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宴聽

我回晤青山了。

我將了果所說的話思來想去，我覺得他說的甚為有道理。如今我並非阿楠，我沒有那樣強大的術法，也沒有那樣卓越的天賦，我只是阿難。

回晤青山之前我去了一趟瑤池，彼時西王母娘娘剛好在那裏，瞧着像是在喝茶賞花，我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裝了好幾隻玉凈瓶的瑤池水。

西王母娘娘還笑着與我說，“若是你想要在晤青山種出一株植物來，倒是可以去女夷神女那裏求一滴她的眼淚來。”

這事兒聽起來就不大靠譜，我同女夷素昧相識，平白無故的讓她哭一滴眼淚給我，怎麼看怎麼都不好意思。

況且，我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物件去換。

此事便作罷。

晤青山的洞府裏頭，其實玉璆娘娘封存了許多種子，只是她認為我種不活，所以一直都不曾拿出來給我。之前那些棪木種子，還是我好求歹求才求來的。

我重新在晤青山尋了一處靈氣比較充盈的地兒，種下了我從洞府裏頭偷出來的種子。這一次我可沒有客氣，瑤池的水我一咕嚕倒下去好多。

反正西王母娘娘並不介意我裝瑤池水回晤青山的事情。

種了兩日我便沒有種子了，我無聊的坐在山頭髮愣，頭頂便是瓊宮仙闕的世界。

孟浪神君提了幾壺酒來找我，他一屁股坐在了我的旁邊，遞給我一壺，“這酒不烈，你吃剛剛好，不會醉。”

我接過來喝了一口，果真不烈，甚至有些甜。我不滿的道，“你少看不起人了，烈酒我並非吃不起。”

“你吃得起，只是過後醉的不省人事。”孟浪神君捧着一壺輕輕碰了碰我手中的這一壺，他嘆息道，“我算是怕了，我本以為九天上界沒人能比我更能吃酒了，沒想到舒樂公主這沉睡醒來后，竟這般能吃酒，差些給我干趴下了。”

我笑了起來，“那敢情好，讓你吃的醉生夢死，也就不來煩我了。”

“這哪兒能呢？”

我笑笑。

我們突然就安靜下來，不知道打哪兒吹來的風，我覺得一點都不涼快，我吃着甜酒，更覺得無厘頭的煩悶。

良久，孟浪神君才道了一句，“長溯回九天上界之後，就被天帝召了去。聽說是他自己同天帝說，要早些定下日子迎娶舒樂公主。此事舒樂公主沒有任何異議，憑舒樂公主做主。”

我的神情頓了頓，又笑了起來，“那是好事兒啊，我這萬年來還沒吃過哪位神君神女的喜酒，這頭一次竟是舒樂公主和長溯神君的，真是榮幸之至。”

孟浪神君睨了我一眼，“你當真是開心覺得榮幸？”

“是。”我這樣乾脆的回答。

可是我得心頭異樣，有些痒痒的，我只以為是甜酒吃多了所致。

其實長溯娶舒樂公主這事，我早就知曉了。無論長溯如何同我強調他有未婚妻，可是他的未婚妻已經隕去多時，他的心裏終究還是會有另一個女子走進去，代替那個位置。

這是遲早的事情。

孟浪神君問我，“你呢？你想過你以後會嫁給什麼樣的郎君嗎？”

我愣了一下，我的腦子裏竟然是想起長溯的模樣來，想起那天長溯來到晤青山，他踩死了我的小青，我抬起頭來時第一眼看到他的模樣。

我忽然便覺得，好似這九天上界，也無人有他那般風姿。不，不是好似，而是根本便是。

我道，“我為什麼要想不開找個人來處處管着自己呢？不若就一直這樣，自由自在，便是最好。”

“也是。”孟浪神君似笑非笑，“你也不必這樣安慰自己，以你的模樣，找個郎君不難，只是你的資質太差，嫁也嫁不到好人家了。”

我沒好氣的道，“你怎麼就老是小看人呢？我雖資質平庸，但是我也並非一無是處，好歹我還是玉璆娘娘的養女，擔得起一聲公主的。”

孟浪神君糾正，“不是平庸，是極差。架祥雲是九天上界人人第一個就學會的術法，可是你如今一萬多歲了，卻仍然勉勉強強，縱觀九天上界，無人比你更平庸了。”

就算這是事實，可是就這般直接的揭穿，我還是很生氣的。我便直接搶了孟浪神君的酒，下了逐客令，“你走吧，這裏不歡迎你了。”

“小氣，還說不得了。”孟浪神君懶洋洋的站起身，神情散漫。

我心裏盤算着將這些酒埋到哪裏去，耳邊就傳來了孟浪神君聽起來極為認真的一句，“若是你看不上其他人，興許你可以考慮考慮我。別人不願意娶你，但是我願意。”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說司命神君終其一生都是孤獨的嗎？你這是為了報復我的吧？神不知鬼不覺的讓我隕了。”

孟浪神君神情頓了一頓，隨後笑道，“哎呀，真是，被你識破了我的算計呢。走了。”

我抱着幾壺酒，沒有抬頭去看孟浪神君的身影。

那句話，似曾相識。

——長溯不願意娶你，但是我願意。

那是孟浪神君萬年前對阿楠說的話，因為我從未聽過有誰對我說過這樣一句，從前我也不曾認識長溯。

長溯和舒樂公主的婚期很快就定了下來，是下月初七。星君說那是近幾個月內，最為吉利的日子。

因為天帝想要自己女兒嫁得風光，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準備難免倉促。我去九天上界時，看到的是一片忙碌，我見過的，沒見過的仙侍遊走在每一處，停不下來。

我去了訾硯帝君的洞府，我想起來我已經好幾天不曾來上課，也不知道訾硯帝君有沒有發現。

訾硯帝君不在。

我鬆了口氣。

寄踏看到我，笑着道，“你回來的正好，九天上界最近有樁喜事，你剛好趕上了。也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

我也笑着道，“聽說了，此番我就是想來討杯喜酒吃。這裏的喜酒，想必是九天上界獨一份的好吃。”

寄踏看了看其嫆，“若說九天上界最好吃的酒，除了司命神君那裏，便是陰山了。巫緒帝君的帝后早年熱衷於釀酒，當時陰山滿山都是酒香，傳出去好遠好遠。只是可惜後來巫緒帝后不知何故，不再釀酒了。等婚期那天，你可去陰山討杯喜酒來吃，想必當天的酒是巫緒帝后當年釀的酒留到如今的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