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疑惑 宣言

六、疑惑 宣言

“聽說貪了200多萬呢!”

“以前開沙場的那個趙老大就是他殺的。weNxUemi。Com”

“。。。。。。。”

不能不說小道消息總是無比接近於事實,至少群眾更願意相信那就是事實。原因在於事情更多是說出來的而不是做出來的,更在於人的劣根性——炫耀和隨眾,消息靈通的“能人”成了煽風點火的推手,唯恐不亂的乾柴前仆後繼,火勢不斷蔓延。

據說,沒有查證,這是南安鄉第一次有正科級領導在任上被拘,而主角又是南岸鄉土生土長。不大的地方,三萬多人口中倒是十有七八認識或是知道黃勝勇,於是南岸鄉熱鬧了,關於黃勝勇的真實或不真實的故事席捲着這方圓幾百公里——蔓延到了鄰鄉甚至鄰縣,其活躍程度似乎絲毫不遜於兩個月前的那場洪水,因為悲傷的事情遠遠沒有這些花邊的演繹要來的精彩。

作為事發地鄉黨委書記的張紹儀自然是焦頭爛額。還好出了這樣的事情也起到了警示作用,災后重建的財、物倒是沒有再惹出什麼麻煩,經過黃勝勇“大罵”已經回到正軌的災后重建工作加速推進,三灣村村支書黃勝財也被順便“斬草除根”免了職務,真是一人失道,全家遭殃。

後來又根據可靠消息,黃勝勇涉案的都是些陳年舊事,與初來咋到的他沒有什麼關係,讓他心情才好了一點。倒是鄉長梁遠振彷彿打了勝仗,一早到晚挺高興的樣子,惹得本來就煩躁的張紹儀相當不爽,在正式場合稱呼了兩次“梁代鄉長”,讓梁遠振不知輕重翹起的尾巴灰溜溜的耷拉了下來。至於梁遠振是否心生怨恨卻不願意去顧及他太多。

牛岩當地有句話說“再小也是幹部。”數十年來,幹部因為體制的煉化成了一個特定的階層,在讀書人不再享受特殊待遇的今天,在農村社會裏作為一個“崇高”甚至“強悍”的存在,從村民小組長開始,到正兒八經的歸屬公務員序列的鄉幹部,當了幹部就意味着脫離了“群眾”的範疇,都口口聲聲說“群眾”如何如何,已然沒把自己當成“群眾”的一部分。

小到每個月十數斤的低保救濟糧,大到幾千上萬的救災款,雖然輪不到“幹部”想給誰就給誰,但是想不給誰卻也不是太難的事情。所以從根本上來講,善良而軟弱的“群眾”一般情況下是不敢做出聚集起來到鄉政府“鬧”的事情來的,沒有“惠及”的群眾更多的可能是買上兩瓶好酒再加上兩盒糖果來到村支書、村主任的家裏,聊聊家常,再說說困難,實在不行了再許諾錢到手了再返點折扣。他們在堅實的統治和生存的壓力之下,從來都是軟耷耷,何時敢堅挺的立起來?

另一方面,仍是根據可靠消息,紀委之前並沒有在調查黃勝勇,而是突然間收到了匿名舉報,且證據確鑿得足以採取了措施。

所以,背後一定有人。

而且應該就是領導幹部,否則不可能知道的那麼清楚。

但是張紹儀想不到會是誰,即使根據誰受益最大,誰嫌疑最大的原則,在南岸鄉里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嫌疑人。因為出了這樣的事情,整個南岸鄉就沒有一個受益者:

梁遠振現在還頂着“代鄉長”的帽子,首先他不會節外生枝;

掛職副書記本來就不願意摻和到鄉下的破事中來,一心等着掛職期滿回去當他的副局長,他沒那動機;

兩個副鄉長看似嫌疑最大,因為他們最可能接任人大主席,其實也不可能,因為他們和黃勝勇一樣都當了快兩屆,彼此間有太熟悉,這麼點地方,有貓膩豈少得了其中的誰?從他們這段時間慌忙的模樣,還有經常往牛岩縣城跑就能看得出來,他們也不是;

其他的副職們、一般幹部也不太可能,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誰會幹?

雖然想不明白,張紹儀卻又在不斷地糾纏,他不能容忍自己的鼻息之下有這樣一個危險的人存在。真是剪不斷,理還亂,但是除了提醒自己需謹慎小心也別無他法。不過有些事情卻是必須提上了日程,從利於他的角度,從利於工作的角度,他準備做些什麼。

…………………………………………………………….

下午,鄉政府大樓四樓會議室,領導班子會議。

“今天主要研究下人事問題。”討論了些常規工作之後,張紹儀主持着會議:“班子成員出了事,誰臉上都不光彩,在此希望大家吸取教訓,引以為戒。”

“黃勝勇的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雖然縣人大免了他的人大代表資格,鄉人大會議卻還沒有開,黨委可以推薦新的主席,但是估計上面暫時也會壓着,所以這個職位暫時先不討論。”手續,或者說程序上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事情,主要還是張紹儀心目中還沒有合適的人選,此時說出來也有引誘的意思——想上嗎?看你們表現。

作為新任的黨委書記,他對本鄉人事問題的話語權是上下心照不宣的。說了不算讓你當這書記幹嘛?對於他這樣背景深厚的書記更是如此。

“大家先討論下還空着的這個宣傳委員、副鄉長的職位,班子形成一致意見之後上報組織部。”張紹儀不緊不慢的說著,其他人心思各異的聽着。“我個人意見是從現有班子成員選一個人頂上,大家談談看法。”

鄉鎮領導班子會議不像縣裏的常委會,書記要最後一個發言,因為這一級沒有“常委會重大事項議事制度”這些個東東或多或少的限制。從歷史和現實上來講,書記在鄉鎮是絕對說一不二的。

而且張紹儀的話雖然沒有點了名字讓誰當這個兼宣傳委員的副鄉長,其實卻是限定在了唯一一個人的身上。兩個副鄉長當了快兩屆當然不可能再只是這樣挪一挪,他們要麼上正科,要麼調走,要麼當副主任科員去。組織委員剛從別的地方調來,原來是教師,現在公務員的身份才剛辦清楚,怎麼敢奢望?武裝部長除了複員軍人沒人能補上,南岸鄉沒有這樣的後備幹部,而且該部長太“粗”,幹不了宣傳這樣的“細”活。

一數下來便只有人大副主席張博釗。於是數十雙眼睛的光彩便忽閃忽閃的有意無意飄過張博釗所作的最末尾的位置,縷縷疑問和羨慕便隨着香煙飄散在並不寬敞的會議室里。

領導們開會抽不抽煙一般要向“一把手”看齊。張紹儀不抽而會議室里煙霧縈繞便很能說明一個問題——對這個本來是下屬的黨委書記,其他人從心底里沒有那種敬畏,包括此時被幸福和自己呼出的煙霧包裹着的人大副主席張博釗。

“我提議張副主席。”梁遠振剛要開口,卻是統戰委員兼副鄉長鍾培智依然大聲說了出來。這樣的人情誰不搶着賣?而且南岸鄉的班子會議上從沒有按座次發言一說,這是一項極其優良的傳統,充分體現着民主在南岸鄉已經生根發芽。

凡事先試圖推銷自己的意志,明知無法改變的就看誰的動作快。靈活是升官發財的不二法門。

一臉遺憾的梁遠振馬上附議,其他人跟着附議,張博釗的宣傳委員兼副鄉長職位變成了囊中之物,他原本還故作鎮定的面部表情也鬆動並精彩了起來。

“我提議由黨政辦主任韋明同志作為人大副主席的後備人選。”一番程序之後,張紹儀繼續說道:“韋明同志我有比較深的了解,兢兢業業在黨政辦做了五年主任,工作上吃得苦,待遇上吃得虧,而且文化理論水平也比較高,經過這些年來的鍛煉,已經具備了一名領導幹部所要求的能力,……….”

張紹儀一邊誇讚着韋明,一邊掃描着其他人的表情,除了梁遠振其他人都是事不關己的模樣。由於鄉鎮的制度建設實在是太不完善,甚至連班子會議之前,除通知分管領導準備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議題,別說書記的提的人員能不能、該不該提出異議,問題是想幫誰說話都沒有提前準備好的人選。

梁遠振面無表情的抽着煙,他確實很鬱悶,甚至很生氣,不過他卻沒有任何辦法。他不是分管組織人事的副書記,原人大主席才是,而且他現在還是“代鄉長”,可能當初他這個“代鄉長”來得就有點困難,不知道誰又出了“齷齪”,根據妥協后的意思乾脆讓他“代”到年後的大換屆再正式選舉為鄉長,意思是他還要“代”上半年,看看他的表現。而只要還“代”着,他便沒有“挑釁權”。

於是,下午的領導班子會議在張紹儀的“有備”,梁遠振的“無奈”,其他人的“無關”中順利結束。

當晚關於最新的人事變動就像長了翅膀,為全體鄉幹部以及一些村幹部所細知。在別人議論紛紛之時,張紹儀先後接了張博釗和韋明滿口感謝、表達忠心的電話,他相信電話之後還會有別的。掛掉電話之後繞有興趣的開着電視,由於臨近國慶,電視裏反覆着偉大領袖在**城樓上的宣言,他沒臉沒皮的想到:

今天也是一個宣言,他張紹儀是書記,他有權讓誰上誰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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