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妖怪的過往
那隻妖怪緩緩的站起身來，它輕輕抖了抖自己的毛髮，然後一個眨眼間它的身形就急劇縮小，一團光芒之後塞壬幾人面前出現了一個中年男人。
他語氣溫和：“你們可以叫我老蕭。”
直到塞壬幾人學着老蕭一樣盤坐在洞裏時他們依然是懵畢的……身為現代社會的混血妖怪，他們是真沒見過這種由獸變人的事情。
老蕭很淡定的等他們消化了一會，然後才問：“那隻小鸞鳥呢？”
塞壬不知怎麼回答，好一會後才道：“她結婚了，不是很方便過來。”
老蕭哦了一聲：“她還是嫁給那個人類了啊。”
塞壬驚訝：“她告訴你要嫁給費慶宇了？”
她忽然很為鄭宵抱不平。
老蕭也驚訝：“不是一個姓鄭的娃兒嗎？”
塞壬迷茫，老蕭也迷茫，兩人對視了一會塞壬才發現他兩說得不是同一個人。
她搖頭：“不是，她……發生了一些事情，她沒嫁給……嗯，鄭宵哥哥。”
要她親口說這話還是讓她有些不舒服，於是塞壬說得斷斷續續。
老蕭好像突然起了八卦之心，非要塞壬將雲雁的事情說清楚。
可塞壬自己知道得又不多，只好把她看到的揀着說了。
老蕭皺眉：“她不是自願的吧？”
塞壬對雲雁還是有意見的，忍不住反駁：“如果她不是自願的，鄭宵哥哥要救她她為什麼不走？鄭宵哥哥很厲害的，費家……費家雖然勢大，但我相信鄭宵哥哥也有辦法。”
老蕭一眼看穿塞壬的心思：“你也喜歡那男娃。”
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塞壬臉紅，扭捏了一下還是遵循了自己的內心：“對！我就是喜歡他怎麼啦！”
她說得超大聲，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更加安心一些。
老蕭揉自己太陽穴：“小點聲小點聲，我年紀大了怕吵。”
他揉了一會道：“我又沒說你不能喜歡，我們妖怪本就是強者為尊，以前那些強力的大妖，有十幾個甚至幾十個固定伴侶的也多的是。”
塞壬震驚，獠牙震驚，連李鐵柱也從“這是我爹”的震驚中掙脫出來，然後陷入了新一輪的震驚。
老蕭看着面前三臉震驚的人，不甚在意的揮揮手：“那是以前，現在的妖怪數量太少，已經看不到這樣的盛況咯。”
李鐵柱一拍桌子：“我爺爺說過，一夫一妻是法律規定的！”
塞壬無語，且不說這是你爹吧，這野生妖怪你跟他講法律有用么。
想不到老蕭還真露出羞愧的表情：“是，你媽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額……三人剛剛被老蕭的原型震驚，這才想起來李鐵柱還應該有個母親。
畢竟妖怪也不能分裂繁殖。
李鐵柱獃獃問：“那我媽呢？”
他說罷還探頭往剛剛老蕭趴着的位置看去，好像想看看那裏是不是還躲着一個妖怪。
老蕭的神色一下子悲戚起來：“她死了很多年了。”
李鐵柱啊了一聲，神色倒也不見多少傷心，只是心裏有些悵然若失。
老蕭長嘆一口氣：“唉……所以我才讓那小鸞鳥不要與人類在一起，人類壽命太短，徒留我等受相思折磨。”
塞壬驚訝：“李鐵柱的媽媽是人類？”
老蕭沉痛點頭。
塞壬無情指出：“你剛還說妖怪有很多伴侶很正常，又怎麼會受相思之苦呢？”
老蕭有點惱羞成怒：“小姑娘家家的怎麼這麼多話！”
塞壬撇嘴不說話了，老蕭自己自那生了半天悶氣最後才低聲道：“你們懂什麼，以前哪個妖怪的伴侶多就證明哪個他夠強，只有一個伴侶的妖怪可是會被看不起的。”
於是塞壬懂了，這是在他們幾個小輩面前怕丟了面子呢。
老蕭嘆氣，跳過這個話題：“小鸞鳥叫你來之前什麼也沒告訴你？”
塞壬搖頭。
李鐵柱突然說：“你們當時為什麼要丟下我？”
他思考了半天終於還是問出來了，於是再度打斷了老蕭打算說正事的心思。
他又開始嘆氣了，塞壬這時候覺得這隻老妖怪哪裏是什麼充滿王霸之氣的大妖，分明就是個愛嘆氣的老頭兒。
老蕭道：“我和你媽也是無奈啊，我與錦山村淵源深厚，你出生不久錦山村就有難，唯有我去村子裏做個吉祥物方能避難，但那時候你媽媽剛剛生產完，她一個人類要生出妖怪的後代可是吃了很多苦的，我總不能丟下她不管，只好把你放出去，讓你代替我成了錦山村的吉祥物嘛。”
塞壬、獠牙、李鐵柱：……
塞壬雖然自己是孤兒，但她還是聽過許多母愛的偉大故事的，沒忍住問：“你這麼坑自己兒子，你老婆也沒意見？”
老蕭一拍腿：“怎麼沒意見！不過她出身錦山村，知道情況后還是同意了，後來她身體好些后我還帶她偷偷去看過你幾次呢。”
“再說……”老蕭一撇嘴，“我們妖怪可不興溺愛小孩，你自己又不是活不了。”
李鐵柱：……感覺受到了暴擊。
老蕭一揮手：“行了，你媽之墓就在那後頭，你去看看她，別耽誤我們說正事。”
老蕭順水往洞穴深處一指就把心如亂麻的李鐵柱打發走了，然後看着塞壬說：“我們繼續說正事。”
塞壬：“……好的。”
老蕭執着於剛剛的問題：“她叫你過來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你？”
塞壬將她和雲雁會面的情形說了一遍，老蕭這個妖怪雖然看上去有些不靠譜，但說起正事來還挺認真的，他推測道：“這麼說她可能是被監視了，所以才沒有時間與你慢慢講明白。”
塞壬不語，但其實她心裏也有這種猜測。
老蕭嘆氣：“好吧，那我就把事情再從頭說一遍。”
老蕭擺出一副要長篇大論的架勢，塞壬只好先打斷他：“我們餓了，你這有沒有吃的？”
……
一場嚴肅的談話莫名其妙就變成了飯桌上的交流，邊吃邊喝邊說，這氣氛怎麼也就嚴肅不起來了。
老蕭深覺這個局面配不上他要說的東西，但塞壬三人埋頭苦吃的樣子讓他也覺得餓了，於是他乾脆也就放下形象，咬了一口肉后滿嘴泛油的講起了他和雲雁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
這事還要從妖怪繁盛的時代說起，要說數百年前當真是遍地是妖怪，在妖怪們眼裏人類也與其他活物沒什麼區別，甚至妖怪們還覺得人類的味道不咋地，屬於非到萬不得已不選擇當食物的那種存在。
但人類特別不能容忍自己被當做食物，總覺得妖怪的存在冒犯了他們，於是總有一些人類找妖怪的麻煩。
妖怪們也不得不承認，人類是受到上天偏愛的，他們研究出的那些道術啊法術啊居然還真的能傷到妖怪，而且人類數量很多，妖怪們繁殖困難，慢慢的這數量上就不佔優勢了。
還要時不時被人類攻擊，加上這生存的環境越來越糟，那些大妖們一合計，覺得這樣下去可不成啊。
於是妖怪們也學着人類的樣子建立了政權，要集合眾妖的力量與可惡的人類對抗。
人與妖怪的戰鬥持續了很長時間，在這個過程中不斷有妖怪隕落——不是被人類殺死的，而是它們大限已到。
哪怕是妖怪壽命也是有盡頭的，在生存壞境愈加糟糕的時候妖怪們的壽命也會受到影響。
終於有一日妖怪們發現在這樣下去，不需要人類做什麼它們也遲早要滅絕了。
就像那些滅絕的動物們一樣。
妖怪們慌了，可這樣的變化它們卻無力改變，似乎妖怪的徹底消失已成定局。
這時候出來破局的便是老蕭的一位祖先，他這個種族的妖怪叫做天目妖，便是取的他們的雙眼能看透天意的意思。
老蕭的那位祖宗用了七七四十九天觀測天象，終於為妖怪們找到了一條避免滅絕的道路。
那邊是與人類通婚。
這話一出妖怪界嘩然，妖怪和人類對立了數百年，突然一朝要開始做親家了，大家都有點接收不了。
然而妖怪越來越少是事實，人類的繁殖能力又有目共睹，局面僵持了十幾年後終於有妖怪妥協，偽裝成人類去了花花世界，果然也與人類有了後代。
也有一部分妖怪堅持不肯做出這種“丟臉丟到祖宗那”的妥協，於是這些妖怪的族群最後都不復存在。
妖怪們靠着這樣傳承了下來，慢慢的妖怪已經完全適應了與人類混居的日子，有的妖怪一生都在人類世界偽裝生活也不會露出半分破綻。
但那位老祖宗夜觀天象看到的不僅僅是如何解決妖怪生存的問題，他還看到了危機，不僅僅是妖怪的危機，而是整個地球的危機。
然而老祖宗沒能從天象里看出危機的具體內容，更沒看到該如何解決危機，恰恰相反，老祖宗看着天象覺得那是一個死局。
不過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任何時候總會有一線生機存在，老祖宗沒找到解決危機的方法，卻看到了這一線生機的指向。
鸞鳥。
妖怪學着建立政權后，鸞鳥始終在幾位妖王中佔據了一席之地，這是一種天生擁有統領眾妖本事的大妖，生機會落在鸞鳥一族身上也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