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黑屋
鄭宵一靠近B市避難所就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他還在離避難所好一段距離的地方，門口警衛的目光已經咻的望了過來。
那目光如有實質，但早有心理準備的鄭宵卻沒有半點不適的感覺，他十分淡定的在警衛們不甚友好的打量中站到了避難所大門前。
鄭宵的入所申請沒有受到為難，他在接受例行檢查的時候已經明白過來，與其讓他在外面到處亂跑，當然是把他放入避難所里更好對付。
果然鄭宵剛剛通過檢查，從小樓另一邊的出口正式進入避難所時就看到一隊士兵站在那裏了。
為首的一個看到鄭宵就上前幾步嚴肅道：“鄭宵，跟我們走一趟。”
鄭宵神色平靜：“為什麼？我剛剛已經接受過檢查了。”
為首士兵面露不耐：“叫你走就走，這裏是B市避難所，我們有權對任何進入避難所之人進行突擊檢查。”
鄭宵定定望着那個士兵好一會，片刻后才淡淡的勾起了嘴角：“行，走吧。”
這對士兵將他帶到了小黑屋。
所謂的小黑屋是上輩子末日後期避難所針對異能者發明的一種懲罰手段，也是因為異能者中素質高低不一，有一些人一朝覺醒異能便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在避難所里橫行無忌鬧得太過分了，所以政府才不得以研發了這樣一種屋子。
因為異能者的五感遠遠高於常人，所以對各種異常的環境的感知也會特別敏銳，而異能者說到底也曾是普通人，依然難以忍受黑暗與絕對寂靜，這小黑屋就是牢裏懲罰犯人的禁閉室的升級版，那是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且沒有一絲聲音，打開燈的時候又特別刺眼，總之就是讓人極度不舒服的存在。
鄭宵上輩子沒經歷過小黑屋，他是屬於異能者里比較守規矩的那一類，典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想不到這輩子他居然嘗到了被關小黑屋的滋味。
但這小黑屋顯然還不夠完善，反正鄭宵呆在裏面還是能聽到細微的動靜的，黑也不夠黑，起碼他抬手還能看到隱隱約約的輪廓。
雖然鄭宵並不知道上輩子的小黑屋是誰提出來建造並完善的，但這一世的小黑屋出現得這麼早，鄭宵總覺得跟費慶宇逃不開關係。
小黑屋裏十分安靜，鄭宵覺得這是個難得用來思考的好時候，他將這一世自己的行動軌跡好好過濾了一遍，然後忍不住罵了自己一句“傻X”。
費慶宇雖然城府很深又善於掩飾自己，但偶爾也會無意流露出一些不對勁的地方，而他居然將這些不對勁都無視了。
這不是傻X是什麼？
鄭宵又想起上輩子的事情來，這一世的費慶宇心思深沉至此，難道上一世他會是個心思單純之人嗎？鄭宵不這麼認為。
所以上輩子費慶宇的假面具究竟騙了多少人呢？
那場與母蟲的最終之戰是鄭宵一直不願意仔細回憶的，但現在他卻強迫自己去回憶。
以為已經隨着時間逐漸模糊的畫面瞬間清晰起來，鄭宵驚覺自己居然還將所有的細節記得請清楚。
也正因為記得清楚，所以他越是回憶越是覺得不對的地方太多了。
費慶宇下達的戰鬥命令乍一看都很正常，但鄭宵現在站在第三方的角度復盤整個戰鬥時便發現，很多命令都不那麼合理，明明都有更多更好的應對方法。
一次兩次還可以說費慶宇是身在局中判斷失誤，但鄭宵是知道費慶宇的指揮實力的，異能者隊伍在衝到母蟲面前之前經歷了大大小小的戰役不計其數，怎麼之前費慶宇都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呢？
偏偏是在最終一戰的時候，費慶宇的指揮頻頻出現偏差，鄭宵很快還發現，這些偏差的命令累積起來的失誤便是造成他們之後不斷減員的原因。
費慶宇在不動聲色的讓大家送死？
這個念頭飛快在鄭宵腦子裏一閃而過。
不，不會的，這些人里大都對他十分信服和崇拜，跟他沒有任何利益衝突，他這樣做完全沒有必要。
但是……等等！
那些死掉的異能者好像都是與自己關係比較好的，或者是桀驁不馴兩邊都不靠的……
鄭宵原本是盤地而坐的，此時突然一躥而起，倒把外面監視他的人嚇了一跳。
他像困獸一樣在房間裏暴躁的走來走去，心中因為自己的發現五味雜陳。
他既憤怒，又悲痛……只覺自己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X，上一世被費慶宇狠狠算計了一次，這一世居然還曾將費慶宇當做同伴看待。
如果不是雲雁……不是雲雁在最後關頭逃了出來直接找了他……他這次說不定還會一直被費慶宇矇騙在鼓裏，被他賣了還替他數錢，還念着他的好。
鄭宵不知道多久沒有這樣覺得恐懼過了，他一直以為自己重生而來，已經清清楚楚的知道在這末日中人性有多麼陰暗了，卻不曾想到原來他從來沒有真正看清過真正的黑暗有多可怕。
費慶宇，費慶宇……鄭宵咬牙切齒的無聲念着這三個字，從未有過的憎惡之情席捲了他，他第一次這樣迫切的想要殺死一個人。
他情緒的劇烈波動引起了雲雁的注意，她柔聲喚着鄭宵的名字，將他瀕臨失控的理智拉了回來。
雲雁給了一點時間讓鄭宵冷靜下來，然後才輕聲問：“發生了什麼事？”
鄭宵無力的靠着牆坐下，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好一會才默默將最終之戰嗎的事情告訴了雲雁。
雲雁何其聰明，立刻便反應過來：“當時費慶宇在指揮上動了手腳對不對。”
鄭宵“嗯”了一聲，啞着嗓子告訴雲雁那些死去的異能者都有些什麼人，又都是跟他有什麼關係。
雲雁感到了鄭宵的難過，她的心也跟着疼起來，連忙安撫鄭宵：“不要緊的，現在一切都重來了，他們都還好好的活着不是嗎？而且這次你已經知道了費慶宇的真面目，你一定不會讓他們再落入那樣的局面的。”
鄭宵堅定道：“那是自然，我這次……絕不會讓他如願。”
雲雁感到鄭宵冷靜下來了，這才開始就事論事：“不過費慶宇會那麼做我一定也不意外，他本就是個掌控欲，權欲十分嚴重的人，而且我覺得……費慶宇的家族可能覺得末日是個機會。”
“機會？”
“對，你說，末日結束后，異能者們應該何去何從？”
鄭宵一愣，兩世加起來他都無比渴望能夠結束末日讓日子回歸平靜，雲雁提的整個問題他以前總覺得末日結束了，他們這些異能者理所當然的也就重回正常生活了，但現在雲雁這麼一問，鄭宵發現自己的答案居然說不出口，因為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個答案很天真。
異能者是人，卻又不是普通人，在避難所的時候所有人似乎自然而然的就將異能者和普通人劃分到了兩個不同的階層，難道末日結束這階層就會自行消失嗎？
顯然不可能。
雲雁並不是一定要等鄭宵回答，她自顧自往下說：“毫無疑問，異能者不可能和普通人一樣，古有俠以武犯禁，異能者就像是武林高手，國家手裏的常規力量根本無法對他們造成威脅，更何況一場末日災難，國家的常規力量也受損不少。”
“所以……”鄭宵似乎隱約明白了什麼。
“所以末日結束后無非是兩條路，第一，國家專門設立一個管理異能者的部分，給予異能者特權，第二，統治階層大換血，異能者直接參与到國家管理中來，甚至……成為真正的特權階層。”
雲雁的聲音冷冷的：“無論是哪種，當然都是費慶宇的好機會……”
“……他和他的家族渴望更上一層樓的心思可不是一日兩日了。”
鄭宵咽着口水：“所以對抗母蟲的終戰他才會那樣做，果然是好算計啊，不動聲色的剷除異己，最後剩下的都是他的自己人。”
雲雁點點頭：“你說你當時有好幾次隱隱覺得不對勁，所以最後你執行命令時略微遲疑了一下，我想其實那時候你的直覺就已經在提醒你費慶宇的命令有問題了，只是戰鬥節奏緊張使你無暇多想，之後你又因愧疚所以不願意細細回想那場戰鬥，這才一直沒能發現其中的玄機。”
鄭宵長長出氣：“還好這次有你，要不是你的事情讓我發現了費慶宇的真面目，我說不定會再次被費慶宇坑死。”
雲雁聞言只是淡淡道：“對我來說亦是如此，幸好有你。”
兩人此時雖然一個在小黑屋，一個在奇迹空間，卻依然感到淡淡的溫馨，兩顆心同時萬分慶幸這一世兩人幸好沒有錯過。
然而突然有人拉開大門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溫情，鄭宵在黑暗裏呆了數個小時，門外的光芒讓他覺得十分刺眼，他抬手擋住光線，聽得外面有人沉聲道：“出來。”
鄭宵慢慢往外走去，他被帶到了一間類似審訊室的地方。
鄭宵對面坐着一個魁梧的男人，他從鄭宵進來就一直在用眼神試圖壓迫他。
鄭宵心中冷笑：這些人也不查查他之前是幹什麼的，這點小把戲能嚇到他嗎？
他施施然坐下，毫無顧忌的與對方眼神交接，就等着看對方想出什麼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