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凱恩!!”
蘭斯洛特摘下耳麥就衝出了指揮室,他腦內一片空白,唯一一個念頭就是要去機甲停放處。
他要去救烏利亞。
蘭斯洛特想要加快速度,可腳下卻是跌跌絆絆的。
“烏利亞!烏利亞!”他心裏一直在重複這個名字。
烏利亞炸了蟲淵,即使帝國軍艦裝配了整個星際最頂尖的防震裝置,此刻它以及因為爆炸的餘波感受到了明顯的晃動。
蘭斯洛特的心裏更慌了,耳邊持續不斷的轟鳴聲,軍艦的明顯晃動,通道里行色匆匆的士官,無一不在提醒着他,烏利亞現在生死未卜,需要他去救援。
他幾乎是跑出了人生最快的速度,在他衝進機甲停放處前卻被人攔了下來。
“黎風,請你讓開。”
黎風就是之前在地下城與他交易的星際海盜,不知為何,他現在是獸人國的高級軍官,擋在了蘭斯洛特面前。
“我和你一起去。”
蘭斯洛特眼神本是透着寒意,在聽到他這話后收斂了情緒,一言不發地繼續往前走,只在一個轉彎進入機甲停放處前說了聲“謝謝”。
蘭斯洛特也不管操作人員的檢查,連台階都不走,直接一個側身就翻上了機甲操作室的平台,俯身進去。
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點多餘,用了不到別人三分之一的時間,蘭斯洛特已經全部準備就緒,已經點火衝出了軍艦。
烏利亞!
烏利亞!
烏利亞!
烏利亞......
蘭斯洛特內心的聲音一直在響着。
他一路向下,沿途只剩下蟲族燒焦的外殼零星掛在岩壁上,甚至隔着機甲好像都能聞到腐臭的味道。
蘭斯洛特下潛的速度極快,同時身體也出現了高壓下的不良反應。
頭暈眼花,快速的下潛導致心肺無法及時做出調整而出現胸悶的情況。
就算是這樣蘭斯洛特下潛的速度也可以減少分毫,他做出的對策就只有拿起急求艙中的肌肉增強劑,眼睛都沒眨就插在了自己手臂上。
他的目光沒有片刻離開顯示屏,他在瘋狂的尋找烏利亞,哪怕只是一點機甲的殘骸。
他將無數漂浮在空中的碎片看錯,經歷了多次欣喜若狂后的滿心失望。
“烏利亞你到底在哪裏!”
每一塊碎片都像是機甲的殘骸。
每一點閃光都像是南冕的金邊。
每一個空殼都像是逃生艙的輪廓。
但每一個都不是他。
搜索行動進行了三天三夜,帝國和其他國家的搜查人員也都沒有片刻的休息,黎風更是私下調配了自己的星盜戰艦,依舊是無果......
蘭斯洛特僅僅憑藉自己一人就搜遍了蟲淵三分之二的深度。
搜索的人員換了一波又一波,蘭斯洛特的燃料倉也補給了一次又一次。
每天只有幾支營養劑維持生命所需,眼睛裏佈滿了紅血絲,金色的短髮好像在幾天的時間內都變得暗淡了。
這哪裏還是一國的太子,尊貴的姿態不剩半點。
“埃利奧特殿下,我們理解您的心情......”終端里傳來一個男聲,不用想也知道這是總艦上的人。
蘭斯洛特打斷他:“你們理解什麼?”
“殿下,您還是回來吧,身體要緊......”
“滾吧,別來煩我。”蘭斯洛特的聲音在整個指揮室大廳里迴響,這樣暴脾氣的蘭斯洛特,大家最開始還覺得這和以前端莊高雅的太子殿下的身份格格不入,但這幾天下來也已經見怪不怪了。
沒人勸得動他。
終端掛斷沒多久又響了起來。
“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們,再來煩我我直接切斷所有信號。”蘭斯洛特的聲音伴隨着低氣壓。
“殿下,搜查已經進行了80%了,最後20%交給他們來做就可以了,我們已經折損了一名大將,再不能連您也......”
“不會說話就給我閉嘴。”蘭斯洛特眼睛看向旁邊的攝像頭。
這是他這幾天來第一次將目光從顯示屏上移開,眼睛中的血絲清晰可見,帶着凜冽與怒意。
“烏利亞不可能死。”
他眼尾泛着紅色,硬生生從嗓子中擠出這一句話。
在蟲淵中遊盪,純白的機甲早已被爆炸后漂浮在空中黑色的物質覆蓋,幾乎看不到原來的顏色。
甚至那鋼鐵鑄成的身軀在此刻都顯出了疲憊。
軍事基地的氣氛越來越沉重,前幾天還有很多人都和蘭斯洛特一樣,堅信着烏利亞不可能死。
但隨着搜查的進度,時間的流逝,烏利亞還活着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沒有人再敢去勸蘭斯洛特。
有人說帝國最強組合就這麼走到了頭,那些曾經說他們之間融洽的關係不過是逢場作戲的人在看到這樣的蘭斯洛特時也不免開始動搖。
若真只是逢場作戲,又何必如此執着。
當整個蟲淵的搜查範圍幾乎已經全覆蓋時,當所有人的希望都在陽光灑進那一天的早晨,像深海中浮起的一個個泡沫一般破碎。
在所有人都覺得星際的光耀晨星就這麼隕落的時候。
蘭斯洛特找到了他。
像是上天註定,也是命運安排,無間斷的搜查,數以萬計的機甲地毯式的搜索,最終找到烏利亞的還是他。
這幾天幾乎一刻都沒有合眼的蘭斯洛特在抱起南冕的逃生艙的時候掉下了眼淚。
他操縱機甲的手都是顫抖的。
還有生命跡象,烏利亞還活着!
蘭斯洛特駕駛着機甲跌跌撞撞地逃出蟲淵,他在與時間賽跑,他好像真的感覺到烏利亞的生命正在從自己指尖流逝,像是捧起一抔細沙,越用力攥住,流逝得就越快。
逃生艙被運回帝國軍艦,蘭斯洛特直到逃生艙被推進急救室都沒有離開半步。
“他怎麼樣?我能進去嗎?”蘭斯洛特攔住走出急救室的醫生問道。
醫生摘下口罩:“烏利亞元帥目前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這個埃利奧特殿下可以放心,現在他已經進入培養倉進行身體組織的恢復了。”
蘭斯洛特聽到烏利亞沒有生命危險后稍稍鬆了一口氣:“那我現在可以進去么?”
醫生面露愁容:“這恐怕不太行。”
“為什麼?不是已經進入培養倉了嗎?”
星際的醫療水平已經發展到了很高的水平,人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創傷都可以通過培養倉恢復。
但由於造價高,且進入培養倉相當於強制人體休眠,再進入營養液中泡着,現階段培養倉治療只用于軍部需要緊急恢復或是十分嚴重的創傷。
但同時這也是一個好消息,因為進入培養倉代表手術部分已經結束,後續只需要人體自行恢復就可以。
蘭斯洛特本是這樣認為,但醫生的話卻又是潑了他一盆冷水。
“烏利亞元帥是重度燒傷,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了......”他說完看了一眼蘭斯洛特,像是在猶豫又像是在確認,“就算是南冕這種高級機甲也耐不住粒子炮爆炸那麼高的溫度,我們打開救生艙的時候,他的皮膚幾乎是粘在救生艙內壁上的,很多肌肉組織和骨骼.....都已經暴露了......出於對患者的考慮,我不希望您現在就進去看望元帥大人。”
醫生還是顧及了蘭斯洛特的感受,將他們是如何將烏利亞從救生艙中取出的血腥過程省略了。
但這還不是全部,醫生的表情十分凝重,他繼續說道:“希望您可以做好心理準備,烏利亞元帥能撐到現在多虧了他3S的精神力,應該是在爆炸的瞬間烏利亞元帥用精神力保護了自己,雖然撿回一條命,但是這樣使用精神力對他的大腦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
在粒子炮爆炸那麼大的威力下能保住命已然是萬幸,但劫後餘生沒有讓蘭斯洛特感到有多麼輕鬆。
聽到烏利亞現在情況的一瞬間,蘭斯洛特的心臟像是被人揪住,心室驟然收縮,那種疼痛不是錯覺,而是真的疼的令人窒息。
蘭斯洛特的眼神暗淡:“所以他會怎麼樣?”
醫生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出來:“烏利亞元帥可能永遠都醒不來了。”
烏利亞分明是知道粒子炮的威力的,知道自己會受這麼重的傷,甚至可能等待自己的是死亡。
但他還是這麼做了,義無反顧地走向了深淵。
他說是因為他想做英雄。
不是世人的英雄,而是世人中有蘭斯洛特。
此刻蘭斯洛特好像經歷着萬蟻噬心之痛,可這和烏利亞經歷的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麼呢?
蘭斯洛特自小就有的自尊要強,以至於長大后養成了從不願意欠別人什麼的習慣。
好像從一開始他和烏利亞在地下城的拍賣會上相遇,就註定了他要欠烏利亞這個人很多。
像是陷入泥潭,越是掙扎就陷得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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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利奧特殿下,在烏利亞元帥的救生艙中取出的不明物質已經鑒定出結果了,是一枚蟲卵。”蘭斯洛特正透過玻璃看着培養倉出神,緊急波段的通訊突然響了起來。
“蟲卵?”
通訊那頭的士官繼續說道:“是的,除此之外獸人國的研究員好像還有一些發現,可能需要殿下親自來一趟樣本觀察室。”
烏利亞臨走前將總指揮官一職交給了他,現在烏利亞因為爆炸一直醒不過來,蘭斯洛特也就必須繼續履行總指揮官的義務。
他收了收發散出去的思緒,又朝烏利亞所在的培養倉望了一眼就匆匆離開了。
剛走進樣本培養室,立馬就有兩名獸人國研究員迎上來,帶他到了一台大型機器前,那台機器高得頂到了天花板上的玻璃,從天花板的出口延伸向外。
“埃利奧特殿下,您看看這個。”獸人研究員說著,將機器上一個觀測口移到蘭斯洛特面前。
蘭斯洛特走上前,俯身將眼睛貼近,畫面一片漆黑。
一開始蘭斯洛特並不知道這一團黑色有什麼不對的,甚至還覺得這是鏡片上沾上了什麼污漬。
他定睛細看,竟是發現那團佔滿了整個畫面的黑色物質竟然在運動,像是墨水滴在黑色的水中緩緩散開,仔細看才能發覺其中的變化。
蘭斯洛特不解:“這是什麼?”
那兩位獸人研究員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十分地激動,但又克制着,不光是這兩位,蘭斯洛特從一進門就注意到了這裏氣氛的詭異。
每個人好像都很雀躍,但每個人的表情又都緊繃著。
獸人研究員沉默兩秒,回答道:“這就是蟲族之外的生物,如果它能被稱為是生物的話。”
蘭斯洛特皺眉:“你們觀測到它了?”
獸人研究員點點頭:“在蟲淵的最深處,我們已經重複觀測了很多次,能確認它的波段和我們曾經接受到的一致。”
蘭斯洛特:“它們是一直都生活在蟲淵最深處的嗎?爆炸把這個出口炸開了?”
獸人研究員有些詫異,像是覺得蘭斯洛特並不會問這些,他解釋道:“應該不是。蟲淵最深處已經到了空間邊緣了,三維空間無法再延伸,我們推測在那裏出現了空間裂縫。”
另一位研究員補充道:“目前也只是推測,也不一定是空間裂縫,還有一種更大的可能是觀測者效應。”他說著轉向蘭斯洛特,“不知道埃利奧特殿下對量子力學有沒有研究?在雙縫干涉實驗中就出現過與現在類似的情況。”
蘭斯洛特回道:“你說的是雙縫干涉實驗時,在有觀測者和無觀測者的情況下實驗結果不一致的情況么?”
獸人研究員沒料到蘭斯洛特會知道這些,因為他們平時接觸到的較高職位的人對於這些知識幾乎是一竅不通,像蘭斯洛特這樣能說出一二還願意深入了解的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獸人研究員像是被打開了話匣子,他繼續說道:“沒錯。按理說觀測者只是從一旁看着實驗,完全沒有干涉實驗,而那些粒子,沒有思想的粒子就像是長了眼睛,知道有人在看着自己,有人看着自己它就會是一種表現,沒人看着自己就是另一種表現,這是多麼的詭異,就真的好像粒子長了眼睛。”
見同伴越說越興奮,一開始說話的那位研究員把話題拉了回來:“那種無名生物就好像是被觀測的粒子,當有蟲族時它們就只會蜷縮在異元空間,當蟲族數量少於某個數值甚至消失時,它們便會從異元空間裏出來。”
蘭斯洛特問道:“現在能確認這種無名生物對人類有沒有危害嗎?”
獸人研究員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我這麼說吧,這種生物就好像是微型黑洞,它正在以一個逐漸增大的速度吞噬着周圍的物質。”
也就是說,如果放任其發展,這種無名生物會在不久的將來長成無比巨大的怪物,吞噬一切的怪物。
蘭斯洛特突然想起烏利亞逃生艙里的那顆蟲卵:“如果蟲族的數量再次回到一定的數量,‘觀測者’又出現了,無名生物會消失嗎?”
獸人研究員嘆了口氣:“我們預估無名生物長到無法控制的狀態只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就算我們用克隆完全複製現在的蟲族時間也來不及,除非......”
“除非什麼?”蘭斯洛特問道。
獸人研究員還沒來得及回答,樣本觀察室的門被人“砰”的打開了,一名氣喘吁吁的士官站在門口,也是獸人國的人,因為跑得太急,頭上毛茸茸的耳朵都露了出來。
他朝着眾人喊道:“化驗結果出來了!烏利亞元帥逃生艙里的蟲卵是一枚珍貴的蟲后卵!”語氣中的興奮不言而喻。
獸人國研究員這才木訥地答道:“除非我們有一顆蟲后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