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野洞虐女
我不知道自行車的極限速度是多少,但我可以肯定,在我瘋狂的踩踏下,父親這輛破自行車絕對達到它速度的極限。
我無暇看錶,估計現在是凌晨四點左右。這是城市最冷清的時段,連之前偶爾見到的出租車也沒有了,無疑對我來說很有利。
一路上幾乎沒碰到車和人,只在出城的時候碰上兩個扛着掃把的清潔工。我的自行車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估計他們都沒能看清我是人是鬼。
酒勁逐漸消失,但是劇烈運動讓我的胃裏翻江倒海,一路上吐了三次,弄得自行車前輪和車把上全都是污穢的胃液。
剛出城上土路,金姍姍醒了,驚恐地大叫起來,身子劇烈扭動。
現在我已經不害怕了,因為在這空曠的郊外,即便敲鑼打鼓也不會有人聽見。不過她的叫聲讓我感到不安,我不得不回頭狠毒地呵斥:“閉嘴!否則我殺了你!”
金姍姍估計知道在這樣的地方即便喊破喉嚨也無濟於事,為保命,她乖乖閉上了嘴。
我感到有種成就感,平時欺負我,把我當垃圾一樣看待的這女人居然對我服服帖帖,這感覺太好了……
不知什麼時候,我覺得後面的金姍姍有點不對勁,身子癱軟得像抽去了骨頭,整個人毫無支撐地貼在我身上。
反正快到地方了,不用分秒必爭,我停下自行車,雙腳點地,回頭探她的鼻息。
她沒死,不過呼吸相當微弱。
突然,我覺得幾滴溫熱的液體落在我手背上,摸一下她的頭頂,我嚇了一跳,滿頭黏糊糊的,不用說那是血!
血?壞了!如果她的頭一路都在流血,警察順着血跡找過來怎麼辦?
本來驚魂稍定,現在我又緊張起來!怎麼辦?怎麼辦?總不能原路返回把血跡抹掉吧?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一陣冷風吹來,我覺得背上一片冰涼,反手一抹,濕漉漉的。
我迅速脫下上身的厚夾克,打着火機,發現後背上果然全是血。這讓我頓時釋然——這女人頭一直抵在我身上,看來她流的血全被我這厚厚的夾克吸收了。顯然,我穿在裏面的毛衣也已經洇透,否則剛才的一陣風不會讓我覺得冰涼。
一件厚夾克和一件毛衣的吸水量足以吸收金姍姍流出的所有鮮血,自然就不會在路上留下血跡。謝天謝地,一定是父母在天之靈幫助我!
我仰望一下寂寥的夜空,繼續向目的地狂蹬……
半個小時后,我在大山腳下停下來。
在我的左側,是一道通往半山腰的峽谷,峽谷里有一個廢棄的採石場。這採石場是幾年前附近幾個村的農民聯手開闢的,主要供應農村建房的基石,屬於非法開採。三年前有人舉報,政府便勒令停采,從此廢棄。
當時我爸經人介紹在這裏干過幾個月——那時候我還在上初中,放學后我媽會把做好的飯菜裝在一個塑料小提桶里,讓我騎自行車來給父親送飯,因此我對這採石場相當熟悉。
這地方十分偏僻,人跡罕至,當我決定殺金姍姍他們一夥后,經過反覆考慮,決定把地點選在這裏。為此,我特意來進行了實地考察,發現這地方數年沒有人跡,原來通往採石場的路已經被一人多高的灌木和荒草覆蓋,採石場裏也長滿了半人多高的荒草。最讓我滿意的是石場左面土壁上的那個洞——洞前不但長滿茂盛的野草,還垂下許多藤蔓,洞口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當時連我都找了半天才找到。
這洞當初是石場工人挖掘的,他們在裏面躲雨、歇息或夏天睡午覺,我清楚地記得當時父親和他的工友們坐在洞裏靠着土壁一邊吃飯一邊說一些粗俗的笑話……
想到父親的笑臉,心裏不禁一陣哀痛……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段已經過去,此時天空呈現出黎明特有的深青色,天光微泛。
藉著微弱的天光,我很快找到通往採石場的路,雖然它現在已經不再是路,但對我來說卻是必行之途……
必須把自行車也帶進洞裏,以免藏在別處被人發現。我解下連繫我和金姍姍的繩子,讓金姍姍爬在車座上,把她的上身牢牢和車座扎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推着自行車進入灌木叢。
灌木叢里夾雜着許多荊棘,尖利的毒刺無孔不入地劃在我的臉上、手背上,火辣辣地疼痛。最麻煩的是枝條和藤蔓一次次卡住車輪,前進不得,後退不了,我不得不耐心地扯開那些枝條,一點一點地向前挪動……
這段路不過二百米左右,我居然花費了整整一個鐘頭。鑽出灌木叢的一瞬間,我看到天色已經蒙蒙亮。
摸摸傷痕纍纍的臉和手背,我覺得我現在和斑馬有一拼。再回頭看金姍姍,她比我好不到哪去,白嫩的臉上縱橫交錯地留下無數血印,頭髮也早已蓬亂得草垛一樣。
看着金姍姍,我心想,像她這樣生活奢侈、嬌生慣養的女人,如果不是我,估計一輩子都不可能經歷這披荊斬棘的一程……對他們來說,他們的道路永遠是寬闊的瀝青馬路,開着他們的豪車肆無忌憚地滿城市穿梭……
面朝晨氣襲人的峽谷,我深深呼了口氣,回想昨晚的經歷,我覺得恍如夢境。如果不是金姍姍實實在在地坐在我的車座後面,我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那一切都是我乾的……而後有種豪邁感洶湧而來,彷彿這十九年來的懦弱只是一場夢,現在夢醒了,我看到勇敢剛強的自己!一瞬間我甚至覺得我只有一米七零的瘦弱身體突然變得高大強壯起來,這感覺宛如重生,美妙無比、爽快無比……
到洞口前,我盡量小心翼翼地撥開那些灌木和藤蔓,勉強辟開一個可以供我進去的入口。進去后,我又把灌木和藤蔓掩蓋好,以免破壞這天然屏障。
這是個土洞,挖得不深,但十分寬闊,不然當時也難以容納幾十個工人在此吃飯、睡午覺。洞高兩米左右,對於身高只有一米七的我來說可以自由往來,不用擔心會碰到頭。
我把自行車支好,解下金姍姍身上的尼龍繩,把重重地撂在地上。然後我俯下身子探她的鼻息,雖然氣息微弱,但仍然活着。她頭上的傷口還在滲着血,模糊一片,看起來很嚇人。特別是臉上的幾道血跡,讓他的面目看起來有些猙獰。我微微感到有些害怕,於是拿衣袖把她臉上的血跡擦拭乾凈。
我不能讓金姍姍就這樣躺着,橫卧的姿勢容易讓他頭上的傷口血流不止。我再次抱起她,讓她坐起來,背靠着冰冷的土壁。當然,我沒忘記用那兩條尼龍繩把她的手腳捆綁起來。
安置好金姍姍,我感到眼前一陣陣發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靠着土壁大口大口喘氣。
一夜瘋狂使我的體力嚴重透支,現在終於停下來,我的胳膊腿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難以控制……
我閉着眼睛慢慢摸索着傷口縱橫的臉和手背,把那些還留在皮膚里的毒刺一根根拔出來,然後雙手捧起臉蛋,以便讓冰冷麻木的臉溫暖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我開始覺得頭暈目眩,那種酒後旋轉的感覺再度襲來,我知道,這是一種精神高度緊張和身心疲憊后的輕度昏迷。
恍惚中,我開始做夢,夢到穿着樸素上衣的媽媽,夢到抽着煙偶爾咳嗽的爸爸。我淚流滿面地向他們跑過去,可是他們突然消失了。然後夢境一轉,我看到父親翻滾在地,一群油頭粉面的年輕男女對他拳打腳踢……
“爸!爸!!!”我驚叫着醒過來。
抹去臉上冰冷的淚水,我哭了,無法自抑地埋頭痛哭……沒有人知道我此時有多想我的父母,我真的真的太想他們了……
一通哭泣后我漸漸平靜下來,抬眼狠狠瞪着金姍姍,我怒火中燒,決定等她醒來后不擇手段折磨她,活活把這歹毒的女人折磨死!
金姍姍垂着頭,臉色蒼白,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只能耐心等待,於是我再次閉起眼睛休息。
這些天來,每當閉起眼睛,我都希望自己能想些與父母無關的事,可我的大腦彷彿被打上了烙印,只要閉眼,父母的影像就赫然出現,然後演電影一樣流過一幕幕從前的往事,再然後就會出現那天晚上的殘酷情景——那是個沒有任何徵兆,平淡無奇的夜晚,我像往常一樣下了晚自習走出校門站在路邊等父親。
父親在附近的塑料廠上班,每天晚上的下班時間和我們下晚自習的時間差不多,於是坐在他自行車后回家就成了我的習慣。
出校門的時候,金姍姍一伙人開着他們的豪車從我身邊過去,李景龍探出腦袋沖我罵道:“小軟蛋,明天再好好收拾你!”然後絕塵而去。
李景龍這麼威脅我是因為晚自習前我和李靜在操場散步被他看到了。
李靜家境和我一樣貧寒,情況和我差不多,都是在父母的節衣縮食下來上的這貴族學校。我們住在一個小區,初中時就是同學,她是我初中到高中唯一的朋友。
李靜長得眉清目秀,很有淑女氣質,來這貴族學校不久就被李景龍盯上了。李景龍死皮賴臉非要和李靜交往,但李靜和我一樣,討厭他們那些紈絝的富家子弟,對他不理不睬。
後來李景龍發現我和李靜經常出雙入對,以為我們在談戀愛,於是把他失敗的理由歸結在我身上,常常和他那幫垃圾朋友無緣無故欺負我,逼迫我答應他不再接近李靜,否則見一次揍一次。
我心裏討厭他們,可懦弱的性格決定了我不可能作出任何反抗,在被他們揍了幾次后,我屈辱地答應了他的要求
從此以後,我刻意躲着李靜,盡量和她保持距離,可畢竟住在一個小區,抬頭不見低頭見,半路遇上,只能一起回家。這其間被李景龍發現了幾回,少不了修理我。
那天晚自習前,我在校門口遇到李靜,她說找我有事,我實在推脫不掉,只好小心翼翼跟着她去了操場。
一到操場李靜就直接問我刻意躲着她是不是因為李景龍威脅我,我當然不敢說實話,乾脆地說沒有。
李靜顯然已經聽到風聲,非要我說實話,就在我們僵持不下的時候,去操場打球的李景龍看到我們,當時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惡狠狠地指了我一下。
之後我不敢再和李靜糾纏,忐忑不安地匆匆離開操場。我聽到身後傳來李靜大罵李景龍的聲音……
李景龍的車呼嘯而過之後,父親騎着車過來,我默不作聲地坐上後座,和父親一起回家。
沒走多遠,李景龍他們車不知什麼時候從身邊飛馳過去。我正在慶幸沒被他們看見,那幾輛車突然倒了回來。顯然,他們看到了我。
李景龍探出腦袋沖我做個中指向上的手勢,嘲諷道:“哎,小軟蛋,放學還要老爹來接啊,是不是怕迷路啊?!”
金姍姍他們幾個探出腦袋哈哈大笑起來……
像這種情形,如果在平時,我會忍氣吞聲,可現在父親在,我不想父親看到我受欺負的樣子,於是鼓起勇氣弱弱地說:“要你管!”
李景龍愣了一下,他可能沒想到我敢給他頂嘴,然後厲聲道:“怎麼,你這小軟蛋今天有老爹撐腰想造反啊!”
這時,父親把自行車停下來,氣憤地斥責李景龍:“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孬啊?你們是同學,怎麼能這樣呢?”
李景龍毫不示弱地把車停在我們的自行車旁,趾高氣揚地望着父親道:“同學?我呸!就你們家這小窮鬼想和本少爺做同學?下輩子吧!”
李景龍嘴裏噴着酒氣,我看到他的車座上放着一瓶酒。我猜他喝酒和李靜罵他有關……
父親其實很早就聽說我在學校經常被欺負,曾一度要帶我去找校長,在我阻止下終於沒去。現在他親眼看到這些人欺負我,十分生氣,於是面紅耳赤地破口大罵起來:“你們這幫兔崽子,有錢就這麼欺負人,你們父母是怎麼教養的!!”
李景龍一向飛揚跋扈,在學校從來沒人敢惹,我估計以他家的財力,在社會上也沒人敢惹,這樣環境中長大的人豈能忍受被別人罵?
李景隆操起車座上的酒瓶砸向父親,然後開門下車,二話不說飛起一腳朝父親踹過來!
父親是個身強力壯的漢子,力氣很大,一把抓住李景龍的腿,順勢一送,李景隆正好蹲在他酒瓶的玻璃渣上,褲子被扎破,血流不止。
李景隆氣得青筋暴突,歇斯底里地沖其它幾輛車裏的人大叫:“你們還愣着幹什麼?給我打!往死里打!”
另外三輛車裏立刻竄下來兩男一女,朝父親衝過來!
兩個男的分別叫‘催子同’和‘王浩’,女的則是金姍姍。他們都是有錢或有權家的子弟,物以類聚,平時在學校里橫行霸道,常常欺負同學,無人敢惹。
催子同、王浩和李景龍為了欺負人方便,從高一起就參加了學校的柔道隊,有一定拳腳工夫。父親畢竟是五十歲的人了,一個人怎能打得過年輕力壯的他們,不一會兒就被他們踹翻在地,瘋狂踩踏起來……
這時,站在一邊的金姍姍也加入他們的行列,穿着高跟鞋的腳唯恐落後地朝父親身上亂踩!
他們的腳重重落在父親頭上、胸口和小腹上……我被嚇壞了,獃獃地站在一邊瑟瑟發抖……
李景龍一邊踩踏,一邊惡狠狠地重複着:“跺!往死里跺!”
我大腦一片空白,完全傻了,連他們什麼時候揚長而去的都不知道。直到救護車呼嘯而來我才從恍惚中醒過來,望着擔架上七竅流血的父親,失聲大哭起來……
父親在醫院裏躺了一星期,一直昏迷,醫生說他的肝肺破裂,非常危險,讓和母親做好思想準備。
次日夜裏,父親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我和我媽以為他醒了,慌忙呼喚,誰知那幾聲是他留給我們的遺言……
父親死了,我眼看着他停止了呼吸……
火化父親的時候母親哭得好幾次昏迷過去,我卻大腦里一片恍惚,一聲都哭不出來……
之後,憤怒的母親發誓要為父親討回公道,在大伯的幫助下,找了律師,告李景隆他們。
本來開庭審理的時候我應該和母親一起並肩作戰的,可不爭氣的我居然因為悲傷過度病倒,只記得渾渾噩噩地上庭接受對方律師的幾次盤問,問的什麼我一點也不記得,那時的我幾乎就是一具行屍走肉……
自始至終,案件的審理過程我一無所知,只知道三次開庭回來,母親和大伯的臉色一天比一天悲憤,直到最後他們拿回一張判決書,上面的對案件的定性居然是交通事故!
當天,拿着判決書回來的母親如同喪失了三魂七魄,嘴裏一直神經質地喃喃着什麼。
大伯走時對我說讓看好母親,回去后讓大伯母來我們家照料幾天。
大伯剛走,母親發癔症般在屋裏轉了幾圈,突然癱在地上。
如驚弓之鳥般的我嚇得腿一軟跪在地上,好一會兒才有勇氣爬過。
母親面無血色,胸口一動不動。我顫抖着手指探母親的鼻息,她已經沒氣了……
那一刻,我覺得我的腦袋和胸腔里全空了,大腦和內臟彷彿被人挖了去,然後眼睛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醒來已是三天之後,我躺在大伯家的床上,大伯告訴我,母親的屍體已經火化,然後拚命安慰我,說以後他家就是我的家,他和大伯母就是我的父母……
大伯父坐在床邊說了很多很多話,現在我一句都想不起來了,當時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殺了李景龍他們,為父母報仇!
醒來后,我在大伯家住了三天,其間我問大伯判決書的事,大伯一臉憤恨地說:對方有錢有勢,審理案件的法官被他們收買了,還收買了證人,一口咬定那是一起交通事故……”
當天下午,我對大伯說我要出去找工作,以後自己養活自己。
大伯說以後讓我就住在他家,我拒絕了,我說我自己能養活自己,然後掩門離去……
回到家,我並沒有找工作,那是我怕大伯擔心編的託詞,我真正的目的是要獨自策劃我的復仇計劃!
經過半個月不遺餘力的調查和跟蹤,我摸清了李景龍一夥的活動規律,也弄清了他們父母以及審理我父親案件那女法官的情況。我在紙上寫下他們的名字,然後確定了我的第一個下手目標金姍姍,再然後就發生了昨晚的一切。
洞口的灌木微微動了一下,一股冷風穿洞而入,我打了個冷戰,從思緒中擺脫出來。此時,我聽到金姍姍喉嚨里發出渾濁咳嗽聲,抬頭看過去,她身子扭動幾下,驚慌失措地抬起頭來……
賤女人,你終於醒了!我像看到獵物的野獸,豁地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