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大師級“胸有惡虎”
下一刻,惡虎張開血盆大口。
強大的吸力,從其中傳出。
堆積成小山一樣、恐怖而畸形的殘魂,無法避免、不可遏制的被那張大口吸入其中。
那些殘破的面容,帶着痛苦或流着血淚的臉龐,像是終於擁有了一兩分靈動。
像是找到了生前的一部分神智。
它們都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即將被這隻惡虎吞入腹中。
可意識到這一點,非但沒有令殘魂們感到恐懼或者驚慌,恰恰相反,它們的臉上,還流露出了一抹......
解脫的笑意?
這些殘魂和執念,之所以會在這裏出現,可不只是因為巧合。
蘆屋良能感受到,彼岸花們,正在汲取殘魂上的某種物質。
養分。
這才是殘魂們的真正意義。
就像是在這森林外,失敗試驗品的屍骨成為了樹木的養分。
而試驗品死後誕生的怨魂,便是這片看似瑰麗的彼岸花海所需要的“土壤”。
這麼說可能還有些不太準確。
準確而言,殘魂們無時無刻產生的痛苦、怨念,這才是彼岸花需要的養分。
最殘酷的資本家,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生前榨乾實驗體們的研究價值,而在死後,不僅把屍骨當成森林的肥料,就連靈魂,都要變成源源不斷的痛苦機器,幫助彼岸花的茁壯生長。
說來有幾分諷刺,在眼下這幅畫面中。
看似醜陋的,是無辜的、可憐的。
他們什麼都沒有做錯,就被綁到這種鬼地方,被進行殘酷的、慘無人道的實驗,最終才讓他們變得如此醜陋。
看似美麗的,反而是一朵朵盛放的惡之花。
而蘆屋良現在要做的,便是......
幫助他們從這片無間地獄中解脫!
在和殘魂們相接觸,它們壓在蘆屋良身上時,它們的痛苦、怨恨、悲哀,全都透過薄薄的皮膚,穿過實質的肉體,傳遞到少年的腦海。
他們本就是沒有實體的殘魂,自然不會受到肉體的阻礙。
而在蘆屋良承擔那些負面情緒的同時。
殘魂們,也同樣開始觸及到蘆屋良內心的想法。
那些念頭、想法,是無法作假的。
就像是直接把胸膛扒開,直面那血淋淋的心臟似的。
所以殘魂們,能無比切實的體會到——
這個被它們壓迫的生者,是真的想要幫助它們解脫。
於是,怨魂們露出一抹醜陋的卻彌足珍貴的微笑。
與其說是惡虎的大口把它們吸入其中,倒更像是它們主動張開懷抱,投入那張血盆大口。
它們何嘗不想擺脫這個地獄?
一隻又一隻的怨魂,不斷進入惡虎口中。
“轟——”
蘆屋良腦海里恍若響起巨響。
被手術刀肢解、被劃開皮膚、被縫合成古怪的怪物。
被灌下來歷不明的藥劑,被隔三差五的抽血,被身體的病痛折磨得不似人形......
一張張畫面,一幕幕景象。
浮現在蘆屋良的腦海。
像是血肉被撕開的鮮血淋漓。
這樣紛雜的記憶,讓蘆屋良頭昏腦漲,思緒都短暫的被打斷。
太陽穴突突的。
吸收這樣的記憶,可絕不是什麼好事。
痛苦、仇恨本身,都有其力量所在。
當它們的濃度達到一定程度后,便能造成近似於“污染”的效果。
更有可能因此性格大變。
——人的性格,是由人的經歷、記憶決定的,受到太多外來記憶的衝擊,無疑就會對本來的心性產生一定影響。
這裏就涉及到一個哲學問題。
擁有你全部記憶的人,和失去全部記憶的你,誰才更能被稱作是“你”呢?
好在,蘆屋良有放置系統收取時的經驗,對這樣記憶湧入腦海的狀況比較熟練,這才把影響控制在可控範圍內。
但是蘆屋良仍是選擇這樣做。
正如他所承諾的那樣。
他絕不只是吸收殘魂的能量,而是連帶着它們的痛苦、仇恨,一同背負。
‘我看到了。’
‘我記住了。’
蘆屋良在心中喃喃自語。
似乎是在對惡虎吃掉的殘魂們說道。
‘所以,安心的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蘆屋良的幻覺。
他眉心的刺痛,忽然減弱下來。
向自己涌去的記憶,不像最開始那樣刺激。
像是從魔鬼椒的變態辣,下降到了浙江人能承受的普遍辣度。
刺激還是有一些刺激的,但是完全能夠接受。
‘是你們......在幫助我嗎?’
蘆屋良突然有種明悟。
哪怕這些殘魂只剩下一些近乎本能的意識,但是在進行深入交流后,它們仍懂得感激。
對他人、外物的善意和惡意,它們比任何事物都能更清楚的分辨。
【“胸有惡虎”熟練度+1!】
【精神力+1!】
不僅是刺激感的減弱,在它們被吞入惡虎腹中后,它們似乎還將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能量,作為饋贈送給了蘆屋良。
在蘆屋良閉眼體會這一切的時候。
土御門蓮華眼神複雜的看向蘆屋良。
‘他竟然......敢這麼做。’
作為土御門家的大小姐,她更加清楚蘆屋良這麼做的風險。
吸收這麼多的殘魂,可比消滅它們的難度,要高上數倍。
危險性也同樣如此。
就算是她,要是選擇蘆屋良這種方式,恐怕會迅速被記憶衝擊,轉變成“惡”的一面。
那種精神上的衝擊,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可最關鍵的是,土御門蓮華有一點想不明白。
‘為什麼,你要為它們做到這樣的地步呢?’
土御門蓮華默默打消了先前那個不切實際的猜想。
能做出這種事的人,怎麼會是存在於裂縫那邊的人類呢?
在她眼中,那張俊美的臉龐,像是帶上了一層光彩。
雪女雖然看不太懂,但是方才蘆屋良背負堆積成山殘魂的景象,還是很有衝擊力的。
看不懂,不妨礙她覺得這很厲害。
雪女又不禁有點擔心:“他,沒事嗎?”
“放心,他已經度過最艱難的階段了。”
“現在,是他收穫回饋的時候。”
土御門蓮華趁着蘆屋良無心觀察外界時,開口說道。
她的聲音其實很好聽,只是平時說的話語很少,也極少有人能欣賞到這優美的音色。
和蓮華說得一樣,蘆屋良的氣息,在兩人面前一點點的強盛起來。
蘆屋良本來身處彼岸花海中,墨染就在持續不斷的吸收着彼岸花的力量。
再加上對殘魂們的吸收。
這都不知道是幾倍的快樂了。
總而言之。
蘆屋良氣息的強盛,甚至肉眼可見。
土御門蓮華都不由得為這種速度微微咋舌。
哪怕是她,像是這樣實力突飛猛進的機會,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而且,蘆屋良變強的幅度,她可能都沒有觸及過。
真就像是火箭般一飛衝天!
進入這裏時,蘆屋良還只是個C級,而現在,已經達到了一般B級中上的層次。
饒是土御門蓮華一向是天才中的天才,還是略微升起了一點不平衡。
反觀旁觀的雪女,倒是沒想那麼多。
‘好想咬他一口嘗嘗味道啊......’
她對蘆屋良的“天人之體”,可是饞得不行。
差不多五六分鐘后。
周遭的殘魂,全部被肅清一空。
它們都得到了解脫,無需再受到這片花海的折磨。
在這過程中,發生了新的變化。
【胸有惡虎熟練度+1!】
【“胸有惡虎”等級提升!】
【[胸有惡虎](精通)→(大師)】
蘆屋良緩緩睜開雙眼。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碩大的純黑之虎。
終於,在經歷了漫長的積累,再加上這群殘魂們的饋贈,突破了“精通”的限制,達到新的境界。
“嗷嗚——”
惡虎輕聲的叫了一聲,眼底滿是靈動。
把頭頂主動放在蘆屋良的手掌心下面,濡慕之情,盡在言表。
蘆屋良能在心裏,感受到惡虎單獨的、稚嫩的意識。
這和墨染與他建立的聯繫有相似之處,但是要緊密數倍。
惡虎本就是蘆屋良的“意”中誕生出的存在。
和蘆屋良異體同心。
他的任何意志,都能在惡虎身上無條件的貫徹。
它甚至比墨染還要可信。
說是最親密、最值得信賴的夥伴,一點都不為過。
也永遠不會背叛。
而此刻,這個意識是初生的。
懵懂得像是一張純白的白紙,像是對母親流露出親昵之情那樣,下意識的親近着蘆屋良。
惡虎把毛茸茸的大臉放在蘆屋良臉龐,一個勁的蹭着。
“別蹭了。”
蘆屋良默默的把這大臉盤子推開。阿
“嗷嗚......”
惡虎委屈巴巴.jpg
雪女眼睛一亮......大貓!好想擼擼看!
“多謝了。”
蘆屋良向土御門蓮華說道。
這個少女,無疑在為他默默警戒周圍,在他相對脆弱時保護他。
即便沒有遇到危險,但是這行徑本身,還是令他對少女的好感度略微提高了。
可也就在這個當口。
地面突然震動起來。
“咔咔......”
起初,只是很輕微的震動,腳下的泥土傳來不仔細感受察覺不到的震感。
但它立刻就以極快的速度,演變成劇烈的震動。
高大的喬木晃動起來。
但是頭頂的陰影絲毫沒有散去。
可見這樹冠,早已連成了一片。
彼岸花們......哦,這附近的彼岸花,都被墨染吸收得將近全部枯萎,那沒事了。
不遠處,倒還能看見,彼岸花們搖曳着身姿。
一種獨特的氣息,從它們身上散發而出。
這感覺就好像......
它們,醒了!
‘也就是說,原本的彼岸花,還處在休眠狀態嗎?’
蘆屋良迅速想到這一點。
其中一個最明顯的特徵便是,他到現在為止,都沒有見到過彼岸花靈。
按照那些丸山社組員身上的彼岸花靈來看,它們這一族群的數量,應該有不少。
要不然也不能寄生在那麼多人身上。
而方才,那麼長時間裏,蘆屋良這麼糟蹋它們的同類。
要是彼岸花靈一無所知,那反而是一件怪事。
但它們沒有在第一時間出來攻擊、阻止蘆屋良,反而直到現在才有所反應。
這一點本身就很古怪。
比較合理的解釋是,彼岸花靈,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沒空去管他們的行動。
可就連本體被吞食這種事都能被稱作“小事”,那它,到底在謀划些什麼?
僅僅是想一想,蘆屋良便背脊生寒。
但他還是果斷的離那些還沒被吸收的彼岸花更近了一點。
‘墨染,快吸!’
蘆屋良現在沒法決定那些更深層的隱秘,就連觸及都顯得困難,但他也有自己能做的事情。
他心驚歸心驚,但是吸收彼岸花的速度倒是一點都不慢。
只可惜,地面的震動越發強烈。
光是站在地上都可能站立不穩。
蘆屋良的體質自然不會有這種麻煩,但是一旁的土御門蓮華,在這方面就差了一點。
“抓住它。”
蘆屋良對土御門蓮華說道,示意她可以抓住惡虎的身子,維持平衡。
雪女也一把抓了上來——她分明能飄在半空中!
她就是想擼一擼大貓而已。
劇烈的震動,持續了大概數十秒。
上方有不少的枝葉掉落下來。
只是高大的喬木卻安然無恙,竟然沒有一棵樹木倒下。
只能說,這些樹木的生命力和韌性,已經達到一個誇張的地步。
“哈哈哈哈哈——”
“痛快!好痛快!”
遠處,在彼岸花海的更深處,傳來了猖狂的笑聲。
這聲音,顯然屬於人類。
他在和什麼東西戰鬥?
先前的地震和他有沒有關係?
為何笑得這麼猖狂?
蘆屋良意外和土御門來到了同一頻道——“我很好奇!”
地面的餘震仍在繼續,但比起剛才已經好上太多。
兩人索性直接坐上了高大的惡虎背上。
在達到“大師”后,惡虎已經能長時間的存在於現實中,還能擁有真實的觸感。
從這個角度來說,它確實和陰陽師的式神有着相似之處。
坐在惡虎背上,依舊不能阻止墨染吸收彼岸花的步伐。
甚至她比先前都要更加急切,想要點燃更多的玄燈。
墨染嘟囔了一句:【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了啊......】
‘什麼意思?’
蘆屋良的提問,卻如石沉大海,沒能得到回應。
沒一會兒。
蘆屋良他們見到了方才那震動的始作俑者。
那是一個鬚髮皆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