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畸變

恐怖的畸變，仍在繼續。

巨人們原先健壯的肌肉，刀槍都未必能刺穿的肌膚，不斷扭曲成怪誕的形狀。

皮膚表面開始生長出大小不一的膿包，像是死去多時的人類屍體那樣。

極端的惡臭，隨着膿包的生長、破裂，其中黃綠色的黏液流淌而出，擴散到空氣里。

引得土御門蓮華皺起秀眉，以手捂鼻。

膿包的出現，只是一個開始。

更詭異的是，在皮膚之下，肌肉異常的鼓起，不是正常人肌肉繃緊的那種鼓起，而像是有某種活着的東西，要從下面鑽出來似的。

“嗤......嗤......”

像是水被燒至沸騰，在爐子裏嗤嗤作響。

不過此時沸騰的，不是水，而是巨人們體內的血液，以及令一種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的液體。

散發著海水獨有的咸腥味。

有一個瞬間，蘆屋良甚至以為這裏不是茂密的森林，而是在海岸邊上。

隨後。

一隻又一隻眼睛，從巨人們開裂的皮膚上睜開。

沒人知道這樣的眼球是怎樣出現的，但它們就是那樣切實的出現在蘆屋良他們眼前。

每一隻眼睛裏都遍佈着血絲，和肉瘤、膿包堆積在一起，密集的程度，足以讓任何人類感到深深的厭惡。

只看一眼，都會頭皮發麻，頭暈目眩，產生強烈的嘔吐衝動。

彷彿光是看到它們，就是對自身存在的一種褻瀆。

很快，巨人們的手臂、大腿，似乎都不斷軟化，內在的骨骼不再堅硬。

它們扭曲成畸形的角度。

到最後，都不像是靈長類動物，而像是生活在深海的多足軟體生物。

扭曲、畸形、恐怖......

蘆屋良所擁有的任何形容詞，似乎都無法形容這畸變的景象。

可偏偏，它們又好像充斥着一種難以言說的獨特魅力。

令他無法挪開視線。

輕聲的呢喃和低語，在他耳邊回蕩。

像是一封邀請函，邀請他看到更真實、更美好的世界，進入新世界的大門。

【畸變值+1！】

【蘆屋良，清醒！清醒一點！】

墨染的聲音，和面板上的提示，同時在蘆屋良腦海出現。

冰涼之感，流淌經過蘆屋良的大腦。

好像一大盆冰水當頭澆下，蘆屋良終於稍微清醒一點。

而在清醒過來的第一瞬間，蘆屋良便低下頭，不去看巨人們身上發生的變化。

可是。

地面上的雜草，也全都變成觸鬚的形狀，還覆蓋上了細密的鱗片。

而在他的腿上，褲子和皮膚一起被撕裂，一隻眼睛，緩緩的睜開，和他對視。

寒意滲透。

蘆屋良猛地搖了搖頭。

再次睜眼后，腿上、地上的異常景象消失，和從未出現過一樣。

但和那眼球對視的陰冷感，依舊切實的留存在他身軀中。

【離開這裏，越遠越好！】

【不然你也會畸變的！】

墨染焦急的提醒着。

蘆屋良用餘光瞥向土御門蓮華，發現她正獃獃的注視着高大的巨人。

至於那隻雪女，卻是不知在何時消失不見。

蘆屋良果斷抱起少女，低着頭，向著隨便一個方向全速狂奔。

這時候往哪裏逃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趕緊逃離這個鬼地方。

而在蘆屋良低着頭逃離的時候，巨人們開始殘暴的攻擊身旁的同伴。

觸鬚糾纏在一起，裂開的肌膚，像是一張又一張張開的嘴巴。

在觸碰到一起后，不斷吞噬。

在不斷的吞噬、融合的過程中，它們慢慢的變成了一個血肉的聚合體。

無數肉眼、眼球、骨骼堆積在一起，呈現出無序混亂的可怕姿態。

在這樣的混亂達到極致之後，它們卻是瘋狂的顫抖起來，最後一點點的消失在空氣里。

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怪物徹底吃掉。

森林重新恢復了平靜。

但是詭譎的氣息，仍然殘留在四周。

影響着這些植物的生長。

隱約有歡快的小人，在陰影中嘻嘻笑着。

沒人知道，這片森林最後會長成怎樣的模樣。

******

而在另一邊。

赤羽佑太已經和花悠綺匯合。

準確來說，是花悠綺精準的找到了他所在的位置。

而且經過一番努力，他們已經來到森林的最深處，也就是丸山實驗所的所在。

兩個接近A級的超凡者，一起合作。

能發揮出的實力，可不是簡單的一加一。

一路上他們也遇到了像這樣丸山社小隊的阻攔，但基本上沒浪費多少時間，就把他們輕鬆解決。

就連一個所謂的“二號”實驗體，也死在兩人手下。

只是赤羽佑太的心情，並不算美好。

越是接近丸山實驗所的地方，就越是容易在森林中找到一些屍骨。

除去一些才剛剛開始腐爛的屍體外，還有一部分，早已只剩下累累白骨。

它們，有些屬於從丸山實驗所中逃出來的無辜者。

更大一部分，則是來自於丸山實驗所。

既然是以人體作為實驗對象，在這過程中出現傷亡、殘疾，無疑是很正常的。

而這些殘次品、消耗品，便被丸山社的人丟進森林，用這片森林來消化它們。

任誰見到這樣堆積成的白骨，心情都不會美好到哪裏去的吧？

而這時，兩人能見到實驗所的全貌。

實驗所由木質的材料建成，看着像是一個放大了數倍的木屋，或者是山中的那種城堡。

遠遠看去，便能感受到一陣陰暗和幽深。

“看來，這裏的確死了很多人呢。“

花悠綺輕嗅周遭的空氣，濃郁的死氣，籠罩在四周。

倘若有怨靈在這裏誕生，恐怕一定會活得相當滋潤。

“這些傢伙......到底殺了多少人！”

赤羽佑太咬着牙，不禁又想到那些得到了好處便庇護他們的政客。

也就在這時。

詭異的波動，突然從丸山實驗所的某處傳來。

且以肉眼無法察覺到的速度，像是通過神經中的傳遞那樣，“唰”的一下就擴散向整片森林，將它們全部覆蓋在其中。

再之後，便是慘烈的吼叫聲，從不算太遠的地方傳來。

‘那裏，發生了什麼？’

赤羽佑太短暫的產生了這樣的好奇心。

但是和近在咫尺的丸山實驗所相比，這樣的事情暫時可以被忽略不管。

只要闖到這裏面，幹掉最後的丸山一馬，一切都會結束了。

這樣的苦難不會再繼續下去，這樣的殘酷實驗暫時不會再發生，他也能回到荒川區，做一個普通的老師，回歸平靜的生活。

這會兒，赤羽佑太倒是莫名想到了蘆屋良。

‘也是好久沒見到良了呢。’

這些天，赤羽佑太屬實是累得夠嗆。

每天不是調查，就是戰鬥，要麼就是在調查、戰鬥的路上。

他只是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教師，普通的教導學生而已啊！

赤羽佑太也懷念起自家的大床，午後能悠閑品茶的時光了。

‘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赤羽佑太迅速打斷翩飛的思緒。

他和花悠綺保持在一個安全距離問道：“一起上嗎？“

即便到了這時，赤羽佑太也沒有完全相信花悠綺。

沒有人比赤羽佑太更懂，這個壞女人的陰險狡詐，。

還有她的善變。

上一秒還是這個想法，沒人知道下一秒會變成什麼樣。

所以赤羽佑太自然還要防備花悠綺。

花悠綺對赤羽佑太的地方不以為意，微笑道：“自然如此。”

他們一同向丸山實驗所前進。

只是令兩人都有些意外的是，直到走到實驗所的大門口，他們都沒有受到任何襲擊。

也沒有看見任何防守人員的出現。

平靜。

非常平靜。

好像是一灘死水。

‘有古怪......’

赤羽佑太推了推銀框的眼鏡，心中愈發警惕。

這和他原先的預先大不相同。

在他的猜測中，既然已經來到最後的大門前。

丸山社應該派出最後的防禦力量，進行拚死一搏才對。

這裏不該被他們打造得像是一座鐵桶一樣嗎？

眼下的狀況越是平靜，就越意味着等會兒會遇到強大的危機。

“踏踏踏......”

這時，從門裏傳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赤羽佑太神情嚴肅起來......果然，要來了嗎？

他身後的陰影，已然蓄勢待發。

隨時準備出手。

“砰！”

隨着大門從裏面直接撞開。

一陣哭喊聲響起。

“不......不要吃我......”

“救命！救命啊！！！”

“怪物，它已經變成怪物了！”

一群身穿白大褂，看着像是研究人員的傢伙，慌不擇路的向外跑去。

他們對門口的赤羽佑太兩人視而不見，只想逃跑。

其中有人步伐凌亂中，直接摔倒在地上，腳踝像是被崴傷了。

可即便如此，這人依舊不敢回頭看一下，使出吃奶的勁，四肢着地，爬着向外逃去。

哪怕姿勢異常醜陋，哪怕身上沾滿了污穢，他也全然不顧。

可想而知，實驗所里的“怪物”，對他來說有多麼可怕。

赤羽佑太看了花悠綺一眼。

都不用開口，花悠綺微微一笑，看向這些正在逃跑的研究員。

她什麼都不需要做，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魅惑”的代名詞。

只是。

研究員們的腳步一頓，卻繼續向外逃去。

赤羽佑太更驚訝了。

這表明，實驗所里那隻怪物，對研究員們的驚嚇，超過了花悠綺魅惑的吸引力？

花悠綺：“嗯？”

她的眼底泛起粉紅的光芒，認真看向旁邊的研究員。

這代表她的魅惑能力被催發。

研究員們的神情終於改變，痴迷的看向花悠綺。

但能看出來，他們還有些掙扎，想要繼續逃跑。

終究還是花悠綺的魅惑力更勝一籌。

赤羽佑太微微咋舌。

不管見過多少次，這樣強大的控制能力，還是令他心驚，每次要克服都要事先做好準備。

只能說幸好，現在她不是自己的敵人。

“裏面，發生了什麼？”

花悠綺問道。

“一號實驗體，變成了......變成了......怪物！”

摔倒在地上的男人獃獃的回答道。

在提到“怪物”這個詞后，他臉上不可避免的露出恐懼的情緒。

彷彿對方是最可怕、最恐怖的存在。

“丸山一馬，在哪裏？”

“逃......快逃！”

花悠綺又問了他幾個問題。

可是男人吐出的話語，都只剩下了這一句話。

花悠綺搖搖頭：“他們，都已經被嚇瘋了。”

“問不出什麼東西。”

她話音剛落，俏臉面色大變。

而在兩人周圍，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員，開始了恐怖的異變。

他們的變化，和那些巨人身上的變化，如出一轍。

血肉肆意的改變着形狀。

肉芽和觸鬚接連不斷的冒出來。

和小學生很喜歡玩的橡皮泥很像，可以任意揉捏成各種形狀。

他們很快就擺脫了人類的形態，向著詭異的方向改變。

陰影像是墨水，悄無聲息的籠罩在畸變的血肉上。

粘稠得像是油漆。

片刻后，這些研究員便消失在陰影里。

赤羽佑太給予他們解脫。

再這樣畸變下去，給他們帶來的，也只是無盡的痛苦，不如早些死在他的手裏。

“這就是裂縫的副作用嗎？”

“好可怕的畸變力量。”

赤羽佑太沉重的說道。

其實在這次事件以前，赤羽佑太並不知道“裂縫”的相關信息。

但是隨着調查的深入，他自身的求證，再加上花悠綺的解釋，讓他逐漸知曉了這種存在。

比起存在於裂縫那邊的世界，更讓赤羽佑太心驚的，還是這份使人畸變的力量。

他目前總結出的規律是——

一旦受到過大的精神衝擊，或是恐懼、或是仇恨，甚至可能是喜悅，再經過這份力量的侵染，就會使人異化成怪奇的模樣。

而且這種異化是不可逆轉的。

開始就意味着被異化者已經死亡。

最後畸變形成的血肉，即便還擁有它的意識。

但這份思維和意識，也並不屬於被異化者，而是被另一個全新的、詭異的靈魂取代。

這份畸變的能力，哪怕是赤羽佑太和花悠綺，也要謹慎對待。

【靈】的層次越高，便越不容易受到侵染，但並不代表完全的安全。

他們看向實驗所內。

那扇空洞漆黑的大門，像是張開的大嘴，準備吞噬進入其中的事物。

“走吧。”

赤羽佑太沒有猶豫，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