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第六十七章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華藝大廈筆直高聳,北風中傲然挺立,地下停車場安寂如水,各色車輛靜靜停靠。

相對地上的煩囂奔馳,這方地下小天地彷彿兩個世界,陽光映不到,風雪凌不到,重重的十六層壓脊也輕如鴻毛,只有壁頂小燈,夜以繼日,年復一年地發著溫和靜謐的柔光,安守着這塊車輛憩息的港灣。

可惜作為現代文明的標誌產物,汽車永遠是鋼鐵和石油的恐怖噬物,速度的暫歇並不意味天空從此變藍,象徵和平的純潔白鴿可以無憂無慮地在沒有油污的空氣和清風中掠過,就象鋼鐵常常被賦予的重要意義:暴力。

這間看似平和的停車場,有六雙眼睛在等待暴力事件上演:兩個即將的執行者趙重和唐周;兩個始恿者李都平和古倩敏;還有兩個是於氏父女,於姍姍當然是來看熱鬧,於明則是被李都平找來以防不測,趙重唐周身手再好,也是普通特警出身,還是戰士,宋英才這類人,很可能帶有實力強勁的保鏢,既然決定揍人,自然要使出全力,揍個痛快。

李都平的沃爾沃停在普通位置,貌似很不經意,卻可以縱覽整個停車場;趙重和唐周的別克商務車,則停在入口不遠處;於明自坐一車在後,中間的位置留着揍人。

李都平坐在駕駛位,安靜耐心地等待;於姍姍拿着一部數碼相機,興奮焦躁坐在副駕駛;另一位始恿者古倩敏,則被擠到後座,張大一雙烏亮的美眸,激動地在中間探着身子。

時間一分一秒。眾人已從九點等到十點。

“都一個小時了,怎麼還沒來?羅大衛的話靠得住嗎?”性急的於姍姍耐不住了。

“放心吧,會來的。”李都平看古倩敏一眼,平靜地答。昨日下午羅大衛跑來通報,讓李都平省卻不少麻煩,否則古倩敏地未卜先知,他還真不好和眾人解釋。

古倩敏偷偷一笑。沒說話。於姍姍重新把目光投向入口,繼續等。

十點十分,外面傳來輕快的車聲,一輛白色寶馬車駛進。信誓旦旦的宋英才不緊不慢,送葬般趕來了。

於姍姍和古倩敏相對一望,兩顆芳心立刻雀躍;李都平顯出一絲嘲笑,暗暗搖頭嘆息,既為宋英才悲哀,又為該死的未來記憶無奈。

寶馬車穩穩停在中間空地,一位精悍的保鏢從駕駛位下車。謙恭地拉開後車門。即將挨揍的主角,游遍花坐的白馬王子,一身白色西裝、白色冬風衣、打白色領帶、挎白色圍巾地宋英才端然下車。

宋英才面帶微笑,摘下臉上大墨鏡,先昂然俾倪地環顧周圍,然後從容地把墨鏡插進衣兜,習慣性抻抻風衣衣襟,一付成功人士的風采自信而優雅。

“真惡俗,居然穿成這樣。還一身白!”於姍姍皺着俏鼻,無限鄙視地說。

“一身白有什麼不好?”李都平淡淡一笑,“呆會沾點血,再擱地上打幾個滾,豈不是再合適不過?”

“對。活該他穿成這樣!”於姍姍樂了。惡狠狠地說。

兩人正說話,古倩敏伸手一指道:“快看。大花要拿出來了?”

兩人急忙轉頭。保鏢從車廂里拖出一隻摺疊的不鏽鋼小車,展開在車後放好,接着後備箱開了,露出滿滿一箱的鮮艷玫瑰。

“哇!這麼大,估計是九百九十九朵唉!”於姍姍驚詫,舉起相機刷刷一陣拍。

於姍姍沒猜錯,地確是九百九十九朵,具體地說,是九百朵紅玫瑰,九十九朵黃玫瑰。九百朵紅玫瑰是主體,中央是九十九朵黃玫瑰合成的英文“LOVE”,當中的字母“O”,理所當然擺成象徵愛情的心形。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直徑有一米,紅黃相間,鮮艷溫馨,端麗可愛,既不顯奢侈,又不顯庸俗,雖談不上別出心裁,但足夠震憾。這等場面,喜歡浪漫的女孩多半會被打動。

李都平還是第一次見識,不自覺看古倩敏。他很想問問,這大帥哥,又這大堆玫瑰,她怎麼就沒動心?

古倩敏立馬讀懂他心思,瞄着眼說:“老公,你不用看我,我喜歡的是真浪漫,不是這種俗氣的假浪漫。”

李都平奇道:“何為真浪漫?”

古倩敏望着他道:“一個積雪地夜晚,我車子拋錨,手指冰僵,身邊沒一輛過路地車,一個高大安全的男生突然出現,溫柔地問我要幫忙嗎?這就是真浪漫。”

古倩敏目光依依,深情款款。李都平既深深動容,又深深臉紅。在他記憶里,事實上完全不是這樣子,他差點就沒稀得理她。

兩人卿卿我我,旁若無人。於姍姍聽得直想吐,不耐煩道:“拜託,你們能不能別老這麼膩味?我是來看揍人的,不是看言情劇,惡不噁心?”

兩人相視一笑,李都平把目光轉回前面,古倩敏美美地撇起小嘴。

保鏢小心翼翼地把大花捧出,放在小車上。宋英才滿意地點點頭,瀟洒地擺下手,跨着大衣當先而行,保鏢推着小車跟在後面。

兩人沒走幾步,嘩一陣響,停車場入口的懸拉門嘎嘎垂落,門裏門外,停車場和外面隔成兩個世界。宋英才和保鏢面面相覷,下意識停下看周圍,眼光惶恐而警惕。

別克車門無聲打開,趙重和唐周從車內踱出,攔在兩人身前。趙重目光冷冷,唐周手裏還玩着大門搖控器。

宋英才心內一驚,不解兩人為何竟會在此時出現,但旋即恢復平靜,笑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古小姐的兩位保鏢。”

“沒錯。正是我們。”別克車門仍開着,唐周隨手把搖控器扔進,“宋總記性不錯,見一面就記住了。”

“不敢。”宋英才冷笑,揚眉問,“兩位攔住宋某何意?”

“我們還要問你呢!”唐周指指小車上的玫瑰,“宋總突然來我們華藝。還帶着這玩意,究竟是何意思?”

宋英才滿不在乎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小姐當世佳人。宋某一見傾心,特來表達仰慕之情,有什麼不妥嗎?”

趙重沉聲道:“我們古總已經有未婚夫了,你公然追求不說,還問我們有沒有不妥?”

宋英才看看身邊保鏢,不屑道:“既然未婚,古小姐就仍有選擇的權力。你們李總要真是個男人。就應該公平地接受競爭。而不是派你們兩個在這阻攔我。看他儀錶堂堂,不會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吧?”

趙重厭惡無比地翻下眼,輕蔑地道:“李總有沒有自信你很快就會知道,不過他早料到你會這麼說,特意讓我給你傳個話。”宋英才狐疑更甚,閃着眼說:“傳什麼話?”

趙重一字一句道:“他想讓你明白,追求喜歡的女人沒錯,但不該污辱一個男人。”

“很好。”宋英才麵皮抽動,哼哼道。“我倒很想知道,他怎麼讓我明白?”

“這還用問?”唐周向後面已然關緊地大門一指,“門已經關了,你難道猜不到?”

“猜到又怎樣?就怕他想到做不到。”宋英才一陣陰笑,退後兩步向保鏢遞個眼神。

那保鏢面無表情地聽半天。聞言把小車一推。變戲法般掏出一把手槍,一言不發地指住兩人。宋英才笑了。得意愜意地說:“聰明地,就把門打開,把路讓開。”

唐周也笑了,連趙重也在笑。唐周笑指兩側說:“我說你們到底有沒有腦子?公然來羞辱人也就罷了,還非法持槍恐嚇,當我們大陸沒法律呀?再說了,我們華藝停車場這麼現代化,難道會沒有眼睛?”

兩人面色一變,不經而同看左右。停車場牆端,兩隻監視器正無情地拍攝一切。

唐周又道:“都看見了吧?你們的一舉一動都被拍進去了,是乖乖放下槍,讓我們揍一頓了事;還是準備一不做二不休,然後等着被槍斃?你們看着辦吧,反正我們不怕死。保鏢惶惑了,握槍的手雖依然沉穩,一雙賊眼卻不停看主子。宋英才追女人一向無往而不利,此番不僅被掌握行蹤,還被如此戲弄,氣惱和憋悶直衝大腦神經。

趙重眼角眉稍全是輕視;唐周笑臉仍玩世不恭。

宋英才眼光急閃,帥臉連連變幻,終於狠心道:“阿昆,讓他們知道厲害!”此刻,他就算有心退卻,也無法承受被毆打的恥辱,只能靠保鏢一搏。

保鏢大驚,哭喪着臉猶豫不決。宋英才眼光一凜,怒道:“還等什麼?別忘了你是幹什麼的,還不讓他們滾開!”

受人錢財,與人消災,保鏢就是這責任。阿昆咬咬牙,手槍突然一擺,砰砰兩聲槍響,兩顆子彈射出,兩側地監視鏡被擊碎。

槍聲震耳欲聾,封閉地停車場轟轟迴響,所有人都被震懾,包括坐在車裏的李都平和於明等人。眾人驚攝地不是保鏢膽敢開槍,而是驚攝這絕世的槍法,如此隨意地兩槍,能如此準確擊中杯口大小的鏡頭,只能用恐怖兩字來形容。

宋英才再度笑了,眼中露出殘忍得意之色。阿昆是越南人,在越軍服役多年,可以說身經百戰,他敢帶着阿昆一人前來,正是對其實力的無保留信任。

趙重暗暗吸口涼氣,點頭道:“好槍法。不過你們又犯了一個錯誤,我們既然能在這等你們,怎麼會沒有準備?”

兩人再驚,阿昆本能地想回頭,可沒等轉過,就聽到後面輕咔一聲,經驗告訴他,那是手槍擊錘的扳動聲,接着他聽到一句溫和而透滿威嚴的話:“把槍放下。”

阿昆心理防線完全崩潰了,茫然無助地看身邊人。宋英才也傻了。如同他沒想到對方會埋伏,更沒想到對方有槍。可被打的屈辱無論如何不能承受,他絕望了,絕望而猶豫。

“你們聽着。”於明溫文的聲音再度傳來,“整個停車場共有四部監視器,後面地兩部拍不到這裏,前面地兩部已經被你們打碎。接下來發生什麼,外邊的人誰也不會知道,所以最好把槍放下。”

這次阿昆沒再看宋英才,手和腦袋同時一垂。把槍軟軟放下了。

唐周笑嘻嘻上前,把一隻膠袋撐在他面前。越南保鏢想都沒想,就乖乖把手槍扔了進去。事已至此,一切都再明白不過,對方不僅要揍人,還要留些東西。換言之,對方準備得相當充分。每一種可能都算中了。

“謝謝。”唐周彬彬有禮。又用塑料布隔住手指,把兩隻彈殼撿起丟進,加上之前的監視錄像,可以說人臟俱獲,就算被打死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宋英才回過神了,急閃開兩步,大擺雙手道:“各位,各位。有話好好說,別傷和氣,我對古小姐沒有任何想法,這完全是誤會!”

趙重斜眼睨着他,邊活動手腕邊說:“對不起。我們接到的命令是揍您一頓。有什麼誤會,等我們揍完再解釋吧。”

“別別!各位。千萬別!我要見你們李總,親自和他解釋!”宋英才忙向旁繞,同時左顧右盼,大喊道,“李先生,我知道你一定在這裏,請你…”

“啊!”宋英才還沒放完餘下的屁,謙恭的話語嘎然而止,後腦嗡地一響,一聲慘叫向前栽去。“嘩啦!”玫瑰小車被碰倒,一身雪白地他滾倒在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上。

李都平猜錯了,宋英才沒等沾到自己的血,就先沾到一身玫瑰紅。

趙重一掌將宋英才放倒,唐周把膠袋往懷裏一揣,后發先至,一個高斜腿咣地砸到宋英才脊背。接着趙重也到,兩人對着玫瑰上的白影拳打腳踢。

宋英才賴以驕傲地空手道三段完全沒有發揮作用,只顧抱着頭,大長蛆般在玫瑰上拱來拱去,任憑拳頭和皮鞋雨點般砸落到頭部、脊背、胸前和面門。

趙唐二人呼喝連連,狠命招呼。宋英才慘嗥不止,鮮血在口鼻和眼眶不斷噴出,和身下地玫瑰紅染成一片。空曠的停車場,上演暴力遊戲,慘叫聲四處回蕩。

保鏢阿昆目睹自己的主子慘遭蹂躪,難過得痛苦不堪,五臟移位,雙拳捏得咯咯響,幾度躍躍欲試想上前,又硬生生忍住了。

於明收起手槍,悠然地踱到他身邊,淡淡道:“如果我是你,就一定不會亂動,這樣至少你還可以送他上醫院。”

越南保鏢長嘆一聲,把頭別過一旁,再不忍看這殘酷的場面。

幾分鐘后,宋英才面目全非,滿臉血污,一身白衣完全沾紅,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昂貴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化做一灘紅泥,偶有一星淡色,那不是倖存地黃玫瑰,而是未被染得完全的水泥地面。

揍人行動完畢,趙重和唐周退到一旁。於明上前道:“宋副總,如果你還想見我們李總,現在可以如願了。”

宋英才氣若遊絲,掙扎着抬起近乎豬頭地頭。於明沒看他,擺擺手帶趙唐二人離開。懸拉門嘎嘎揚起,停車場入口射進冬陽明媚地光線,三人緩步而出,陽光為他們高大的身影鑲上一圈金邊。

阿昆不顧衣服染紅,沉痛地將他主子半抱而起。

一輛沃爾沃無聲停在他們身邊,車窗搖落,露出李都平毫無表情的黑臉、古倩敏如花似玉的美靨,還有於姍姍興奮的俏顏。

宋英才緩緩抬頭,扭曲無比的帥臉劇烈抽動,血污和口水濕搭搭滴落,他腫得變形的眼中綻出仇恨的光芒。

李都平掛着一絲戲謔性笑意說:“知道你為什麼挨打嗎?是你的好手下,好心地褚大經理事先通知我的,你要恨就恨他吧。”

宋英傑愕然,眼光隨即暴熾,血污的胸腔也隨之膨脹。

李都平說完,又將車窗闔上。沃爾沃發出一聲好聽的低鳴,慢慢駛出停車場,地上的玫瑰花紅,留下兩道清晰地輪印。

宋英才目視他離去,半晌才擠出一句混濁不清地話:“吃裏扒外的東西,我饒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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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愛成新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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