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上皆過往 第十五章 贖身
今天一早,張棄約摸着日子差不多了,沒有幾日就可以離開金陵前往龍虎山與二師傅和三師傅匯合。
“乾爹,銀錢準備好了嗎?”張棄這邊說著,這邊擦拭着匕首,將擦好的匕首放入了靴子裏。
聽到這句話,正在繪圖的張潛放下了手頭的羊皮卷,轉身走向箱子裏從箱子裏拿出了一個包袱仍在了桌上。包袱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從包袱那扎的不算太緊的縫隙里,隱隱綽綽的可以看見橙黃的金餅。
聽着這聲響,約摸着不少金餅,難怪說金陵城的姑娘身價高。“五十兩黃金早就給你備好了,還以為你忘了。”張潛笑了笑,指着桌子上的包袱說道。
張棄剛想提手去拿,卻被自己這個乾爹攔了下來。
“你是不是有些蠢啊?這麼重的金子,你不會差人去鳳翎閣說一聲,到時候還怕沒人幫你拿過去?到時候別說金子了,連你這個人都給你抬過去。”張潛敲了敲張棄的頭,語氣里與其說是嫌棄,不如說是寵溺。
“不礙事,我有些急了。急着去看看我那能說會道的張姐姐。”說罷,張棄一隻手將包袱提了起來,像是想顯擺一下這段時間的成果,單手將包袱口袋紮緊了,拋了幾下,只見這包金子幾次雖然拋的有些高,但是無一例外的都被張棄穩穩地接住。
這讓本來擔心張棄一個人前去的老父親有些寬慰,心裏也放鬆不少。畢竟對於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來說手上這股子巧勁和力氣屬實有些不容易。
對於張棄這次出行,張潛心裏是同意的。除了所謂的父子之情之外,還有一種老來寬慰的感覺。畢竟一個孩子因為一兩句話羞辱了自己母親,便要取了對方性命,可見其心裏多半是孝順的。對於自己母親孝順,那麼對於自己這個朝夕相處的乾爹,日後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其實張棄當時對那個多嘴的姑娘起了殺念,也是考慮到自己的乾爹會不會有這份心思,所以這次動手多少有這層關係在裏面。無論是因為她羞辱了自己母親或者是安撫自己這個乾爹,這一次張棄都必需動手。畢竟這一次是個機會,是個討自己乾爹喜歡的機會。所以張棄心裏對那個多嘴的張鶯鶯還是有些感激的,給了自己這麼個時機。
張棄將東西準備好之後,又下樓找小二去鳳翎閣說一聲。自己去了外賣雇了一輛馬車,大方的給了車夫一錠銀子作為押金,表示自己今晚未必回城,讓車夫不必跟着。無論馬車是否明天歸還,這銀子都是他的。
拿到銀子的車夫大喜過望,畢竟這馬車做工簡陋,馬也用了幾年,早就老了。正想着換馬的車夫對於這一樁意外之喜高興還來不及,哪會想那麼多呢。
於是張棄駕着馬車,向著城中最為豪華的青樓的鳳翎閣出發。
進了樓的張棄,坐在大廳的桌子邊。早就得知他來意的小廝看見他來,連忙向老鴇子徐媽媽稟告這事。
徐媽媽吩咐小廝替張鶯鶯收拾東西,並叮囑小廝眼睛放尖一些,別讓那個小浪蹄子帶走了什麼貴重東西。
小廝點了點頭,便向二樓張鶯鶯的閨房跑去。
而閨房裏的張鶯鶯在得知自己那個相好的小張公子當真來接自己后,心裏那是一個美啊。往常只在書中看到這等好事,如今落在了自己身上。想到這的張鶯鶯,坐在桌前,獨自喝上了酒,想着以後到了府上,如何做個好妻子,做不成妻,做個妾也是好的。又想到如今張棄還小,總歸是有些麻煩。不過想到他還有個壯碩的乾爹,想着以後要是不行,就半夜偷偷去找他那個乾爹好了。想到這的張鶯鶯,捂着嘴笑了起來。
直到小廝敲了幾次門,她這才從剛剛的思緒中抽出來。趕忙去開門,在小廝的幫忙下收起了東西。什麼平時喜歡的衣服啊,胭脂水粉什麼的。其中一件綉着鴛鴦戲水的肚兜,更是被她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入包袱里。想着日後,自己穿上身讓他們爺倆好好的把玩一番。
一旁的小廝,雖然一旁幫忙收拾,可是一直不忘盯着張鶯鶯,生怕少了什麼,惹得徐媽媽生氣。但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就在他收拾床底的時候,張鶯鶯順手從柜子拿出一個雕刻有鳳翎閣特殊印記的玉佩塞到自己貼身的衣服里,這枚玉佩,通體透着綠,看上去水頭挺足,約摸着能值不少錢。張鶯鶯藏起玉佩后便若無其事的忙着收拾別的東西。
這一邊,徐媽媽則是拿起了個算盤走到了大廳。看到張棄后,連忙揉了揉眼睛,想讓眼睛有些哭過的感覺,嚎了一聲:“我的女兒唉。”
這一聲喊得是讓人心裏不是滋味,可是一看徐媽媽眼裏面除了有些血絲之外,這眼淚是絲毫也瞧不見。
張棄看到這一幕,心裏剛想罵,但是想了想只能裝作好奇。連忙走向徐媽媽那,扶着她到了桌子邊上。
剛坐下就好心的問:“徐媽媽,您哭什麼呢?”
徐媽媽老練地說:“小公子,您是不知道啊。這鶯鶯打小便跟着我,從小啊,我就找人教她琴棋書畫,她想吃什麼,我二話不說就給她尋到;她想穿什麼,我也是託人給她找;她想聽戲啊,我是帶她去聽。我是真把她當女兒疼,如今自己的女兒要走了。你說我能不難過嗎?”說完,還不忘再哭上兩聲,這讓不知情的外人還以為她是真心疼,說不定還會跟着也擠下幾滴眼淚。
可是張棄城府多深啊,聽到這心裏想:這徐媽媽可真是老道,雖然句句話表面上只說情不說錢,可是細細品味下來,又有哪句話離得了錢財。
張棄趕忙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配合的說:“徐媽媽,這些年辛苦您了。得虧您照顧,您視鶯鶯如同親生女兒一般。這讓我倒是有些愧疚了,我啊,無以為報了。還望媽媽成全。”
徐媽媽看到張棄如此懂事,心裏面也是高興。趕忙接著說:“看見鶯鶯找到了好人家,我也替她高興。今日公子來啊,我這心裏就像是看到姑爺來給我家女兒提親了一般高興,可是一想到我們母女分離這高興勁又少了些。”
“徐媽媽也別難過,您這樣倒是鬧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說著,張棄從袖口掏出了一錠銀子,足有五兩,塞到了徐媽媽手中,接著說:“徐媽媽您買件衣服,您和鶯鶯情同母女,值當是我這個女婿孝敬您的。”
接過銀子的徐媽媽嘆了口氣說:“難得小公子年紀輕輕,卻通情達理。想到張鶯鶯能到公子府上,想來也是不會受苦,我這心裏啊,也好受多了。”
“可是公子您看,這既然是贖人,咱也不能壞了規矩不是?”徐媽媽看氣氛差不多了,戲也演的差不多了,這才把正事提了出來。
“我懂,我們按規矩來。不會虧待媽媽的,您放心。”張棄拍了拍放在桌上的包袱,笑着說。
“放心,放心。”看着包袱的徐媽媽連說了兩句放心。
“呦,這做買賣就做買賣,別說的跟談婚論嫁一樣。鬧得人噁心。您要真當我是您女兒,您就別要錢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收拾好東西的張鶯鶯出來了,看到樓下這場戲,心裏面只覺得犯噁心。這才出言打斷徐媽媽和張棄的對話。
“哼。”看着來拆台的張鶯鶯,徐媽媽有些氣不打一處來。連忙將拿在手上的算盤“啪”的一聲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這一舉動讓張棄忍不住偷笑了起來。
想着既然不演戲了,你張鶯鶯說是做買賣。徐媽媽也就一本正經的拿起算盤算起了賬。
“當年買她我花了十兩金子,這些年吃我的穿我的,我給您算二十兩。那些調教她的辛苦錢我給您算十兩金子。一共四十兩,您看合理嗎?”
徐媽媽一邊說著一邊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盤,說完將算盤擺在了張棄跟前。一臉我可沒有多要你的意思。
“徐媽媽,您這帳可有些糊塗啊。我給您賣了幾年身,您是清楚的。這銀錢您可沒算進去。”張鶯鶯說著走到桌子前,將算盤上十位數的四撥去了一粒珠子。
“呦,我這女兒算是白養了。胳膊肘向外拐,大傢伙評評理啊。”說罷又是撕心裂肺的嚎了起來。
有些人,該講道理的時候,自覺地理虧,他便跟你說感情。等你覺得理虧了,跟她說感情了,他便一本正經的和你說起他的道理來。這一點老鴇子玩的是風生水起,不必那些在站在他國廟堂上的說客差了。
張棄看了看天色,只覺得不早了,要是再晚些就耽誤了出城的時間。便咳嗽了一聲,將包袱打開,黃燦燦的金餅就在桌子上躺着。
看到金子的張鶯鶯和老鴇子頓時也不吵了,眼神都盯着這包金餅。就連小廝和別的姑娘也是傻傻的看着桌上的金子,咽了咽口水。
“鶯鶯,你也別和徐媽媽吵了。在我心裏,你比四十兩金子可值錢。”說著將這包金子推向徐媽媽,接著說:“徐媽媽,這裏五十兩金子,多得權當是感謝您這麼多來對鶯鶯的養育之恩。請您收下,以後您和鶯鶯也就算兩清了。”
徐媽媽聽到這趕忙將金子攬到懷裏,讓小廝上樓去自己房裏找來張瑩瑩當年賣身的契據。
而張鶯鶯看到張棄如此大方,這話也中聽。心裏也是樂開了花,想着以後的日子肯定不會差。
拿到寫着賣身契據的羊皮卷,張棄又找徐媽媽要了一壺酒,只說路上的時候,自己和張鶯鶯解悶時候喝,直說:“這等天賜良緣的喜事怎麼能不喝酒。”
收了五十金的徐媽媽也大方的給了張棄一壺酒,生怕無菜下酒,還讓張棄再等等,讓后廚備上一些菜肴。這讓急着出城的張棄給婉拒了。
張鶯鶯本想着將東西裝上車,可是張棄卻說家裏都有,不需要帶着。張鶯鶯無奈,將收拾好的東西就留在了鳳翎閣,這讓徐媽媽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而她原本那些好姐妹,則是將她那些東西接了過去,準備挑些自己的喜歡的拿走。
於是,張棄駕着馬車,載着張鶯鶯離開了鳳翎閣。這讓送行的姑娘們無不艷羨,盼望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像張鶯鶯一樣脫離這紅塵地。
董婉兒站在二樓窗戶邊看馬車走遠了,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嬌的對床上的柳三變說:“你什麼時候,也贖了我啊?”
柳三變聽到這,只是笑而不言,像是沒聽見一樣,閉上了眼睛。見到沒有回應,自覺得無趣的董婉兒嘆了口氣,默默地看着早已不見馬車的方向。
夕陽下,少年郎駕着馬車,行駛在街道上。臉上露出天真無邪的笑意,馬車上的張鶯鶯時不時掀開窗戶看向外面。街上的人只以為哪個富家公子哥帶着自家美嬌娘踏青去,只是這時候出城也只能看看月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