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接觸 糾結

十九、接觸 糾結

從前,看到媒體上關於某某大人被審判的消息,總覺得大快人心。wWw.

曾經,對領導們高高在上的權威、揮金如土的瀟洒變得無比艷羨。

現在,每日三省,反覆警醒不能得意忘形,引火**。

位置變,心態變。

原人大主席黃勝勇的案件總算有了初步的輪廓,經不住刑警隊種種手段的小舅子全盤招供,卻也沒有找到已經餵了魚的原來沙場老闆趙老大的屍體,而且黃勝勇對命案一口否認,堅稱不知情。所以,經過近三個月的偵查取證,能夠確鑿證明的只是一筆數額為3萬元的民政救濟款項的貪污,以及界定上可有可無的近十年來利用職務之便騙取了國家退耕還林款50餘萬元。其他東西只是違紀,沒有犯法。

目前,案件已經轉入司法程序,基本也就算是塵埃落定。對南岸鄉的餘波是原鄉民政辦主任、林業站長長兩人被牽扯了進去,公職生涯走到了盡頭,不過是又勾起了幾日的閑愁。

原先的三家班子主要領導非正常程序一年之內全部換掉,儘管是在大調整之年南岸鄉也算獨此一家,早有心理準備的張紹儀暗嘆一聲倒霉也便只能無奈又欣慰的將之徹底拋開。

下午,在辦公室里簽署了申請在明年的全省公務員考試中招考兩名科員的報告之後,無所事事,便專註思考起當前的工作來。

明天要先召開鄉黨代會,增選張紹儀自己以及縣委副書記韋尚科為縣代表。這是種一般人不能理解的程序,略過不提。

因為明天縣委副書記要來,所以明天又是一個接待日,而且又因為該副書記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上任以來從未到過南岸鄉視察工作,重視程度比之平常又要提高不少。雖然因為韋尚科自身有被選舉的任務,應該來去匆忙,也不會苛刻多說些什麼,但是作為與書記、縣長關係都密切的張紹儀來說,對於這個關係疏遠的第三巨頭卻更是絲毫不敢怠慢,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給他留下指責的借口。

神仙打架,從來都是百姓遭殃。

自從三巨頭齊聚后的第一次討論人事問題的常委會之後,關於這位年輕的副書記韋尚科的傳言就像南方這愛哭的美人的眼淚,過不了一段時間又要自然或是強迫的吸引着全城人的注意力。

“將門之後”等關於身世的說法剛淡出視野,省委某部某副部長、開大奔的老闆專程來看望的消息又席捲而來,再加上走訪調研各個單位時候時不時高調的表態發言,讓他經常性的成為牛岩官場第一話題人物。

人氣指數超高。

種種傳說張紹儀當然也毫無遺漏的聽着,但研究過其簡歷,並在縣委辦工作時候有過業務接觸的他卻不會從這面表面的事情去看問題。

一個26歲從名牌大學碩士畢業的人不會那麼淺薄,有過兩年鄉鎮副書記掛職經驗的人也不會那麼無知。從大機關起步,然後直接到革命老區、紅色搖籃掛職鍛煉,又回到大機關深造提升級別,再直接來到牛岩縣這樣的新興工業區任黨群副書記,這是一條精心設計的仕途路線。

6年從科員到副處,在某些人看來走得或許仍然慢了,但卻有速度,有歷練,穩若磐石。誰笑到最後才笑得最甜!

總之,張紹儀對這位年輕的副書記的觀感是複雜的,羨慕,嫉妒,又畏懼,敵視。所有草根對豪門貴族的感覺都是如此吧。琢磨着有關身旁這位大人的光輝事迹,天然的看不順眼讓張紹儀想起閱讀馬列經典時候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話——無產階級能失去的將只有貧窮。

但是光腳的真的怕穿鞋的,而況別人穿的是高級皮鞋。

第二天一早,鄉政府籃球場已經支起了大鍋,瘦肉粥,包子饅頭伺候着,恭候派出的車從各個村接來的鄉黨代表們。這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興起的“風俗”,每開一次大會,除了鄉里沒有的“一委員”,其他的“兩代表”們從來都是風光的享受着公車接送的待遇,散會後再在食堂歡聚一堂,繼續大會上沒有商討的清楚的重要事宜。

剛起床修飾完畢的張紹儀也拿起大腕乘了滿滿一碗粥,再用筷子插了兩個包子走到旁邊的水泥台階上一**坐下,和熱鬧啃着、喝着、談笑着的同志們言談甚歡,雖然價值八百大洋的黑色西褲必然會留下大塊塵土的痕迹,但這才是堅決貫徹群眾路線,深入到第一線。

會議開幕時間定為9點30分,直到九點20分,韋尚科的大眾途觀旗艦版座駕才姍姍來遲。張紹儀和梁遠振自然已經早早的恭候着。

韋尚科依然是瀟洒的黑色商務男裝,裏面薄薄的羊絨衫給予了追求的風度足夠的空間,飄逸的衣褲將其身材烘現的有點柔弱,卻愈加給人深不可測的感覺。他友善的和恭候的兩人握了手便在引領下徑直走向會場,莊嚴雄壯的《國際歌》響起,大會按程序展開。

會議內容是簡單的,議程卻是繁瑣的,總共有九項,又必須在一個上午開完,所以會議緊張忙碌的進行,程序化的東西善乏可陳,比之電影裏哄哄鬧鬧的外國選舉場面更是少了歡愉的樂趣。張紹儀不時留心坐在身旁的韋尚科,發現他如老僧坐定,眉慈目祥,雖然不知道在想着什麼,只是這份安穩卻要強過自己許多。

大庭廣眾,人多耳多之下只能說下閑話,只有中途休會的時候張紹儀才有機會向韋尚科簡單彙報了下工作和思想。

“大災之後南岸鄉的領導班子又經過這樣的變故,現在的兩個副鄉長鍾培智和韋漢德又當滿了兩屆,馬上就面臨著變動。人心不穩,整個班子的戰鬥力比較弱,致使目前全鄉工作的開展受到了一定的制約………”張紹儀語氣誠懇的說道,當然這段“客觀陳述”不是為了揭自己的短,“鄉里班子經過研究,向縣委推薦了原副鄉長鍾培智任人大主席,原人大副主席張博釗任宣傳委員、副鄉長的職位,後備幹部,現黨政辦主任韋明任人大副主席。”

“韋書記,我在這也很誠懇的說,不是向縣委要官,而是希望縣委能夠多關懷下基層幹部,鍾培智原先十幾年前就是南岸鄉的黨委委員,到長平鄉交流當了三年的副鄉長,回到南岸又當了兩屆副鄉長。真要是沒有能力也當不了那麼久是吧,作為全鄉任職時間最長的實職副科級領導,能力和成績有目共睹,年紀又還不老,再不給予些關照,確實讓鄉鎮的同志有點寒心。”

“再說黨政辦主任韋明,全縣最早的一批選調生,不過是因為早年說了幾句不看場合的話,就被一幫子打死,五年辦公室主任了,勤勤懇懇……..”畢竟作為一鄉黨委書記,說話比之從前是縣委辦副主任時候要大膽了許多。

和黨群副書記彙報工作自然不能說什麼GDP這類的經濟指標,而是業務對口的彙報人事問題。其實推薦已經經過正當合法渠道向組織部上報,張紹儀也和相關的常委領導做了溝通,今天這一頓彙報也是作為必要的程序,即使沒有今天的機會張紹儀之後也要老老實實的跑去彙報,否則相關的人事訴求絕對不會那麼容易得到滿足。

所以說,所有的問題都不能只是在明面上解決,有一個詞叫做水到渠成,是所有自信的、有掌控力的人都在追求的境界。不能將事情事先在背後擺平,而是將它推向前途未卜的當面對壘,要麼是力有不殆為形勢所逼,要麼是赤條條的莽夫沒有半點心機。

韋尚科靜靜聽着張紹儀故作的有點激憤的講述,眼睛打量着,心中盤算着。對於這個前縣委書記的秘書他也有着本能的排斥,一是因為自己和齊建國的微妙關係,二是因為兩人的“成分”。於是在近半年的縣委辦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事”期間,兩人沒有過工作以外的任何交流,甚至不曾開過玩笑。他想起關於張紹儀的那次被打擊的慘痛的流言禍端,又覺得有點可笑:一個靠着攀附關係上位的小螞蚱而已,別看着現在蹦躂得挺歡,升得挺快,再過兩年,妄圖升上副處的時候沒有底蘊的缺陷將會充分暴露出來。

“嗯,這個鐘副鄉長我也是早有耳聞,這樣的老同志縣委確實應該給予考慮。”韋尚科和顏悅色的應道,“南岸鄉的班子隊伍突然經歷了這麼大的波折和變動,在配備和今後的表現上都會引起縣委的重點關注。當然,縣委也會考慮為鄉里輸送點新鮮的血液。你是班長要把握好班子的建設。…….”

談着工作,會議又繼續開始,張紹儀和韋尚科全票當選縣代表,大會勝利閉幕。人流湧向食堂,近十桌宴席哄哄鬧鬧。午飯之後,韋尚科在數十人的目送之下絕塵而去,張紹儀當書記之後與韋尚科的第一次“交流”簡短而沒有多少實際內涵,不過是點到為止。

當然,這才只是今後糾結的命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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