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碧玉 幸福
酒，沒有幾個人願意多喝到倒下的程度，吃喝了一個半小時，該表達的都表達之後也就散了，有人帶着老婆繼續享受月湖會所里的各種設施，看着董媛媛已經不耐煩的表情，張紹儀便告辭先走一步。wwW.
雖然和王啟勝的關係並不沒有別人想想的那麼密切，但是自從幾年前王啟勝向別人介紹時候說了張紹儀是他侄子，兩個人之間那點榮辱與共的聯繫卻是坐實了。於是地位上升之後，張紹儀也不介意當著眾人的面奉承的叫一聲叔叔。
當初被齊建國選為秘書有多少是因為自身的良好表現張紹儀不清楚，他不相信作為一縣之長連自己秘書的背景都一無所知，更不相信齊建國能有那麼坦蕩的胸懷，從跟在齊建國身邊開始，張紹儀就知道齊建國有些場合不會帶他出席。雖然拜年時候已經產生了進入齊建國的圈子的錯覺。
所以那次常委會上王啟勝嘴角情不自禁牽起冷笑的時候張紹儀心裏面翻起了驚濤駭浪。毫無疑問，兩個主要領導間因為宿命起了爭雄的心思，他這夾在中間的人唯一的結局只能是被兩邊所遺棄。幸運的是兩個大佬的暫時還處在蜜月期。現在能躲到鄉下，也算暫時脫離了險境，不至於輕易被殃及，畢竟鄉鎮一把手影響要大很多。
張紹儀喝了不少酒，努力集中了精力開車，秋季的夜風有着獨特的清涼，把那張被高度酒燒得發熱的臉撫摸的很舒服。夜很寧靜，心很寧靜。
但這份寧靜卻僅屬於喝了酒神經變得大條的張紹儀，旁邊已經悶悶不樂了一晚上的董媛媛顯然對他不聞不問的態度感到不滿，憤憤道：“你是不覺得我像個小孩啊？”
“你本來就是個小孩。”張紹儀張口就答，然後才意識到說錯話趕緊補救：“我也還是小孩。不要和剛才那些人去比較。別看他們現在一個個很風光，人家都是數十年辛苦打拚賺來的，我們則是順風順水長大，沒吃過什麼苦。沒有那份閱歷，也就沒有那些世故。”
“我看你就很世故。”聽到張紹儀語氣變得認真，董媛媛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
“他們的世故是滲透到本質的，是經歷太多之後已經堅定地確立了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我還沒有達到那種水平。從內心來講我還有點排斥自己的做法，還有點表裏不一，他們已經表裏如一了。”
“那不是說你以後也要變成他們那個樣子。表裏如一。”董媛媛的大眼睛瞪着他，期待他說不，但是等到的是長時間的沉默，好半天才不甘心扭過頭去。
車開到董媛媛的宿舍樓下，張紹儀才又說道：“不想騙你，也不想說沒把握的話。別想這些庸人自擾的話題好吧，平平淡淡的過好自己的日子，享受屬於自己的幸福，哪怕世故一點也沒什麼，只要不去做那些讓自己太丟份的事情就好。你覺得呢？你覺得要說個明白那我今晚留下來我們徹夜長談。”
“去死！”和往常一樣，每次說到這個話題董媛媛馬上一臉通紅。兩人還沒有同居，錯過了機會的張紹儀目前只和董媛媛保持着牽個小手，親個小嘴的狀態。對肉慾有了刻骨銘心的陰影的他沒有再刻意，也沒正式提過要求，只會經常玩笑着要留下過夜把董媛媛惹得一臉通紅也就作罷。悔恨的張紹儀嚮往能夠找回一份真實的愛情，而他發現自己已經抓住了尾巴。
“那就別瞎想了。我酒有點多，就不送你上去了。來，親下。”
董媛媛躲着逃離了，到了樓梯上才又轉過身向張紹儀揮了揮手，嫩嫩的俏臉的笑容在昏黃的樓道的燈光下乾淨、甜美，刻意修飾后略現正式的連衣裙將不算突出的身材勾勒得很勻稱。娶妻當首選小家碧玉，雖然沒有那份征服高貴后的虛榮，卻能從中享受到安靜、幽淡、舒適和簡單。能夠享受到真正的生活。
第二天，組織部終於將擬好的文件送到了縣委辦，再經由張紹儀的手送給齊建國簽發。下午通過公文系統名為《**牛岩縣委員會關於張紹儀等同志任免職的通知》的文件正式下發到全縣大小單位。三個鄉鎮、四個科局的主要領導被調整，其中受洪災最嚴重，並出現人員死亡的南岸鄉黨政主要領導全部被免，原鄉長被安排到婦聯當副主席，原書記陶志文則去了縣人大財經委當主任。至此，因為齊建國、王啟勝兩位老大被市委領導狠批而引發的調整終於告一段落。
文件下發后不到十分鐘張紹儀就收到了剛任命的南岸鄉黨委副書記、代鄉長梁遠振的電話。隨後相熟一點的人的電話也陸續打了進來，張紹儀不厭其煩的和每個人寒暄三五分鐘，直到縣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李林的電話說明天上午九點，縣委常委、組織部長郝益升和他談話然後親自送他上任，才告一段落。
一般來說副職的任命由幹部科科長代表縣委宣佈，正職則由副部長宣佈，只有少數重要部門的主要領導才會由組織部長親自到場，表示縣委的強烈意圖，而且是堅定靠山。像南岸鄉這類小鄉鎮的主要領導的任命卻是從來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郝益升肯親自出馬完全是因為新的書記是張紹儀。
下了班，張紹儀婉拒了所有宴請，早早接了董媛媛，兩個人要到單獨慶祝。在董媛媛的強烈要求之下，兩人來到凌州最好的西餐廳——布拉格之春，一個名字裏已經暗含着豐富內涵的地方，吃着並不誘人的食物低聲密語。
“為什麼書記比縣長、鄉長大呢？”董媛媛斯文的切着牛扒，好奇的問道。
“因為黨領導一切。縣長、鄉長都兼任着黨委的副書記，所以他們首先是黨委的副書記、然後才是行政長官。”
“這個我當然知道。”董媛媛不滿地白了張紹儀一眼。
“你的外號不就是叫小白的，好好，別打，我說，”張紹儀逗着可愛的小女孩，開始介紹：“知道有個東西叫民主集中制吧，意思就是大家先討論，發表下意見，然後才由書記拍板。這也只是理論基礎，關鍵是人們都要遵守、維護那些約定俗成的規則，不能隨意去破壞，哪怕是佔着道理也不行，誰要是破壞了就會為上下所不容。所以，維護書記其實就是維護自己。就像一個不孝順長輩的人以後也也難要求晚輩孝順他。”
“那我還總是聽說他們都是斗個你死我活的呢。”
“斗的是職位，不是人。”
“不明白。真麻煩。那你以後是不是也要和他們鬥來鬥去的？”董媛媛有點無奈的問道。
“矛盾肯定是少不了的。不過剛才也和你說了，誰也不會過分，不能破壞規則的。”張紹儀嘴上是那麼說，心理面卻也清楚，有人一旦利益受損就會騎虎難下，狗急跳牆了結局也會是魚死網破。
“懶得理你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這可是你先說起的。”張紹儀並不願意和董媛媛說起這些事情。“周末去看下房子吧，金地的覃子明和我說過幾次了，我看榮譽上城那的環境也還可以。買了房子快點結婚。”
“誰答應嫁給你了。”
“我有說是和你結婚嗎？”
“找死啊，哼。。。。。。，現在房價都快4000了，我可還沒有一點積蓄的。不出錢的話以後吵架了你不讓我住怎麼辦？不行，房子要只寫我的名字，也不行，那不是把我自己賣給你了。。。。。。。。。”
嬉鬧着，幸福其實很簡單，就是鬥鬥嘴，親親嘴，再斤斤算計下材米油鹽。張紹儀卻知道如此單純的幸福勢必因為自己的到任一去不返。主角有主角的榮耀，但是榮耀從來就伴生着危險，一不小心還會成為別人故事裏的配角，甚至反角。處於意氣風發的上升期的他並沒有流露出那份要大有一番作為的豪氣。和齊建國一樣，他也習慣於內斂自己真實的想法，謀定而動。不過哪有事事都那麼如意？世事並不為個人的意志而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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