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你管這叫小傢伙?
同時趕往這片森林的,還有一個鬚髮皆白的男人。
男人長相俊美,差不多有蘆屋良十分之七的水準。
最離譜的地方在於。
他是閉着眼睛走過來的。
步伐十分凌亂,呼吸卻十分平穩,像是......在睡覺?
任何一個看到男人行動的人,都會發自內心的感到迷茫,且會懷疑是他們有問題,還是這個男人有問題。
男子處在半夢半醒之間。
睡著了,但沒有完全睡着。
而他就這樣一路踉踉蹌蹌,一路穿過了前面的密林。
古怪的是,哪怕閉着雙眼,男人依舊能辨別腳下、身前的障礙物。
不會被樹枝給絆倒,也不會撞上樹榦。
彷彿他擁有比視覺還要敏銳、還要靈敏的感知能力。
至於森林裏危險的蟲蛇猛獸,它們甚至沒有向對方發起攻擊的勇氣,只敢遠遠的躲在一旁,暗中窺視。
一些弱小的小動物更是四散而逃。
‘這個人類,好可怕!’
‘必須要離他遠一點。’
動物具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它們在本能的畏懼這個男人。
而來到特殊森林的分界線之前,受到其異常氣息的干擾,白髮白眉的男人,終於睜開了雙眼。
他眼神有點茫然。
“這裏......是哪來着?”
“我怎麼在這裏?我不是在修鍊睡夢羅漢拳嗎?”
想到“睡夢羅漢拳”,男人又閉上眼體悟了一番。
隨便做了幾個簡單的動作,卻像是有異常的玄妙,蘊藏其中。
最後他長呼一口氣。
收攏心神,做出簡短的評價。
“羅漢拳,不差!”
男人本來在自己家裏,只因為修習武功時過於入神,陷入類似於“頓悟”的狀態。
所以精神進入睡夢中,修行武道。
但是他的肉身,已經已經強到凡人難以理解的程度,不甘寂寞的自行行動起來,便帶着他來到了這片森林之中。
這種事,放在常人身上肯定是不可思議的。
男人倒沒太意外,這種事早就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再多來一次也沒什麼。
而且......
男人將好奇的目光看向分界線里。
“這股氣息......好奇怪。”
“但很有趣。”
“還有,這裏面,貌似有很多強大的傢伙?”
比起古怪卻有趣的氣息,一想到後面這一點,男人雙目亮起了光,一幅興緻沖沖的模樣。
“好啊,看來這一次能好好的打上一架了!”
“能憑着身體就來到這種好地方,果然,不愧是我!”
男人哈哈大笑,眼底滿是期待,大步踏入了詭譎的植物中。
*******
蘆屋良置身於森林中,自然對森林邊界發生的事情、新趕來的人們一無所知,甚至眼神還有點茫然。
我狐狸呢?
我辣么大三隻狐狸去哪裏了?
不過蘆屋良很快就判斷出,他現在的地理位置,並非是剛邁入森林時的地點。
回過頭走兩步,周遭的樹木仍是那種詭譎的狀態,散發著不詳的氣息。
‘一進入森林,位置就會發生改變,所以導致我和她們分散了?’
蘆屋良拖着推測道。
‘失去花悠綺的保護,會帶來一定的危險。’
‘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我也擺脫了她的控制,要是能先一步找到赤羽老師就好了。’
自從發現花悠綺的狀態不對勁后,蘆屋良便對狐妖們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誰知道它們是否還有其他目的。
分析完現在的處境后,蘆屋良開始在森林中前進。
自從步入這特殊的森林后,他胸口的墨色勾玉,便開始傳來一股一股的熱量。
像是在說“哎呀呀,好舒服呀。”
【讓我再待一會兒,讓我再待一會兒......】
這種情緒彷彿已經不止是一種感覺,更像是直接在他耳邊響起的話語。
還能分辨出,是一個清脆的女孩的聲音。
蘆屋良心想:是我產生幻覺了?
【哼哼,才不是幻覺呢!】
聲音再度響起,帶着小小的傲嬌。
【多虧這裏的環境,你終於能聽見我說話啦!】
這話的語氣,簡直好比把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幾個月都不讓他和外界、旁人說話,終於被放出來那天的語氣。
【可把我憋壞了。】
‘你是......勾玉?’
蘆屋良先是一驚,但很快平復心情。
之前有“黑長直傲嬌大小姐”幻視的時候,他就隱約猜到勾玉內或許藏着一個沉睡的意識。
現在只是證明了這一猜想而已。
於是他便開始嘗試與對方溝通。
‘你知道這森林是怎麼回事?’
【別叫我勾玉,我叫墨染,這名字多好聽!】
墨染得意洋洋的炫耀着。
‘這怎麼還是個小女生的性格?’
蘆屋良暗自吐槽。
正常來說,不該是個老爺爺嗎?
比起性情跳脫的小女生,蘆屋良還更希望是個可靠的老爺爺,再不濟,可靠的成年男性也行啊。
不過,應該是個合格的工具人吧?
‘這裏,是怎麼回事?’
【你連這都不知道嗎?果然,你們蘆屋家的人,沒有我墨染大人就是不行呀。】
墨染得意洋洋,像是小女孩炫耀她考試拿了一百分似的。
【這是新域的氣息,向這個世界擴散啦。】
蘆屋良:‘新域?’
墨染:【唔,怎麼和你解釋呢?就是那扇門後面的世界,有一道裂痕,就在這森林裏。】
墨染帶來的信息,將蘆屋良先前的諸多猜想都串聯在一起,且將其證實。
丸山社一直在利用,或者說在被利用的彼岸花,並非是這一世界裏的存在。
而源自於新域。
對方之所以在屋久島這樣荒涼偏僻的地方,建設實驗所。
偏遠、安靜這些理由都不是最重要的。
在這森林裏,有着連同另一界的裂縫。
這才是關鍵!
而蘆屋良感受到的森林的異常,還有先前產生的幻覺,也全都“新域”有關。
還有在驅魔人的遺物——禪杖中,看到的記憶碎片里,那隻龐大無比的巨獸,很可能也來自於新域。
至於為什麼赤羽佑太沒有告訴他這一點。
要麼是,蘆屋良的層次還不夠格,所以被他暫時隱瞞。
要麼則是赤羽佑太自己,都不知道這些隱秘。
想通這些事情后,蘆屋良只覺得腦海里豁然開朗。
感覺他終於得以窺見,這世界全新的一角。
【快去快去,那邊有個從新域裏出來的小傢伙。】
【要是能吃掉它,玄燈搞不好能直接點亮三盞!】
墨染口中的“玄燈”,一聽就是那九個掛在門上的古燈。
一聽這個,蘆屋良迅速來了精神。
能快些點亮玄燈,就能快點打開新域的高門,到時候就能依靠他自己的努力——指放置系統——在那個世界裏探索,想想都能放置得到不少好東西。
‘在哪個方向?’
蘆屋良向墨染問道。
【跟我來!】
墨染於蘆屋良的胸口散發著熱量。
他能感受到精神受到了指引,在右前方,有一個存在在呼喚着他靠近。
蘆屋良迅速趕路。
耳邊穿過呼嘯的風聲。
以他現在的速度,再加上青冥氣的加持,已經能超過世界上最優秀的短跑運動員。
跑起來自然是虎虎生風,霸氣側露。
只是在他體表卻是傳來微微的寒意。
‘有什麼東西,在盯着我。’
蘆屋良敏感的靈覺,很快察覺到這一點。
之所以不用“人類”“野獸”“蟲蛇”這樣的形容詞來描述,是因為蘆屋良感覺,對方並不屬於這些詞語的範疇。
而是另一種可疑且危險的存在,只能用“東西”來稱呼。
恍惚有數雙眼睛,在暗處、在陰影里、在他視線無法觸及到的地方,陰冷的窺視着在林間奔跑的少年。
‘可能是動得越激烈,越容易被它們盯上?’
蘆屋良心底冒出一兩分寒意。
但既然已經跑了起來,就此停下來搞不好會更危險。
可是周遭的異變還不僅如此。
晦澀難明的低語,在他耳邊響起。
有一個瞬間,蘆屋良甚至還覺得這低語聲還很好聽,想要繼續聽下去。
不遠處的樹枝上,再次有一個一個指節大小的小人,手拉着手,唱着歌兒跑了過去。
它們在歡欣的吵鬧着。
又像是對來者表示歡迎。
當蘆屋良的視線看到那些樹上的、掉落在地上的葉片,發現樹葉的紋路,不是植物正常的纖維狀。
而是......
鱗片!
彷彿死魚身上慘白的、破損的魚鱗,一層層的覆蓋在樹葉的表面。
當蘆屋良看到魚鱗時,有如海魚的腥臭味,也從他的鼻腔里湧現。
四周的環境,哪裏都不對勁。
‘但它們......不本來就應該是這樣嗎?’
蘆屋良冒出一個念頭。
【喂?喂喂喂?】
【蘆屋家的小子,你清醒一點呀!】
好在,墨染清脆的聲音響起。
“咚咚咚”的,就好像人們拍電視機的修理方法,一陣疼痛從蘆屋良腦海里傳來。
【咳咳,剛剛忘了和你說。】
墨染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道。
【在充滿新域氣息的地方,盡量不要跑得太快,也不要施展太強的力量,不然,就會被它們盯上的。】
【但你現在被盯上了,也就沒關係了,快點跑到那傢伙旁邊吧!】
‘你怎麼不早說......’
【哎呀哎呀,我只是一枚小勾玉而已啦!總是會忘掉點事情嘛,誒嘿~】
蘆屋良太陽穴一陣突突。
誒嘿你個大頭鬼啊誒嘿!
果然,還是靠譜的成年男性更好一點吧?
【對了對了,還有一點。】
墨染鄭重提醒道。
【千萬千萬不要和它們對視,更不要接受它們的邀請。】
蘆屋良默默把這點記在心裏,快速朝着目標趕去。
只要我跑得夠快,它們就追不上我!
——這一規律顯然不適用於這詭異的環境。
隨着在森林裏不斷移動,他肌膚上體會到的陰冷,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愈演愈烈起來。
還有一種難言的壓力,壓在蘆屋良後背。
就跟背着一大塊冰塊兒負重跑步似的。
在這一過程中,蘆屋良還注意到,這附近的樹木高度和粗細,全都和先前的森林相差甚遠。
最高的樹冠,可能足足有六七十米的高度。
茂密的枝葉,幾乎完全遮蔽住了陽光。
越是森林的下層,就越是陰暗。
終於。
隨着蘆屋良離目標的距離不到三十米的時候,身上的壓力驟然一輕。
那些窺視也慢慢從他身上遠離。
可蘆屋良還沒松上一口氣,便看到了墨染標記的目標。
大蛇。
極大的一條巨蛇,那粗壯的腰部,可能七八個人一起環抱也無法抱住。
站在蘆屋良的角度,根本沒法看清它的全部長度。
簡單推斷一下,大概不會小於一百米。
它纏繞在高大的樹木之上,維持着一個它認為很舒服的姿勢。
還輕輕的動了動身子,像是在調試合適的位置。
光是它掛在高處的身影,就像是一道巨大的陰影,橫亘在蘆屋良面前。
看到這一畫面,令蘆屋良不禁想起了北歐神話中的吞噬世界之龍。
和這幅景象,倒是有某種莫名的契合。
‘你管這叫......小傢伙?’
蘆屋良嘴角一抽,用精神力與墨染交流。
【哎呀哎呀,我只是一枚小勾玉而已,你可是人啊,你怎麼能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呢?】
墨染的甩鍋技巧,堪稱一絕。
蘆屋良確實開始懷疑,墨染所說話語的真實性。
她先前說的話里,該不會也有虛假的成分吧?
蘆屋良的視線小心的在巨蛇身上查看。
說不定,視線也能引起對方的注意呢?
好在可能是對方的體型太過龐大,也可能是蘆屋良現在的實力太差,大蛇沒有在意他的觀察。
蘆屋良看到,在大蛇身上,有幾道新鮮的傷口。
鱗片被特殊的力量給掀起,露出猩紅的血肉,還有一滴一滴的蛇血,向外滴出。
‘它應該就是,剛剛和赤羽老師戰鬥的傢伙。’
結合之前發現的信息,蘆屋良猜到了真相。
‘只是現在的我,根本不是它的對手啊!’
蘆屋良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對方都能和赤羽佑太打得有來有回,可想而知它的實力。
不說別的,就光憑這龐大的體型,隨便一碾就能把蘆屋良碾死。
‘這不相當於入寶山空手歸嗎?’
蘆屋良認真想了一想,看向地上那些暗紅色的血跡......
對了,這不是還有羊毛可以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