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紅塵淚 第二十一章 梁上君子笑幼君
乾寧元年九月十九,此時的長安神武大街雖不似乾康年間那般繁榮熱鬧,但還是人來人往,販夫走卒絡繹不絕,有着一股獨屬於京都的煙火氣兒。
此時,一白衣少年騎白馬,手執馬鞭呼嘯而過。此少年頭戴一頂草帽,帽檐處垂下灰色的長紗,將少年的面容遮擋得恰到好處。但單憑此人如此風流的御馬姿勢,就知這馬背上的少年一定是位翩翩君子,生的俊逸而清朗。
這少年背着的一把漆黑墨劍,一看便是無價之寶,少年腰間佩戴一朱皮酒葫蘆,隨着馬兒的奔騰甚至能聽見酒葫蘆中清冽美酒的碰撞聲,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少年腰間別著的那塊翠綠色的玉佩,似是劍佩,但也可以說是單純的玉佩,很是玲瓏精緻,想必又是一件無價之寶。
少年驅馬抵達風雪小鎮,行至風雪賭場門口,翻身下馬。
勞紛雁環視着風雪賭場內部,尋找着熟悉的面孔,終於找到那一身短打的左小川,笑盈盈招招手。
此時,左小川正在一賭桌旁監視並記錄著對賭的內容,周圍人都玩兒得忘乎所以,唯有他安安靜靜,似一個“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的局外人。聽到有人招呼自己名姓,他朝賭場門口看過去,見到那位年紀相仿的老朋友的身影,不勝欣喜。
左小川叫來兩個賭場打工人代替自己監督,他謹慎地對兩個打工人交代好一通,才放心大膽地離開賭桌。
勞紛雁等了好一會兒,見左小川終於出來,略帶挖苦地問到:“嗯哈,大老闆還挺認真啊!”
左小川不打算解釋,話鋒一轉,問勞紛雁:“這不勞姐夫嗎,嵐兒姐沒和你一起?”
聽完左小川的措辭,勞紛雁的臉上開始晴朗,忽然又轉為陰沉,警告:“小川,不是我說你,咱們說話得注意措辭知道不!”
左小川略微想想,也對,他們兩個人八字還沒一撇呢,自己這個外人在一旁添油加醋個什麼勁兒啊。以他對勞紛雁的了解,把他和南宮佩嵐扯上關係,他應該很高興才對,不料,是自己失算了。左小川連忙改口道:“紛雁哥,嵐兒姐最近可好?”
聽完,勞紛雁嘆口氣,顯然還是不想搭腔,這讓左小川更加摸不到頭腦,他一賭場老闆,怎麼說情商也低不了哇!
這時,勞紛雁一把攬住左小川的肩膀,道:“什麼哥姐的,以後你就叫我紛雁哥,嵐兒就是你嫂子,明白嗎?”
賤,果然賤!拿南宮佩嵐對勞紛雁的評價來說,就是:“勞紛雁這個人,耍賤天下無雙!”左小川也不和他爭執,浪費不起這時間,等將來有機會了在嵐兒姐那裏告他一狀,他就老實了。
二人在左小川的簡樸小院商討要事,此小院雖略顯簡陋,但沒有閑雜人等光顧,很是安靜。
勞紛雁問:“兩月前,我們入股風雪賭場的五百兩銀子現如今變為多少?”
左小川從抽屜里翻出一本賬簿,仔細核對,答:“此五百兩入股時間尚短,且近日我賭場收益增速減緩,五百兩僅僅翻了一倍,也就是說,你若想支出,只能取走一千兩。”
“足夠了,我全部取出。何時能取錢?”
“午時過後。”
看來,勞紛雁又要在風雪賭場耽擱一天了。取了銀子,他還得去章淳那裏替江朋還錢,並彙報天蠍門宋翰被殺情況。幫江朋辦完事後,還有一項最大的任務,就是去皇宮偷蠱母,此任務凶多吉少,所以,他將這項任務放到最後,即便最後無法投到蠱母,自己也不是無功而返。
勞紛雁取到銀兩,趕到章淳府邸。章淳家是典型的富庶人家,寬敞的大院,寬敞的房間。
寬敞的院子內,擺放幾個練武的木樁,沒有假山花草,倒有幾棵乘涼的大槐樹,此時正值秋末冬初,槐樹的葉子還在不停旋轉着飛落。屋內的佈置更是瀟洒,大碗茶壺、茶杯,牆上沒有字畫,傢具也不追求個性和奢華,全是實用貨、耐用貨。
見到章淳,稍做寒暄,勞紛雁直接拿出宋翰的火鐮與千兩白銀擺上,道:“章幫主,此千兩白銀是江朋欠丐幫的全部欠款,如今我代他悉數歸還。還有,這火鐮你應該識得,此為天蠍門前任門主宋翰所佩,宋翰已被我殺害,身首異處,協議第三條,江朋已經完成。”
章淳看着這火鐮,爽朗大笑,沒想到,借刀殺人這招真好用,不出三年時間,丐幫老幫主的仇就報了。章淳又想,這江朋果真名不虛傳哪,步步驚心,步步為營,事情總能按照他預料的方向走。
有時候,他就懷疑江朋真的是神仙下凡,什麼都不做,只憑自己四兩撥千斤的三寸不爛舌就主宰了天下走向。不過,章淳也確實擔憂,江朋畢竟只是凡人,若他哪一天真的算錯了,又該怎麼辦?
勞紛雁婉言謝絕了章淳的宴請,獨自離開,今晚上,他還要去皇宮辦最後一件事。
這晚,月亮只露出一彎小小的牙狀,沒有星光,夜色於是顯得更加濃沉,暗藏殺機。勞紛雁換上一身黑衣,拿一塊黑布蒙住嘴臉,隱匿身份。在古代,人們常說:“夜裏不要走牆根,小心遇到不該遇到的東西。”
夜晚的牆根處的黑暗更加深不可測,勞紛雁就專門走牆根,靠着這濃郁的黑暗隱匿行蹤。
終於,成功潛入國庫,他想要去國庫里去碰碰運氣。畢竟,國庫里什麼奇珍異寶沒有,且國庫的戒備最為森嚴,苗蠻蠱母很有可能就被藏在這國庫當中。他溜到國庫,掰直一根鐵絲,插進鎖眼,胡亂捅上幾下,隨着清脆的一聲響,鎖開了。
“哈,沒想到我還有開鎖的天賦呢!果真是天降奇才!”
勞紛雁大步跨進,沒有發生什麼特殊情況。國庫內有金銀財寶,奇珍異草,但就是沒有他找的苗蠻蠱母,想來,這種奇怪的東西不該放在如此庸俗的地方,朝廷必然得萬分重視才對。他搜尋一番,確定沒有自己要找的東西,打算離開。可國庫大門的鎖卻鎖不上了,可能是他撬鎖的時候把鎖撬開但也撬壞了。
這可如何是好,明日檢查國庫的人若發現這情況,必然要引起一陣排查。皇宮自此戒嚴,再不好找機會潛入找蠱母,而且,若是要逐一盤查可疑人物,自己暴露身份的風險也會大大增加。
他看着國庫大鎖,愁眉不展。不過,待他進國庫轉了一圈后,再出來,眉頭就舒展開了,也沒有再管那壞掉的國庫大鎖,大步流星離去。
這晚,勞紛雁打算四處轉轉,碰碰運氣,所以他又潛入了太極宮,希望有能找到些蠱母的蛛絲馬跡。他聽說,甘露殿是皇帝批閱奏摺的地方,想着蠱母是近期苗蠻獻給皇帝的寶貝,皇帝若是愛不釋手,那麼蠱母很可能就在皇帝身邊,就算沒在皇帝身邊,那奏摺上總該有有關蠱母的蛛絲馬跡。
如今已是四更天,凌晨兩點,甘露殿依舊亮着燭火。看來新皇李存珪是位好皇帝,如此晚了,還要批閱奏摺。不過,這皇帝的勤奮也給勞紛雁創造了一個阻礙,他總不能與皇帝同桌看奏摺吧?
細看這位新皇,眉目頗為清秀,年紀想來不大,雖有帝王之相,但還是稚氣未脫,一臉天真。由於日夜勞作,小皇帝的眼睛四周已經染上了疲倦的黑紫色,眼皮不斷打架,腦袋也如小雞拾米,一點一點的。再看,奏摺上的字也歪歪扭扭,想必是做着夢寫的吧。趴在樑上的勞紛雁都替他感到難受。
終於,小皇帝撐不住趴倒睡去。勞紛雁剛剛要潛下房梁,忽的小皇帝彷彿詐屍一般上身挺立起來。勞紛雁急忙抓穩房梁,不敢出一點聲音。只見小皇帝使勁拍拍雙臉,道:“在明日上朝之前我一定要把奏摺批完!”
勞紛雁卻替他感到不值,若是他,一定去睡上一覺再批。這樣批奏摺只有數量沒有質量,而且自己還得活受罪,簡直是吃力不討好。看着小皇帝桌上厚厚一沓奏摺,勞紛雁知道上朝之前這李存珪是批不完了,他也困得不行了,心中哀嘆一聲:“當皇帝真不容易,我希望在千年之後,每個孩子無論貧富都能夠體驗一把皇帝的生活!”
出了皇宮,天剛擦亮,望向遠處天空,一抹魚肚白正冉冉升起。勞紛雁找個便宜客棧,倒頭就睡。睡前囑託自己一下:“今晚繼續努力!”
是夜。經過了白日的呼呼大睡,此時的勞紛雁精神抖擻,換好夜行裝,自信滿滿出門去。秋風蕭瑟,撩動着少年熱愛生活的心,即便是做賊,他勞紛雁也能做出滋味。來日方長,未來可期,他的確是個熱愛生活的洒脫人。
再次潛入太極宮甘露殿,易如反掌。由於今晚他來得更早一些,李存珪還沒有開始批閱奏摺,而是手握一串佛珠,跪坐在蒲團之上,閉目塞聽,面對着一尊佛像,嘴中念念有詞,神態萬分虔誠。
若是一個老皇帝這樣做,就再正常不過了,可此時拜佛之人確是如此年輕的小皇帝,就相當不協調了。勞紛雁豎起耳朵,聽着這李存珪都許了什麼願。只聽小皇帝說到:“至高無上的佛祖啊,我李存珪願拿我十年的壽命,換我大梁王朝十年的太平盛世。”
勞紛雁再聽,李存珪說:“佛祖,我願意三年不吃蓮藕桂花糕,希望你能保佑我朝文武相安無事。”
如果說,第一個願望還是很感天動地的,那第二個願望可就和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無聊了。為什麼都是一物換一物呢?這其中有什麼邏輯聯繫嗎?還有,你確定你拿三年不吃蓮藕桂花糕與佛祖交換,佛祖就稀罕嗎?你不吃桂花糕,佛祖能吃着?或許蓮藕桂花糕是你的最愛,那別人就一定喜歡嗎?
“我呸!都給孩子逼瘋了!看吧,終於不切實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