽了下,把她拽到身邊。

“你放手。”

“不放。”

“你放手。”再不放她就發飆了。

裴伷先撩了下眼皮子,拽着她脖領子的手更用力了:“表妹。”

靠!這個時候,誰是你表妹?

“大人,你聽我說,我真不是他表妹。”孟鶴妘連忙抬頭,一臉委屈地看着程少卿,目光在他身上松垮垮的官服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到那把牛逼轟轟的金刀上,“大人,我是冤枉的,我就是個良家民女,是他把我綁來的。”

程少卿握着金刀的手“嘎巴嘎巴”直響,孟鶴妘都怕他一不留神把刀給捏斷了。

“大人?”孟鶴妘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結果程少卿突然就跟抽了羊癲瘋一樣,把金刀往地上一拄,原地轉了兩圈,指着裴伷先一陣大笑。

“哈哈,裴伷先,裴伷先,你說你,你怎麼就混到這種地步了?連你表妹都急忙跟你撇清關係。”

“大人,我真不是他表妹。”孟鶴妘連忙澄清。

程少卿大手一揮:“不,你是。”

“不,我不是。”可是無論孟鶴妘再說什麼,程少卿就是一心認定她是裴伷先的表妹,為了苟活,可以出賣青梅竹馬的表哥。

孟鶴妘覺得和傻子說話實在是太費勁,索性一扭頭,再也不說話了。

大概是笑夠了,程少卿把金刀挎回腰間,回頭掃了一眼身後烏壓壓一片的衙役,輕咳一聲:“行了,你們都先下去吧,我有事兒要問這幾個犯人。”

順利清走了吃瓜群眾,原本熱熱鬧鬧的牢房再次安靜下來。程少卿讓人給他自己拿了把太師椅,大刀闊斧地坐在牢房裏,看起來威風凜凜。

木石黑着臉蹭了過來,擋在程少卿和裴伷先中間。

程少卿翻了個白眼,用金刀把他扒拉到一邊:“你個小屁孩,哪兒有事都有你呢?怎麼?我還能把他吃了不成?”

木石瞪圓了眼睛,貝齒咬着薄唇,看得孟鶴妘莫名有點……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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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精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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