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
崇禎十六年的冬天,和往年沒有太大區別。
這一年,賈純二十歲,賈聰十六歲,一眾人馬去春秋苑畎獵。
雲很多、很厚,綿延萬里。
畎獵一直進行了一整天,將近傍晚的時候,才停了下來,眾僕從各人帶着獵物,欣喜而歸。
忽然,馬受到驚嚇,落荒而逃。眾人騎在馬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已經被群狼衝散。
賈純騎的馬直挺挺地衝上了大道,完全不受控制,後面傳來賈忠的叫喊聲:
“少爺!少爺!”
一頭蒼狼攔住了去路,那匹棗紅馬驚慌失措地剎住了蹄子,大甩其尾,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在原地打轉。
“你身上有狐狸的味道。”
那蒼狼口吐人言,惡狠狠地盯着賈純。
賈純驚魂甫定,問道:“你是狼族?”
蒼狼走了上來,繞着棗紅馬踅,棗紅馬大睜雙目,趵着蹄子連連後退。
這時大路上又走上來三個男人。
其中一個年輕人道:
“父親,不是去找賈善那個老狐狸嗎?怎麼到這裏來了。”
“他是狐妖。”
蒼狼露出獠牙,用前掌猛拍地面,便轉身走了回去,倏然化作人形。
“奎兒,你先行一步。”
“我陪你一起去。”
這時另一個年輕人走到了臧奎身邊。
“秦朗,你小子想搶我功勞?”
“不是,賈善那老狐狸不可小覷。”
賈純聽幾人不斷提起賈善的名字,知道事情不妙,但是卻脫不開身,只得趁幾人談話的時候,滾鞍下馬。
那化作人形的蒼狼,卻是臧霸,他得到黃彥澤的靈盤后,按照靈盤的指示,一路搜尋,來到了太平府。
他沒想到賈善竟然不在莽蒼山,而是潛身於人類世界,無怪乎這些年沒有絲毫下落。
賈純想逃,但是臧霸命令俞祖德出手,將他抓了回來。
臧奎和秦朗已經攜帶靈盤先行一步,臧霸抓住賈純后,緊隨其後。當然,他還不知道賈純是賈善的兒子。
臧奎建功心切,三步並作兩步,突入賈府。
賈府的門人阻攔不住,眼看一眾人馬氣勢洶洶地湧進了院子。
“賈善,賈善那老狐狸在哪裏,給我出來!”
府里的僕人勞累一天,已經回後院歇息了。
賈善正在書房裏面閑坐,卻聽到院子裏有人在大叫他的名字,便掌着燈慢慢地走了出來。
看院子的僕人,跑到賈善身邊,氣喘吁吁道:
“老爺,他們不由分說,便闖了進來,我攔不住。”
賈善看來人,已經隱約猜出對方身份,便對僕人道:
“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僕人聽賈善這麼說,又看向臧奎,不僅渾身一顫,便匆匆跑了出去。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何深夜闖入府中?”
“老狐狸,你藏的挺深啊。”
臧奎收起靈盤,走上前來,笑道:
“認識我嗎?”
賈善這時才不緊不慢地舉燈看向臧奎,看的仔細了,搖頭道:
“恕老夫眼拙,不認得。”
“我認得你,”臧奎舔了舔舌頭,趨前一步,冷笑道:
“二十年前,你劫走了我父親要抓的人,還配合何義平打傷了他一隻眼睛,還記得嗎?”
賈善手抖了一下,臉色突變:“你是臧霸的兒子!”
“哈哈哈。”
臧奎一陣狂笑,催逼內丹,在體內幻化成妖力,手中祭出了寒光妖刀:
“父之冤家,我之寇讎,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賈善看臧奎不由分說,便要動手,這時反倒面無懼色,喝道:
“你個毛頭小子,也太猖狂!”
他說著催逼內丹,在體內幻化成妖力,手中祭出陰陽雙金槍。
秦朗和眾狼妖,看兩人動手,也要助力,這時臧奎吼道:
“都退下,我要親手殺了他!”
他說著掄起妖刀,和賈善戰作一團。
賈善雖然年紀大了,但是氣勢不減,臧奎一開始憑藉蠻力略有優勢。
但是兩人戰夠五十回合,臧奎開始漸漸吃不消,顯得手忙腳亂,毫無遮擋之力,他內丹的修為遠不如賈善。
隨着兩人不斷地消耗內力,臧奎眼看要敗下陣來,他虛晃一刀,向後退去。
賈善趁勢將所有內力注入陰陽雙金槍,金槍爆出一片耀眼的金光,頓化為玄冥神弓。賈善拉滿了弓弦,正欲射出虛空之箭。
“老東西,住手!”
賈善聽到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人走了進來,一隻大手掐着賈純的脖子。
“純兒!”
賈善看到賈純落入敵手,猛然間害怕起來,不僅脫口而出。
這聲“純兒”被臧霸聽到了,他走到院子中,笑吟道:
“純兒,沒想到啊,他是你什麼人?”
臧霸說著,拤緊了賈純的脖子,又用挑釁的目光看向賈善。
“住手!你們究竟要做什麼?”
臧霸將賈純交給了臧奎,搓了搓手,走到賈善身邊:
“老狐狸,我們又見面了。”
賈善嘴角發抖,白鬍須開始跳動起來,剛才氣定神閑的態度,此刻已然所剩無幾。
臧霸看他這般,不僅一陣狂笑,道:
“看來我抓對人了,他是你的兒子。”
賈善沒有回答,求道:
“你們放了他,無論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們。”
“放了他?”臧霸看向賈純,道:
“放了他也可以,我來問你,何義平在哪裏?”
賈善臉頰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他彷彿被人照着肚子痛打了一拳,難受地彎下了腰,喃喃道:
“我不知道。”
臧霸聽他這麼說,並不追問。冷笑一聲后,轉身對臧奎道:
“給我打!”
臧奎開始左右開弓,直把賈純打的嘴角出血。
“夠了,停手吧!我說。”
賈善聽着賈純痛苦的叫喊聲,終於放棄了抵抗。
這些年來,他雖然沒有回莽蒼山,但是一直和何義平互通音信,自然知道他的下落。
但是一邊是兄弟,一邊是兒子,無論放棄誰,賈善都於心不忍。在經歷一番艱難的抉擇后,他選擇了賈純,他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兒子。
“我說,不過你們要答應我,只要我說出來,便放了我兒子。”
“父親,你不能說。”
臧奎一圈打在了賈純的太陽穴之上,把他打昏了過去,罵道:
“該死的狐妖!”
這時臧霸笑道:
“我答應你,你只要告訴我何義平的下落,我便放了你兒子。”
賈善得到了臧霸的保證,終於說出了何義平的下落:
莽蒼山,主峰,山神廟。
這個地方臧霸知道,當年他曾跟隨魯廣元,在靈盤的指引下,去過那座山神廟,但是卻撲了個空。
所以他有些不相信賈善的話,質疑道:
“老狐狸,你說的可是實話?”
賈善頹喪地點了點頭,道:
“絕無虛言。”
臧霸看向賈善,覺得他不像在說謊,又警告道:
“老東西,你要是敢騙我,有你的好下場!”
他說著轉身對臧奎道:
“放了他。”
“這,父親,他是狐妖,不能放!”
臧霸有些猶豫地走到賈純身邊,這時俞祖德站了出來,冷笑道:
“你老子說的話,就是在放屁!”
“你!”
臧奎怒視俞祖德。
臧霸聽出了俞祖德話語中的嘲謔意味,只得尬笑一聲,擺手道:
“算了,我有言在先,只要老東西說出何義平的下落,便放了他兒子。”
臧奎無奈,只得悻悻地鬆開手,放了賈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