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茶樓》(中)

《吉祥茶樓》(中)

春庭似乎聽見了,只是皺着眉別過頭去。

“你們要覺得我是嫌疑人,那就是吧。”春庭低聲喃喃,微微嘶啞的男聲中隱隱含着痛苦,這旦角兒楚楚可憐的模樣真是體現得淋漓盡致。

是一剎那被擊中心坎的痛。這演得,真的絕了。柯餘聲稍稍恍神,搖搖頭篤定道:“兇手不會是春庭。”

“為啥?”

“茶樓里的竇娥暗示他是冤枉的。而且……不至於讓兇手跟着玩家走副本啊,隨時背後捅刀嗎?這不科學。”柯餘聲揉揉太陽穴,解釋得似乎有點蒼白,“小晴有想到什麼沒?”

“說不定是愛恨糾葛,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正確感受到對方感情。這個連環案應該不是激情殺人,也不是無理由的隨機殺人,而是有預謀的。很明顯,兇手心裏對旦角兒有一種偏執,如果真的去調查,從人際關係和背景開始也是個很好的選擇。”孔蔚晴思索片刻,“不過顯然,在密室里說這個不太現實。”

“我認同這個是偏激的有預謀的,是基於感情問題的推測。春庭,你的師兄弟里有沒有比較執着的那種?”

“要想成為名角兒,大家都很執着。”春庭這話等於白說。

果然NPC還是不願意泄露劇情啊。

“嗯,沒事兒。你倆去迷宮裏看看,萬能扇子你們拿着點燈扇風,機關就交給你們了啊,我不打擾,要不然你倆玩得挺沒意思的。”柯餘聲支開倆人。

春庭猶猶豫豫的,“需要我幫忙嗎?”

“沒關係,我的倆小弟最喜歡研究這些。哎,春庭,說說你們這的情況?本地的戲班子,多少個師兄弟,感情怎麼樣,為什麼一定要回來?最熟悉的,可能有仇的,都有誰?和掌柜什麼關係?”柯餘聲開始了連環發問。

春庭輕輕嘆口氣,道:“這麼多問題,我一時回答不完。不如將我知道的故事講給你聽吧。”

春庭、夏花、秋院、冬雪,以及江楓、樓月原本都是龍門鎮隆福班培養的旦角兒,但只有夏花留在隆福班。他們中除了夏花都與老掌柜是舊相識,相互關係很好,約好了就算出去,也要回茶樓來演一場報恩。春庭離開后,神秘的新掌柜來了,姓名容貌長相也沒人知道。再往後,回來演出的秋院、樓月以及老掌柜都失去了蹤跡,春庭是打算來探求真相——當然,這只是他自己說的。

“若說感情,卻也不僅僅是師兄弟了。秋院性子率直,夏花與我都比較冷淡,江楓、樓月都活潑得很,冬雪也敢愛敢恨,差點拐了人家的閨女。”春庭手帕掩口,欲言又止,頗有種美人嬌羞的姿態。

柯餘聲玩味地打量着,問:“你覺得,會是誰,為了什麼呢?”

“春庭不敢妄自揣測。”

“你們之間,有沒有衝突,抑或是……超出情誼的感情?”

“這……”春庭沒再接口,只是垂眸,長睫閃動。

“不願說,定然也能查到。不過春庭,你的手真好看。”柯餘聲沒追問,賊兮兮地看着那雙白白嫩嫩的手。

“貴客謬讚。”春庭匆匆把手收進袖子,側過臉,不敢直視。也是因為化着妝才看不到他臉紅吧。

真是個可愛的小哥哥,有機會想調戲調戲。

柯餘聲繼續上上下下打量着春庭,把春庭看得可不好意思了。“公子總看我作甚?不如去解這迷宮。這迷宮是新掌柜設下的,也不知會有什麼謎題。”

“看着你,說不定能想到什麼線索。再說了,耐看的人,百看不厭。”柯餘聲打個哈哈,“不逗了,我去瞅瞅皓月那個傻小子,春庭願意來看看也行。”

迷宮的拐角的牆上有兩個機關,一個是積木的擺放的機關,一個是華容道。

孔蔚晴看着積木上的“木火土金水”,撿起腳下的積木就往對應顏色的移動槽里塞,又乾脆利落地把積木移動到對應的八卦圖案機關上。咔噠一聲,中間的小柜子就開了,給了一張畫著圖案,寫着“壹”的殘頁。

“姑娘着實厲害。”

“小晴可是T大少年班的高材生,涉獵廣泛。這道題,原本是不是該由NPC指點?或者還有暗號什麼的?”柯餘聲問。

春庭沒直接回應,視線稍移過去,“看看華容道。”

這邊張皓月幾乎不用思考,挪了幾下,就把指定滑塊推出重圍。機關開啟,裏面卻有兩張殘頁。

“皓月在思維推理和圖形空間預測方面還是比常人更有天分,記憶力也不錯。七巧板九連環之類應該都是他的菜。”

兩個人蹦蹦跳跳的地拿着戰利品回來,張皓月看着手裏的《五行指南》,誇了誇孔蔚晴:“小晴,你不用五行提示就能完成任務,真是厲害了!”

“這點程度還不夠我玩的!你那邊也很快呀。”她笑嘻嘻地把殘頁交給柯餘聲。

“好了,接下來的路上有岔路,以防萬一,萬能扇子你們拿着,去岔道探路,我和春庭就在岔道口這裏等着。祝你們順利。”

春庭微不可察地挑挑眉毛。

張皓月和孔蔚晴鑽進岔路快樂地解謎,柯餘聲就拉着春庭閑聊。

“春庭,你們的老掌柜是什麼樣的人?當初是怎麼認識你們的?我很好奇,能不能請你講一講?”

“春庭,你有喜歡的人沒?或者你知道有誰喜歡你嗎?或者講一講你們師兄弟的八卦?”

“春庭,你們戲子的妝都是自己化嗎?演出很累吧出汗怎麼辦?”

“春庭……”

柯餘聲還想問,然而春庭已經麻木了,他獃獃看向柯餘聲身後,“他們兩個回來得真快。”

當然,你們還可以再快一點。

哎,你們回來得那麼快乾嘛?

倆人拿着殘頁和機關格里的道具回來。

“這回的題目是數獨和七巧板,獎勵是後面的圖案密碼,好像還有疑似推理道具的東西。”

“哦?是什麼?”柯餘聲終於把注意力移開,春庭暗中鬆了口氣。

那是個有些舊的繡花香囊,角落裏綉着“春”。

“春庭,認識這個嗎?”張皓月問道。

“這……這是我的香囊,已經丟了好幾年,怎麼會在這裏?”春庭有些慌亂,和剛才的麻木無縫銜接。

“既然丟了很久,倒有可能是兇手用來混淆視聽的。”柯餘聲依舊篤定,“春庭不會是兇手。接着走迷宮搜集證據吧。”

“線索還有個菊花的小手爐。”孔蔚晴眨眨眼,“香囊上的杏花是春花,菊花是秋花,難道是秋院的?”

春庭似乎更緊張了,卻只是低低“嗯”了一聲。

“要是有想起什麼,記得和我們說。”柯餘聲大大咧咧地要和人勾肩搭背,春庭也沒回絕,只是微微瑟縮。

在迷宮中兜兜轉轉,一行人來到出口前。那是掌柜的房間,門上嵌着五位的機關鎖,對應着殘頁上的圖案密碼,旁邊還有個看起來挺複雜的組合機關,又是燭台又是按鈕又是符號的,最邊上還掛着個黃曆和一副未填全顏色的花圖。

一開始這些機關並不能移動,柯餘聲就讓張皓月把已有的密碼先轉上,果然機關就可以動了。“萬一有人沒解決完所有機關,可不能讓他直接通關啊。”

但幾個人盯了半晌機關,瞎擺弄了幾分鐘,依舊沒什麼頭緒。

春庭突然開口道:“這梅花是九九消寒圖。掌柜曾教過我們,‘梅花點徧無餘白,看到今朝是杏株。’”

孔蔚晴一拍大腿,思緒如泉涌:“啊,是這個啊!我還想着八十一難八十一變老子八十一化呢,竟然沒想到是梅花,畢竟梅花應該是五瓣。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這九朵里塗了三朵又六個花瓣,我們要在黃曆上找一下這個日子,對吧……是農曆十二月一日……”

“這燈有十二盞,背景是個太極。開始我猜十二個月去點好像沒反應。黃曆上有什麼十二個的?宜出行什麼的嗎?”張皓月尋思着。

“陰陽,晝夜。”柯餘聲低聲道。

“對了,上面有十二時辰的吉凶,按這個點一下。第一、三、四、七、八、十個都是吉時。”孔蔚晴知道張皓月的文化水平,也就沒用子丑寅卯難為他。

“一三四七八十,記住了。”

“點錯的燈,用扇子扇一下試試。”柯餘聲也提醒道。

“剛剛我看還有五行啊沖煞什麼的,還有其他機關能用到嗎?”趁着張皓月點燈,孔蔚晴就伸着脖子往機關上瞅。

“嗯,告訴我方位和屬相,這邊的符號和棋盤應該對得上。”話癆了半天的柯餘聲終於上手親力親為。常年敲擊鍵盤的手修長有力,靈活地擺弄着機關,只是手指的顏色顯得有些蒼白,與他今天的臉色有點相似——老胃病還沒好透就出來浪!

“成了。”

兩人同時完成機關,那機關轟隆一聲,暗格緩緩開啟,牆角也冒出來不少塵煙。

裏頭是五號殘卷,還有一本日記。

“老掌柜的日記啊……你們先看着,我和春庭再聊聊。”

春庭沒忍住,說道:“公子也去看看吧,興許還有發現。”

“那一起去看吧,你不是也很關心誰是兇手嗎?”柯餘聲輕笑。

“這……好吧。”

老掌柜日記里零零碎碎記錄著一些瑣事,有幾件讓人格外注意。

“今年冬日很冷,不過十二月,還下了雪,春庭依舊來到外面練習動作。我打算熬一鍋薑湯。回來時卻看到他抱着個手爐,坐在梅花樹下發怔。”

“他們都進了戲班,也都做的旦角兒。可惜我也只會這些戲,倒把他們拘束了。春庭是唱得最好的,極有可能進我那在京城的侄子的吉祥班。”

“自打樓月學了《霸王別姬》,時常請春庭演虞姬,自己做霸王。我在旁觀戲,一日秋院路過,竟是頓足跑開。”

“春庭離開的這天,秋院把自己關在屋裏很久。我怕他出事,闖了進去,卻看見他捏着春庭的香囊,目光獃滯。這香囊是秋院送給我們的,每人都有,卻不知為何……是沒送出去嗎?我告訴他,春庭會回來的,你若是唱得好,也可去吉祥班。他卻說,又不能與春庭哥搭戲,有什麼趣味?”

“秋院離開了隆福班,我覺得他很快會回來。”

“熟悉的鈴鐺聲是我對他們的牽挂啊。秋院耐不住,戴着鈴鐺回來了。”

“有人買下了茶樓,讓我不要回來。可我很想念孩子們,樓月回來的時候,偷偷地進去看,他雖然唱的是旦角兒,舉手投足卻有花臉霸王的氣度。他說,他想去吉祥班。後來他就失蹤了……”

……

春庭陷入沉默。

“動機有了。為什麼之前你瞞着我們?”張皓月擺出審訊的模樣。

“先前我未明言掌柜與我們的關係,實是怕他被人誣陷豢養孌童,畢竟我們幾個都與他學了戲。掌柜的分明心地善良,也總有人欺負良善的。秋院那香囊中藏了字條之類,只是我以他年紀尚小,未做回應。但若說真是秋院所為,我想去與他當面問個明白。”

孔蔚晴把第五位密碼轉過來,房間門吱呀一聲,可算是開了。

春庭先於他們,毅然決然走向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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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身與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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