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來
黃沙鎮的夕陽，紅艷艷低垂在金沙之上，映射一片夢幻的景象，如果不是偶爾風吹過鬼桐的嗚咽，和那彷彿遙遠又漸進的狼嚎，也會是一個讓人愜意的下午茶或者傍晚說情的好地方。
當然如果鎮子上有群可愛的居民的話，也是疲憊的旅人留宿的好地方，可惜，別說可愛，在這種連粗暴叫賣，槍聲都沒有的荒涼地方，只有讓人心涼的安靜，越是嗚咽，彷彿越催人離開，直到你在不回頭的看着它，遠遠的忘記，或者等太陽全部落下，你還能看到某些窗上點點的火光，以為是地平線下太陽最後的閃光。
所以當你不在回頭的時候，也許已經燈火一片，在你再也不會靠近的那扇窗里，一個老人，只是剛剛起身，穿着睡袍在燈光里摸索着，端來一杯牛奶和幾片麵包，走到了亮着燈光的窗前小桌前坐了下來。
“要不要來點，李察？當然廚房還有熏肉，就不用我這個老人家幫你代勞了吧，我記得從你七歲起你就可以找到我藏起來的鹿肉，我想雖然你走了幾年，依然無比熟悉這裏的一切就像……嗯，有點遠了。”
老人邊說邊翻着桌上的書頁，但不像在看書，像是找不到自己要說的話藏在了哪裏。
“吉米，什麼時候你開始老了，這麼多話，我記得你說過守住這裏的秘訣是閉嘴。當然謝謝你的提醒，蘇珊阿姨的熏肉依然好吃。”
從房脊上垂下一條腿晃蕩着，彷彿在和老吉米打招呼，輕巧的牛皮短靴露着毛邊，掖在靴口的褲腳搭出來一半，竟然也是破的，藏在陰影里的手上捏着熏肉，小刀，削的薄薄的片塞在不斷嘟囔的嘴裏。
“她們都走了嗎？”
“是的都過去了。”
“沒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有啊，蘇珊說，熏肉還在老地方，還有你最喜歡的蜂糖漿，不過不多了，你也知道這裏越來越不適合養花了，環境越來越差所以我們只能離開了。”
老吉米望了眼李察，翻了翻雙手。繼續道，
“柯木說，你個臭小子，嗯，他的原話就是這樣的，讓李察那個臭小子別忘了要憋氣，最起碼要到十八歲，否則就算他是難道一見的劍術天才也很難開竅，就是天天練也不一定能掌握氣的運用。”
老吉米眯了眯眼，笑着對李察說到，
“當然如果他知道你已經開竅了的話，可能也還是會這麼說的，氣的運用其實對身體要求更高，你就算提前開竅，在十八歲之前也是可以多感受感受身體素質的強化對它的影響。”
說完接着看着自己的說，好吧，他只是低頭又翻了一頁，接著說到，
“至於德夫嘛，嘖嘖嘖，他居然什麼都沒有說，你說說，這種關鍵時候，我讓他說點什麼好讓我轉達給你，他居然驕傲的看着我說你不需要了，該走自己的路了，然後讓你經常去做做實驗，看來還是他看的准，你確實沒有鬆懈。”
說完欣慰的看着已經不在晃蕩腿的李察，看着他默默的一刀一片的削肉，然後放在嘴裏無聲的咀嚼着。
簡單的閑聊，很配下午茶，就像簡單的問候一樣。說著有人去鄰居家串門一樣的話題。
“她們，都還好嗎？我的意思是，嗯，在那邊你確定他們還好嗎？”
手上的刀略顯遲疑，李察把腿收了回去盤坐在房梁之上。
“呵呵，放心吧小傢伙，那邊……”
“停停停，你都叫我小傢伙了，能不能別每次都這麼嚴肅的開玩笑，你也要走了，不是嗎，叫我回來你要交代什麼就說吧，我雖然還沒想到為什麼你提前把我叫回來，但是我準備好了接受了。”
吉米瞟了一眼悄然已經坐到自己對面李察，放下了牛奶，依然輕笑着，
“你別著急嘛，在外面幾年，難道你就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比如聖城的姑娘好看嗎？或者帝都的學院你有沒有興趣想進去多待幾年？那可是只要四年畢業就能封男爵的好機會呀！我想對你來說小意思。或者去看看你蘇珊阿姨的後人，嗯，不知道還找的到多留.蘇的血脈嗎，才不到兩百年，應該會有吧？再或者你有沒有找到自己的同門師叔的學派呢？其實你很像他，如果你的老師不是德夫而是他的話，那麼你可能就會走上一條不一樣的路了吧？好吧好吧，哪怕你應該找找自己感興趣的事啊，一直修行哪裏像個年輕人。”
吉米看着臉色越來越難看的李察，看着他的不耐煩，依然微笑如故。只是假裝急忙的換了個話題，
“難道你以為我們還要有什麼囑咐你的嗎？你已經長大了，哪怕還要再過一年才十八歲，不是嗎？”
最後轉頭看了一眼依然一副臭表情的李察，老吉米慢慢拿起盛着牛奶的杯子，在嘴邊緩緩的喝着，而李察就這麼默默的看着，也不再往嘴裏塞肉片，甚至不在咀嚼，彷彿這不是一個簡單的用餐而是世間最美的風景畫面。
如果只看老吉米的臉上，可能在蒼桑之中似乎還有最後輕鬆的容光。老吉米仔細的放下手裏的杯子，拿起手邊的白色餐巾輕輕的拂去那嘴角並沒有因為皺紋而藏起來的油膩。再次轉頭看着眼前的李察。仔細的看着，而李察依然如剛才一樣。目不轉睛的看着眼前熟悉的老傢伙。
兩個人彷彿在做一種有趣的遊戲。彷彿過了很久，也可能只是一瞬間，只有火燭發出的噗嗤生點綴着這份平靜。當然還有因為燭光晃動而潦草的倒影，在幽暗的牆上簡單的互動着。
突然，老吉米哈哈大笑了起來，而李察低頭看了看手裏的肉塊，換了個角度依然切下一片送入嘴裏。老吉米搖了搖頭想，聳了聳肩，神秘莫測的笑了笑，用似乎調侃卻不容辯駁嗯口氣說道
“那麼最後我的交代，十七歲的察，你準備好做英靈鎮的王了嗎？”
只有微不可聞的咀嚼聲與火燭的噗嗤聲，迴響在這安靜的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