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覺得，甚是愛你
世間情動，不過是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撞壁叮噹響。
世間情劫，不過是三九黑瓦黃連鮮，糖心低落苦作言。
世間執念，不過是隆冬弱水千層冰，斧砸鍬鑿不能移。
01
“燈光，燈光，再打高一點，換個炫彩一點的！”
“音響老師，說了幾遍了，聲音要大一點大一點，要出浪漫感覺！”
“投影個錄像老師再走個過程，盯起來，確實各自崗位無誤。”
“準備及時開始了，各就各位，十，九，八，七.....”
“攝影老師在哪裏？我都倒數及時了，怎麼還不到人？禮儀去催場了嗎？這對新人怎麼還沒有到位置？！”
婚禮現場一片混亂，就在所有人都忙到不可開交時，突然有人喊到：“清歌不見了！”
02
清歌不是第一次玩失蹤了，五年前他也是這樣不辭而別。
那是個寒冷的冬天，天空陰冷，少雲，剛刷過瀝青的路面散發著涼氣，這樣的冬天，最怕有風，好像一陣風吹來，所有寒冷的氣溫就會把人包圍。穿透身體，在腹腔里徘徊不走，久久不肯褪去。
“謝謝醫生”，清歌按住醫生手裏蓋了章的手術單，冰冷而又潦草的字體像外面的天氣一樣寒冷。
家庭條件不好的她，一時間難受起來，媽媽的病，高額的費用，在外地的父親遲遲不歸，無奈之下她邊上學邊照顧舊病在床的母親。
由於母親的病，這個看似開朗外向的女孩子變得自卑起來，此後除了來學校上課一切變得不善交際，可就這時她碰上了讓她這一生都難忘的人，這個人就是顧北，沒有很帥的輪廓，卻有着不恰思談的溫柔，就這樣的一個人徹底讓她降落，讓她卑微，讓她更加弱小。
誰知道轉角處的路口，我們遇到的下一個人，會不會正好歪打正着進入我們生命里，從后自己有了最堅強的後盾。
她不知如何去向顧北去表達內心的想法，可能自己太過於弱小怎麼能如得了他的眼睛。
聽說一旦有了暗戀的人，連對視的環節都要連帶閃躲。
她們倆不算特別好看的，相貌中游，被全班人知道，是因為清歌把寫的情書放錯位，被鄰座的女生看過後，全部里的言語就都傳開了。再之後，顧北的作業和練習題時不時會出現清歌兩個字。被老師拿來當早戀的典型，全班傳閱，就這樣那個不多起眼的女孩變讓顧北更加註意起來。
真正讓顧北動心的，是她發現清歌的的早飯只有一盒豆漿，省下一根香腸拿去學校里的流浪貓。這個看起來傻傻的單純地想讓自己心愛的男孩開心的女孩子，有她極其溫柔的一面。
那時候傍晚的太陽剛落下，淡淡的夕陽撒在清歌的臉上，彷彿像是碰上喜歡的人才會如此的嬌小可愛。
是啊，他碰的正是她心心念念而遙不可及的顧北，穿越校園裏青青蔥蔥的枝葉，穿越鴉雀無聲的教室，穿越雜亂五無章的課本，到達她的耳畔。
透過身邊的身邊的風景，就可以看到單喝一杯豆漿的清歌，喂着被她叫作可樂的流浪貓。顧北喜歡這樣的男孩，雖然留着短短的頭髮，健身完渾身留着汗，但有各位溫暖的一面。
03
清歌和顧北真正在一起，是17年元旦前夕。
在11月的傍晚，匆匆吃掉一碗飯後換上自己喜歡的衛衣，隨後去見一個喜歡的人，和他一起走在時而嬉戲時而安靜的校園裏，或是熱鬧的夜市，那時候一定連晚風都是溫柔無比的。
那時候，他們一起去貓市去可樂買衣服。它蜷縮在騎車底下凍得直哆嗦，無論怎麼喊都不出來，清歌着急又心疼。那時候，天氣冷到好似她掉的眼淚，都可以在臉上結冰。
後來顧北把可樂帶回了家，想收養它。可是家裏條件不允許地方窄小，沒有精力和能力去收養，顧北的媽媽堅決反對。為此，顧北和媽媽大吵了一架，冷戰的一個星期，還挨了一頓打，最後以自己好好學習，不再打架為條件，才說服了媽媽。
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應該是“我怕來不及我要抱着你”
清歌每個周末都會來看可樂，給可樂買貓糧和香腸，還和媽媽說自己撿了個流浪貓在朋友家餵養，因為快樂很好動，每次都會帶它去公園溜，因此顧北和清歌追着一隻貓喊“可樂你別跑，”都會引來路人的旁。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們彼此眼裏心裏追着一隻貓，是多麼幸福和開心。
那時的他們是幸福的，是快樂的，他們因為一隻貓有了很多共同話題，倆人計劃怎樣攢錢給貓買到更好的鈣片，他們也會比誰給可樂穿的衣服好看而開心，這時的兩個人，圍繞一隻貓，吵吵又鬧鬧。
有一次在學校的飯堂吃午飯，清歌拿着顧北的飯卡去打飯，她端着兩份飯的餐盤，咧着嘴、邁着幸福的小步子跑到顧北身邊，卻發現對面的位置坐着蓁黎。
蓁黎是顧北爸爸的朋友，家裏條件非常好，爸爸也是有名的外科醫生，在所有人眼裏，蓁黎跟顧北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哥，肉絲蓋飯，不要肉末，飯菜分開，放心食用。任務完成。拜了個拜。”她端着糖醋裏脊轉身離開，滾燙的眼裏嘩嘩往下流。
清歌說，那天的飯菜格外咸。
那是第一次喊他哥，用了扯破嗓子的勇敢，為尷尬得像個醜小鴨一樣的為自己解圍。
是的，就這樣沒有來由也沒有原因的結束了。
清歌覺得自己就是太傻，傻到無邊無際，傻到無可救藥。
其實不是愛的方式不對，只是還沒等到對的人。
04
顧北很照顧清歌，只要陪蓁黎去飾品店，就會偷偷買各種各樣的小貓掛件，攢起來，等到清歌生日那天一併送給她。還笨手笨腳的織起了圍巾。這種看起來只有那些綉十字繡的女孩才會做這樣的事情，他都偷偷做着。偶爾還被來家玩的小夥伴嘲笑，都被他各種搪塞了過去。
其實有時候愛情是沒有多少驚心動魄的經歷，平常男女間的戀愛更是無波無瀾，相比那些電視劇里的轟轟烈烈，語是細水長流，俞是真實熨帖。這區別就好像閃着微光卻摘不到的星辰，和你看我時，眼裏不多卻溫暖的光亮。
顧北原來是不常笑的人，可他自從遇見了清歌，他變的愛笑起來，去哪他都會在後面跟着，就像複製粘貼那樣，生怕弄丟了，就丟了一個全世界，而清歌遇見他，她變得自信起來，一切變得開朗起來，不那麼卑微和自卑。
他是愛笑的，被發現偷偷織圍巾的時候，面子上過不去，臉紅心跳怕同學嘲笑，等他們走了，就會一個人竊喜，拿起來閉着眼睛聞它的味道。
有一次清歌其他班的壞男生欺負，他們畫豬模樣的圖，貼到她身上，還把口香糖吐在清歌的頭髮上，看着她頭髮像被拔絲一樣的表情，哈哈大笑。有時候從家來學校時壞男孩還會故意弄壞她的自行車，害得她上學路上差點出車禍，滑稽的樣子就可以惹來壞男孩們的鬨笑聲。
來到班裏，都在說清歌的事，顧北也聽說了清歌的事，二話沒說去隔壁班把那幾個男生揪了出來，顧北髒話還沒有罵一句，就被拉到操場打了起來。那天，就在學校的垃圾旁，一群人圍着顧北一個人打，打到太陽落下，打到顧北再也力氣還手。
一個瘦弱到根本不是對手是男孩兒，在用他的方式去極力保護一個女生。
等到清歌來的的時候，顧北已經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了。他額頭流着血，頭髮雜亂不堪，鼻子、嘴巴腫的好像充了氣。這群男生大笑着離開，嘴裏還嚷嚷着：“吃着碗裏的看着鍋里的，弱的跟個娘娘腔一樣！”
然後是一陣哈哈大笑。
清歌抱着他的頭，眼淚一下子流淌出來。她不知顧北為何這麼傻，為什麼要替她出頭，會為了自己和一群惡棍打架。那時候，她手足無措，除了淚和自責她不知道怎麼做。
後來，他的兄弟和蓁黎跑來了，背着他去了蓁黎爸爸所在的醫院。
那天夕陽西下的時候沒有暗淡不堪，天邊暗沉的顏色卷着昏暗的光，十二的風很涼，蓁黎打在清歌臉上的巴掌印，很痛，也很明顯。
“你不知道顧北的身體不好，不能打架嗎？
“你除了給他惹事，還會幹什麼？
“滾，離開他！”
05
感情就是這樣，你不知道哪天你們的關係就會發送變化會不會帶來什麼影響。你唯一知道的是，你有想說的話，但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時至今日清歌還記得，臉上被打巴掌是什麼感覺，她形容起來，最火辣辣的，我有些刺痛，又有些怔住的感覺。
清歌寫過很多封道歉信，很多句對不起，拿着黑色的圓珠筆，在自己的手心寫着一遍又一遍，我錯了。有星星的晚上，她就偷偷跪在陽台的地上，望着窗外的夜空許願，希望可以用自己的健康，去換他的康復。
看見海鳥與風許願，少年永**安幸福有人疼愛。
倘若你真的很愛一個人，就不要打着為了他好的幌子，讓他獨自承受和經歷，也千萬別說什麼“我配不上你，所以我要離開你”這樣的話，真正愛一個人，是要一起渡過難關，一起想辦法奔向更遠的地方。
凡是那些輕易地退出，都是對愛情的褻瀆，他們大多不是因為膽小，而是因為不想負責。
既然找到一個想託付終身的人，就請堅定一些，哪怕有再多阻礙，也陪着那個人一直勇往直前地走下去。
那個冬季總是下雪，一場接着一場。簌簌而下，好像在掉眼淚，睫毛就會結冰。遠處昏黃的天邊顯得格外暗沉，一眼望過去，好像沒有盡頭。外面的車子被皚皚白雪覆蓋，靜默無聲。
只有清歌窩在被窩裏，一個人輕輕地唱着陳楚生的歌——
“我聽見有人歡呼有人在哭泣。....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愛你，有沒有人曾在你日記里哭泣.....”
06
那場打鬥后，顧北休息了整整一個月，再回到學校時，好像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顧北再見到清歌時，還是會微微一笑，這是清歌，不會笑了。
她會低頭尷尬地打招呼，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孩一樣，匆匆走過。上課時她會不自覺的看向顧北的位置。偶爾與顧北的眼神對上，她總是下意識地躲開。
一次周末清歌把流浪貓帶回了家，推着在輪椅上媽媽而媽媽則是懷裏抱着可樂，去公園散步，清歌忘了拿貓糧便回家拿貓糧，可樂很愛跑，一撒手就跑了出去，媽媽轉動着輪椅，着急追貓可沒想到對面迎來一輛沒有來得及剎車的大貨車就這樣就流浪貓和媽媽壓在的身下。
在人群的報警電話中救護車趕到了，拉去了手術室，清歌痛苦失聲：“媽媽，對不起我害了！”不久清歌收到了醫生拿來的病危通知書，只聽見醫生說：“病人家屬去手術室陪病人說說話，搶救儘力了，快去看看吧！”
清歌連忙跑到手術室，看見了在手術床躺着的媽媽，那樣的蒼白無力，連呼吸困難，嘴裏不停說著：“我走了，誰來照顧你，你是我唯一放不下的人，說完摸了摸她的頭髮可這是便沒了呼吸。”
她不敢相信，連自己的媽媽都離開了自己，她不相信，一個人坐在媽媽身邊講她小時候媽媽教給她的歌謠和故事，任憑清歌怎麼搖動，沒有了回應和笑容。
就這樣清歌給媽媽辦完了喪事就退了學，同他一塊退學的還有紅岩，是顧北的朋友。
春天悄然而至，萬物復蘇，雨潤無聲。
她不知道未來的日子是喜是憂，更不知道未來的自己，會遇見上，又會有怎樣的對白。
07
轉眼又過去了四年，微信想我們的生活中越來越火，許久不聯繫的同學在群里聊着當年的故事，而顧北和蓁黎，據說在朋友圈裏，發的都是又去了哪個洲旅行。
清歌一直沒加顧北的微信，倒不是因為不敢，而是而是覺得這麼多年過去了，聯繫也沒必要了吧。
後來清歌決定去參加這場聚會，那天她化了很好看的妝。她期待見到顧北時說一句好久不見，就算他身邊站着另一個她。
不過後來還是沒有見到。
蓁黎不熟練地撒了慌，清歌知道，其實顧北沒有去美國，也不一定會去，他就對她發過彼此會永遠沒時差的誓言，她知道，他這是在躲着她。
08
他叫紅岩，清歌現在的，過去的，很可能也是未來的男朋友。
他是顧北大學時代最好的朋友，那種我答應的事情一輩子都會做的好朋友。
這些年，他一直和顧北有聯繫，他知道，他過得不好，比任何人多不好。
是的，顧北在2011年冬天就去世了，那年他死於心臟病。
顧北的爸爸有很嚴重的心臟病，他遺傳了家族的病史，蓁黎的爸爸是外科最好的醫生，一直在努力做着顧爸爸的手術，因此顧家一直感恩。
顧媽說我們欠了蓁黎家太多情，幾筆手術費減免到零，希望顧北可以為爸爸考慮一下。於是，答應了和蓁黎交往。
其實顧北身體一點也不好，不打籃球，體育課也不去運動，更別提那次打架讓他心臟受到很大打擊，為此他休養了整整一個月。
他知道自己要帶着蓁黎家的感恩和報答，帶着任務，必須要接受喜歡自己的蓁黎。他知道自己沒辦法疼愛那個可愛善良的清歌，於是他讓紅岩去照顧她。紅岩鑽了空子，帶着多年的愧疚和秘密，和清歌相愛了。
她一直不知道，顧北有多愛她。那年他攢下來的小貓掛件，織好的紅色毛巾，都被紅岩鎖在柜子裏，不敢拿出來。
顧北說“這麼多年，我做過很多錯事，最錯的一件事就是錯過你。”
她說過，最難過的事情不是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而是曾經愛你很深的人，如今不愛了。
而他說，愛你，我做不到，我不參與。
其實很多時候，明明兩個人很相愛，但由於種種現實的主觀和客觀因素，註定無法在一起。就像顧北和清歌，彼此喜歡卻不能相愛，心裏挂念卻沒有愛的能力。
是的，有人愛過你，你也愛過，這就美好了。就像初戀那件小事兒，縱使後來沒在一起，想起來，也依然會嘴角帶着笑。
倘若真有那一天，相愛的人分道揚鑣，那麼再往請看，漫漫人生路，總會有人愛你如生命。
09
“燈光，燈光，再打高一點，換個炫彩一點的！”
“音響老師，說了幾遍了，聲音要大一點大一點，要出浪漫感覺！”
“投影個錄像老師再走個過程，盯起來，確實各自崗位無誤。”
“準備及時開始了，各就各位，十，九，八，七.....”
“攝影老師在哪裏？我都倒數及時了，怎麼還不到人？禮儀去催場了嗎？這對新人怎麼還沒有到位置？！”
婚禮現場一片混亂，就在所有人都忙到不可開交時，突然有人喊到：“清歌不見了！”
清歌這是這場婚禮的主角，即將在華麗的燈光下被祝福的新娘。
此時清歌已經什麼都知道了，知道他為什麼不和自己說話，知道為什麼疏遠她，看到信上寫着：“我去了另一個不會讓我痛苦世界，我很愛你，不願意離開你，所以想陪你度過你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而我終是見不到你了。”
清歌捧着婚紗愣了很久很久。
趴在桌子上哭，她想起抱着顧北的那一刻顧北說：“傻瓜，別哭，我身體好着呢，挨頓打沒事的。”
那時候清歌說：“要是你有事了我該怎麼辦？”
10
婚後的清歌過得安靜，丈夫很愛她，在她懷孕的那些日子裏更是悉心照料，看她們日子過得好幸福，所有人都為她感到開心。
一天，清歌在街上散步，跑出來一隻黃色的流浪貓，趴在清歌鞋上，用力的看着她。
挺着大肚子的清歌紅着眼眶，慢慢俯下身子來。
她摸了摸它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