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事變
一個禮拜六搬兩次家。次日，李都平和古倩敏去拜會古佔山了。畢竟是長輩，即便不能融洽，該緩和還得緩和。
老爺子沒負眾老傢伙所託，感之以情，曉之以理，再度苦口婆心地勸李都平，讓他看在古倩敏死去的老爹份上，別把事做太絕。李都平擺出一付受教的樣子耐心聽完，才萬般無奈地表示可以適當多留些，但保留所留人員的主動權。
古佔山總算對老傢伙們有所交待，滿口答應了，叔婿兩個美美地喝了頓酒。
李都平沒明說，他同意留人，是因為來年即將成立混凝土公司和裝修公司，多少總需要些閑雜人員，也算給二叔份人情。
李都平難得仁慈，古倩敏也很歡喜，可他們忘了，世事難料，好心多半沒好報。周一上班，李都平正在辦公室享受易青的熱茶，古倩敏匆匆跑上樓，向他轉達劉副市長的電話，他才又一次領會這句話的深刻。
“你說什麼？這幫傢伙跑市政府上訪去了？”李都平端着茶杯，擰成一團的眉頭顯着內心的驚悸和憤怒。
“嗯。”古倩敏緊張地點頭，無助地說，“去一百五十多人呢！劉市長都發火了，讓我們馬上去現場平息事態，答應他們條件！”
“該死的！”李都平把茶杯一頓，忿忿背過身。
窗外的都市一片蔚藍，純凈得象童話世界，李都平卻掩不住心內憤懣。一百五十多人上訪，顯然不是偶然事件。是有人蓄意為之。換言之，他留個大禮拜想讓老傢伙們冷靜，倒方便他們串聯了，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上訪本身沒什麼，但政府討厭這種事，華藝很可能因此失去市裏的一貫支持。中國經濟以宏觀調控為主，辦實業沒官方支持，和緣木求魚也差不多了。
空氣隨李都平的情緒凝重，古倩敏擔心地望着愛人。易青謹慎地站在不遠不近處。
“老公，怎麼辦？”古倩敏憂心忡忡地問。
“放心吧，我自有辦法。”李都平轉過身，顯出個溫和地獰笑。
李都平已經有所決定，易青湊上前。
李都平道：“敏敏，你馬上給劉市長回電話，就說我們會以最快速度平息事件，不會給市裡添麻煩，也不會違反任何裁員規定。”回過頭。李都平又對易青道：“小青，你馬上通知各部門，讓所有副職以上到會議室開會，一刻不能耽誤。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不要飯碗了！”
只一瞬，李都平做出以暴制暴的決定，李家人不讓份的性格又一次光輝顯示。
古倩敏和易青急急而去，李都平憋着大黑臉坐回辦公桌。緊急起草清算提案。
二十分鐘后，李都平來到會議室。與改組會相比，會議室冷清多了，除李都平原有嫡系和包括胡在希在內的新派，只有財務部副主管在位，其餘十幾號一個不見。眾人已經清楚狀況，一個個大氣不出，等着這位上位者的決定。
李都平攜古倩敏落座，還用手裏的文件夾。悠然地撣了撣面前絲毫看不見的灰塵。
“各位，怎麼個事大家都知道了吧？”李都平酬躇滿志地開口了。
眾人都沒說話，也不可能有人說話。
“很好。”李都平微笑繼續，昂然道，“大浪淘沙，越這種時候，就越能看清真面目。各位能參加這次會議，我很欣慰。”
眾人相互對望，都想笑而沒敢笑。於姍姍插言道：“你先別欣慰了，還是想想怎麼辦吧。集體上訪可不是小事。關係市裡對公司的看法、公司以後的發展。”
於明也探過身道：“李總不要大意，根據以往地例子，發生集體上訪的企業，一般很難再得到市裡支持，而且我們這次裁員，還違反了市裡相關規定。”
“於隊長放心。”李都平呵呵一笑，舉起一隻手。“這個時候。不僅能看出那幫傢伙真面目，也會讓大家看到我真面目。滄海橫流。方能顯出英雄本色，這也算是我向大家展示從容的時候。”
李都平哪是展示從容，簡直是展示牛逼。古倩敏莞爾，眾人也不約而同地苦笑。
李都平這才容斂道：“好了，時間緊迫，閑話不多說了，下面宣佈幾個命令。”
這次集體上訪，是華藝公司前所未有的大事，李都平要動真格了。眾人不自覺坐正，把目光集聚，想看他如何處理。
李都平道：“第一，今天沒到會的領導全部開除，一個不留。後勤主管的位置由梁副經理暫代；施工部暫時由古副總直接負責。”李都平沒客氣，直接把齊為棟和趙淳風都給開了。上訪肯定是孟優鼓動，他用屁股都能猜到，沒理由再留孟優兩個親家。
梁副經理當然就是那位唯一到會的財務副主管，李都平道：“梁副經理，沒問題吧？”
“沒問題，我一定做好過渡工作。”年輕的梁立德一躍登上油水多多的後勤主管寶座，心裏這個高興，好在表現還很得體。
小夥子挺謙虛，李都平點頭笑笑，又對易青道：“小青，你回頭給二叔打電話，跟他通報一聲。”古佔山一般不到公司，也沒來開會。
“明白。”易青答應一聲。
李都平接着道：“第二，各部門會後馬上通知各部員工，要求所有人員必須在十一點半前到公司報到。十一點半沒能報到地，無論何種理由，一律列入裁員之列，絕不姑息！”
如果說第一條還能理解，第二條就完全要硬碰硬了，眾人涼氣倒抽，面面相覷。
於姍姍皺眉道：“裁員要提前三個月通知，我們還沒通報勞動部門，這個怎麼辦？”
李都平道：“不就三個月嗎？裁額人員一旦決定，全體放假，發基本工資，三個月後再正式裁掉，我養他們三個月！”
“後果怎麼辦？”於姍姍又問。這也是眾人關心的問題，同時投來關注目光。
李都平淡淡道：“上訪發生，無論我做什麼決定，市裡態度都受到影響。如果就此退縮，不僅華藝沒法翻身，我也沒法再幹下去。他們以為可以讓我就範，卻恰恰把我逼上絕路，也等於把他們自己逼上絕路。我損失十分之九的財產，仍然是億萬富翁，他們丟了飯碗，就等於一無所有。我要真干不下去，會讓他們舒服嗎？”
李都平說完，抽出之前起草的文件遞給易青：“這是我剛起草的清算提案，如果我敗了，公司將以七點五億的半價請求市政府兜售。”
李都平語氣平淡，卻透着堅不可摧的決心；古倩敏亦無風無浪，微笑坐在愛人身旁。眾人驚懼無語。
易青仍清醒，問道：“李總，您要我做什麼？”
李都平揮下手道：“你複印一百份，一會我要帶到現場。他們不是不信我會賣公司嗎？我就真刀真槍讓他們看看！”
易青沒再說話，把文件收好。
於姍姍看看李都平和古倩敏，興奮地道：“就該這麼做，我支持！大不了就真賣，我們一起去美國。”
眾人不知李都平還有計劃去美國，驚懼之餘又惶恐了。真賣公司，不僅關係到被裁者飯碗，同樣關係他們飯碗。
李都平笑笑說：“大家不用擔心，我相信最後就範的應該是他們，而不是我。至於官方地態度，以後事在人為，大不了多花幾個錢，不會影響公司未來發展。”
這年頭，花錢辦不了的事的確不多，眾人心中稍安。
李都平坐直身體，又正色道：“最後一項，財務部馬上查業務部、施工部和後勤部賬目，重點查孟優、齊為棟、趙淳風三人經手的項目，一旦發現問題，立刻會同警方。同時通報全公司，任何人提供這三個傢伙貪臟不法的情況或證據，只要確鑿，在法庭上能起到作用，直接家屬全部免裁，本人重獎並重用”有錢能讓鬼推磨，事已至此，李都平也沒什麼可手軟了。
“就這三點。”李都平說完，把文件夾一闔站起：“於姍姍和李寒負責與勞動部門溝通；宋洪配合財務部查賬；李副總和易青負責日常工作，王大姐留守總經理室，有問題及時通報，其餘各部按部就班，現在就行動！”
李都平雷厲風行，緊急會議不到二十分鐘開完，眾人各自行動。
易青和王綺雲帶人複印文件，李都平和古倩敏先行一步，帶於明等人趕往上訪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