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路途
“徐爺爺，好像不是每隻圖獸，都能用來長途跋涉，對吧？”盤坐在藍箭龜背上，何楓偏頭，對着身旁處於入定狀態的徐江咨問道。
在一片汪洋中，藍箭龜平穩地朝正北方的九洲島游去，而由於時間過於漫長，徐江不想浪費，故而便坐到龜殼上開始打坐修鍊。
聽到何楓的聲音，徐江沒有選擇繼續修鍊，而是睜開眼眸，望向身前的何楓，周遭的環境，仍舊未曾改變，朵朵浪花在兩人身邊飛濺而過，浪濤的聲響此起彼伏地響着，不知不覺間，水月島的蹤跡，已經變得模糊不堪…
“的確，不是每隻圖獸都可以載人遠行…，所有的圖獸都必須在自身圖騰之力達到二十級（即近古級）以後，由圖騰師親自教授飛天術、馭浪術、登瀑術以及潛泳術，才可以擺脫原始野性，安穩地攜人前進，而且，為了便於圖騰師出行，有些圖獸還不得不習得擊岩術、劈砍術、聚力術等特殊圖技。”徐江對何楓的問題很感興趣，臉上的表情不再那麼冷酷，眼下笑着為他耐心解釋道。
“嘿嘿，就拿我的藍箭龜舉例，要是沒有學會馭浪術，我們爺孫倆，即使能暫時獃著它的背甲上，估計也早已被長途的顛簸，折騰進海里，喂魔齒鯊了，那還能在如此盛況海景中，談笑風生了。”用枯瘦的手掌摸了下光滑的腦袋，徐江微眯着眼，神情愜意地對何楓說道。
“要是我挑選圖獸，爺爺您覺得該選什麼系別較為妥當呢？”似乎對徐江的話有着幾分理解，何楓抬起一張懵懂的稚嫩臉龐，繼續對他詢問道。
這一次，徐江沒有再保持之前的淡然，只見他柔和的目光中多了几絲凝重，看向何楓的臉色也不覺多了幾分厲色，蒼老的面容正對着何楓，態度堅決地說道：“小楓，挑選圖獸一事，我不能替你擅自做主，須由你自己拿捏主意，我只想跟你說，不管選擇那種屬性類別的圖獸，都沒有強弱之分，要說存在的真相的話，我所知道的，就只有屬性克制和種族差異。”
“屬性克制和種族差異？”何楓眨了眨眼睛，秀氣的臉龐上充滿疑惑，頗為不解地反問道。
“你或許沒聽說‘萬物抱陰而負陽，攻守相剋，生生不息，輪迴交替’的道理吧！那我先跟你講訴一下屬性克制間的關係。”徐江緩緩從藍箭龜上用拐杖支撐着站起，背對着何楓語重心長地說道。
“春雨紛紛布穀天，繁花開遍皇城閣，夏陽高照九天穹，枯木焚身皆化塵，水潤下旺木，火焚上作土，而圖獸間的屬性關係，同樣符合自然規律，我這裏有一份自己早年做得手卷，你先瀏覽一遍，不懂的話，再好好詢問我。”他從自己黃色的圖物板內，慢慢取出一個紅繩捆紮的羊皮卷，遞給了身後的何楓。
“關乎圖獸間單一屬性克制的研究：
通常情況下，飛行系克制蟲系，被克制：電系、冰系、鋼系
雷系克制水系、飛行系，被克制：土系、鋼系
光系克制暗系，被克制幽靈系
幽靈系克制格鬥系，被克制妖精系
妖精系克制幽靈系，被克制暗系、鋼系
火系克制鋼系、木系，被克制水系
……”
“哇，爺爺，你的這份屬性克制的研究手札怎麼這麼詳盡…”何楓拿到羊皮卷后，沒有猶豫不定，而是迅速將它打開，令他驚訝地是，這份研究上竟認真寫滿了文字和註解，不注意觀看的話，有些內容很容易忽略…
“咦，鋼系、光系與暗系的圖獸未免太強了，多達十多個抗性，剋制屬性又極少。”經過一番仔細琢磨，何楓漸漸從徐老爺子交於他的羊皮紙上，發現了其中蘊含的淺顯道理，不由地自顧自的說著。
“呵呵，你這個孩子，雖修鍊上還有待提高，但觀察能力還是蠻強的嘛，哈哈，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裏，發掘出手札中的一些表象。”徐江似乎對何楓的反應十分滿意，大笑道。
“不過，我想告訴你的是，圖獸身上的奧秘可不只這些，我的屬性研究也只針對單一屬性。要知道。大陸上的多數圖獸可不僅僅存在一種屬性，大部分實力強勁的圖獸不光是綜合了多種屬性，而且種族值極高。”他忽然想到什麼，停頓片刻，拔高了音調，鄭重道。
種族值，何楓心中對這個字眼並不陌生，在他來到嘯天大陸后，便時常聽到身邊人提起，以他對生物的理解，他可以把它想成是高低族群的較量，就好比狼群和羊群，一個為雜食性動物，另一個食草動物，要是它們同時發生進化的話，羊即便在力量、速度上有所增幅，也很難逃脫同等級狼的獵捕，這便是種族值間的差異。
而評判種族值，一般以生命力、物理攻擊、物理防禦、特殊攻擊、特殊防禦、移動速度作為指標，六項指標的總和越大，相應圖獸的種族值就越高。就好比徐江的這隻藍箭龜，屬於種族值較高的一類，達到了荒古御世家級別，雖達不到准神之列，但相較於尋常的圖獸，實力已經非常強悍了。
何楓望着這隻除開紅色龜殼，其餘四肢都是海藍色的龜系圖獸，心中莫名一陣羨慕，要是自己也能擁有這樣的圖獸夥伴，那該多好！
輕嘆一口氣，他將目光移向周邊，卻發覺自己部族搭乘圖獸外，竟然還有其餘二島島民的身影，無論是天上，還是在海中，都有他們的痕迹，放眼望去，聲勢之大，令人嘆為觀止。
“你好呀！何楓小少爺。”回頭一看，在距離自己不到五尺的半空中，身穿紅色火雲圖案的邪魅少年，正懸着空中沖自己嗤笑着，坐下的那頭紅色的獨角飛龍，也跟隨着他主人的意願，不屑地咆哮了一聲，擺動着碩大的雙翼，從五尺半空中急翔而去…
強烈的風壓令何楓身形有些搖晃，料想是水月島島主徐楓在場的緣故，邪魅少年沒有繼續多言，只是簡單地打了一聲招呼，便乘着飛龍，消失在蔚藍蕩漾的海波中…
“楚漢卿那混蛋，家裏豢養的圖獸，顯擺個什麼，可惡！”見自小互為對手的楚漢卿，在自己面前擺出一幅得意洋洋，怡然自得的姿態，何楓臉上立馬便閃過一抹怒色，呼吸隨之變得火熱，緊緊握的拳頭，由於用力過猛，從而導致蒼白的關節陷深手掌之間，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響…
“小楓，不要在乎別人的眼光，你要學會面對的東西，還有很多…”銳利的目光斜瞥了一眼何楓，徐江微睜開眼，語調平淡地安慰片刻后，又進入了方才閉目修鍊的狀態之中。
何楓心裏十分清楚，他和來自火雲島的楚漢卿，幼年時便同為玩伴，但因後者同何楓的性格反差較大，在很多事情上，想法往往背道而馳，時常衝突不斷。可是現在的自己，只有兩層的圖騰之力，與後者的淬體境六層圖騰之力間的差距，簡直沒有可比性，宛如一道深深的鴻溝，難以逾越。
“何楓哥哥，有什麼煩心事，讓你獨自一人嘆聲自嘆呢？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呀。”
經楚漢卿當面的暗嘲冷諷，何楓的心情有些低迷，輕嘆一聲，便舒展開四肢，無精打采地躺在藍箭龜背上，眼神茫然地眺望着天空，顯得很是無助，就在這時，耳邊忽傳來一道清脆悅耳的關切聲。
“荻兒妹妹！你怎麼也來了！”強行從龜甲上支撐起身體，何楓腦袋一陣炸響，深藏記憶漩渦的影像，此際鋪天蓋地湧出，一幅幅溫暖的畫面，點點滴滴滑過眼前，勾勒出一道模糊而優雅的身影…因為這道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許久未曾相見的林荻兒！
自三年一別後，何楓幾乎完全快忘了這位兒時故知的模樣。
面色震驚地看着外貌發生翻天覆地改變的林荻兒，何楓一時間竟瞠目結舌，不知該說些什麼…
此刻，林荻兒身穿一襲淡紫衣裙，站立於青棉鳥上方，溫暖的海風揚起她腰間白色絲帶，盤繞的三千秀髮如只只翻飛的蝴蝶，在徐徐灑落的陽光中，翩然靈動地輕舞着…
“你，你好啊，荻兒妹妹。”從深深地對望中瞬間清醒，何楓看着過去那個青澀的小女孩，如今出落成窈窕少女時，內心難免有些感慨，稚嫩的臉龐看似欣喜，但更多的是失落，乾咳兩聲，他選擇用一種最為客氣委婉的方式，同初逢的林荻兒打了個招呼。
“許久未見，何楓哥哥，你過得還好吧？”宛若空谷幽蘭，林荻兒俏立青棉鳥背羽上，任由衣裙在款款海風中獵獵舞動，淡然的面容上，看不出是喜是悲，蠶眉微微一皺，她輕啟紅唇，對着下方翹首遙望的何楓沉吟道。
“唉，這些年還好，就是修為仍然長進不大，比起你們來，算是差遠了。”內心一陣絞痛，何楓勉強擠出一個和煦的笑臉，望着上方的林荻兒，頹然一嘆道。
“其實，何楓哥哥不必為此煩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就像漲落的潮汐，一直徘徊在海岸的盡頭，但林兒相信，它終有復歸大陸的時刻，嗯額，差點忘記娘親還在等着我，故在此我先失陪了，何楓哥哥，九洲島見！”對着何楓嫣然一笑，林荻兒似想起了什麼事，對着何楓默默躬身片刻，便獨自乘着座下的青棉鳥，朝着海岸盡頭的九洲島方向，飛掠而去…
“哈哈，這位叫林荻兒的小妹妹，不僅修鍊天賦絕佳，就連有些事，也比老朽看得清醒透徹。”瞧見何楓獨自佇立在龜甲邊緣，徐江老眼閃爍，不住在一旁獨自笑道。
“爺爺，九洲島還有多遠？”何楓低垂着眼眸，純凈的眼眸，倒映着翻滾的渾濁海濤，淡淡對着身畔閉目的徐江問道。
“快了，還有一柱香時間。”徐江緩緩答道。
……
九洲島，地處火雲島、水月島、香葉島三島環繞的海域之間，地廣人稀，生活着許多珍貴的圖獸，被視為眾多渴望踏上圖騰師道路年輕一輩的理想搖籃。上面應四時之景分化成不同區域。東邊，茂林修竹，懸泉瀑布飛落其間，北端，更有玉海雪峰橫立，層層白霧終日繚繞于山巔，西岸，沼澤泥潭，茫茫黃沙遍佈，南部，則是一片岩漿與火的世界…
“噗”地一聲，滑過潮濕的海岸，盪起一陣水霧，徐江和何楓搭乘藍箭龜成功登陸，與此同時，許多水月島的族人也陸陸續續踏上了九洲島這片全新的沃土。
將族人安頓好后，何楓和徐江走進了九洲島上臨時搭建的議事帳篷內，在向守衛說明來意后，二人輕推開幕布，雙雙走了進去。
“既然水月島主徐老前輩已經到場了，那這次圖獸捕獲大會前，各位參賽人的屬性鑒定，也在此良時，正式開始吧！”處於大廳北上角，一位留着絡腮鬍的中年壯漢，看了眼晚到的徐江與何楓，微微停頓，語調格外豪邁地對台下宣佈道。
目光飛快地在大廳掃視，何楓扶着木製藤椅，慢慢坐了下來。在短暫的觀察期間，他發現了許多熟悉的面孔…
大廳正北上端，坐着參加大會三個島嶼的島主，從左邊往右看，依次是香葉島主、火雲島島主、水月島島主。香葉島島主孟瑤，是一個端莊的女子，年齡約莫四十歲的樣子，穿着一身淺綠色的露肩魚尾褶裙，留着凌雲髻，手托香腮，神情慵懶地斜靠在椅背上，低頭沉思着，火雲島島主楚闊，則正是剛才那個絡腮鬍壯漢，垂至耳間的短髮，梳在腦後，古銅色的手臂上，一雙火犀拳套格外醒目…
他們的下方，許多島內有話語權的長老和管事們分別排列而坐，而身後則是此次參會的年輕翹楚們，一個個氣宇軒昂，精神抖擻，挺立着胸膛，除了一人例外…
“下一位檢測者，水月島——何楓！”就當何楓用餘光，再次打量着廳內的來客時，高台上，測試人員的聲音忽然在安靜的大廳內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