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應對 夜曲

夜一如既往的冷漠，風時來時往的得瑟，終究是芸芸眾生奔波途中棲息的時段，見不得光，或是不願意見光的真正的或又是被“冊封”的“屑小”乃至魑魅魍魎，拼了命折騰也沒有多大動靜。蚍蜉撼大樹。

夜，以他恆古未變的高傲，漠視所有自以為是的陰暗和手段，又包容所有無可奈何的痛楚和淚花。和所有高高在上的神靈一般，無所不能，一無所能。

張紹儀奔走了好遠才打到了一輛三輪“摩的”，汽油機粗魯的聲音肆虐着撒潑、擴散，妄圖挑逗起冷漠的夜的**，卻除了再次欺凌、**無家可歸的乞丐的麻木、潰爛的器官之外，沒有再惹起任何波瀾。就像青春期的滿是野望的孩子，意淫着成千上萬的人共同意淫的大眾情人、明星，最後只能將“五姑娘”幻想成呻吟的她，**自己的單純，拔出骯髒的思想，射出生存的**。

“張主任。。。。。”信息股股長梁迪早已來到縣委辦等候，看見張紹儀走進來急忙叫道。

離開會時間還有不到10分鐘，面對信息股長梁迪的招呼，張紹儀只是微微的點了下頭，就錯身而過，直接走向2號會議室。進去后打量了一番，看見空調、開水、茶葉之類都已準備妥當，滿意的點了下頭，才又向梁迪交待道：“通知行政股韋應財，準備二十份宵夜。一小時內送過，然後…….”

還待再交代什麼，衛生局局長莫瓊已經最先來到，隨後其他與會領導們帶着他們的“主任們”也陸陸續續趕了過來，除了縣長王啟勝，沒有一個比齊建國到得晚。當王啟勝坐下的瞬間，齊建國宣佈開會。

坐在後排的張紹儀從王啟勝的臉色和眼睛中看得出來，他的酒醉還沒有完全醒來。

由衛生局局長莫瓊、公安局局長李少欽先後彙報了情況之後，眾人的目光便一齊看向齊建國，等他佈置任務。這不是商量問題的時候，老大要最後一個發言，此時要的是決斷和執行。

“事情已經發生，也就不要怨天尤人。首先成立這一事件的領導小組，我任組長，啟勝縣長任副組長，在座的領導任小組成員，按部門職能各司其職，大家有沒有意見？。。。。。。沒有。那好，我們現在必須做好以下幾件事：

1、公安部門馬上派出警力，到現場維護好秩序，協助儘快遣散圍攻群眾，堅決防止事態進一步惡化，但對犯罪分子絕不手軟；

2、宣傳部門及時與各媒體聯繫，估計這時候已經有記者到萬良鎮了，在事態明晰之前不能傳得沸沸揚揚，需要的話我會給市裡忠民部長打電話；

3、由政法委萬書記帶隊，德高副縣長，玉潔副縣長，公安局李局長，衛生局莫局長等4人立即趕赴現場，摸清實際情況，主持現場工作，以最快速度遣散群眾，要隨時報告最新進展，並拿出初步的解決方案，稍後我和啟勝縣長會趕赴萬良鎮，天亮后我親自向市領導彙報。

。。。。。。

啟勝縣長。。。。。。。你看。。。。。。？”齊建國逐條逐人佈置一番后，扭過頭來問王啟勝。

“建國書記說得很好，我表示完全贊同，時間關係，我不多說，大家要不擇不扣的執行建國書記的指示。”王啟勝大口喝了兩杯濃茶之後，已經將酒勁掩壓住，簡單說了這句並非可有可無的話之後又看向齊建國，表示沒有別的意見。

“那好，大家立即行動。”隨着齊建國的發號施令，瞬間，偌大的辦公市裡就只剩下了齊建國、王啟勝、張紹儀3人，還好由眾及寡、由動到靜的尷尬被張紹儀加開水的動作及時化解掉，沒有陷入某種突兀的不和諧。

齊建國定下了天亮后親自彙報，這時候自己卻是不能回家去等消息了，王啟勝宿醉剛醒，既疲倦又痛苦，卻也只能老老實實陪着。享受着權利的同時承擔者義務，甚至在現行機制下還有着危險，面臨頂上鎢砂的時候誰都不敢掉以輕心。適才來開會的眾位領導也一樣，接到電話時離開會最多也不到30分鐘，卻是誰都準時到了，醉酒的王啟勝雖然到得最晚，卻也沒有遲到。說這是政治覺悟也好，是看重這份俸祿也好，至少證明了一個問題，潛力無限，認真無敵。

行政股股長韋應財適時的端着簡易一次性餐具走進來，送上了熱騰騰的黃鱔粥、元宵等宵夜食物。梁迪則在門外向張紹儀招呼着，示意他出來。

“張主任，上報的信息寫好了。”張紹儀剛走出到走廊，梁迪即遞上16K紙打印的文稿。事情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已經電話上報，這是紀律，也是誰都擔不起的責任，但是具體的內容卻是含糊的，上面層次高了，事情見得也就多了，分管的領導也會在三更半夜壓一壓，只要最終問題得到解決沒有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就行。由信息股上報的信息才會做進一步說明，又由上級信息科收集並彙報給相關領導，並以此為基調對內、對外通報。正式書面彙報只有當事情蓋棺定論了才會出現。

電話里什麼都可以說，紙質的存在必須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文字的東西從古至今操作性是極強的，從曾國藩的“屢戰屢敗”到“屢敗屢戰”可見一斑。

外行人會認為信息里有太多弄虛作假的成分，其實不然，一來突發**件，是為從上到下所不喜的，上報的信息透露着事情的嚴重程度，並表明上報者試圖採用的口徑。例如某地發生特大交通事故，通報的死亡人數少有一次露底的，隨後多數會出現“經搶救無效。。。。。。”的後續，因為現在太崇尚“量化”一詞，多一個少一個晚幾個小時報出來結果就有天壤之別。

二來必須要明着暗着表明已經竭盡所能，盡到最大努力去“挽回”、“挽救”了，沒有不作為，這是為社會至高的其實蒼白無力的道德所推崇的，重點着墨的的語句失之毫釐，道高者會使得讀者關注的重點謬以千里，道淺者也足以使得讀者淡化了作者試圖掩蓋的某一方面的東西。

粉飾的太平也是太平。

梁迪以簡潔的筆法用不到200字平鋪了事件的起因，只寫到群眾“圍”，沒有寫“攻”，一句“個別情緒激動者被及時制止”就一筆帶過，醫務人員被毆打更是隻字未提。至於縣委縣政府如何及時採取措施，趕赴現場，並有效控制事態，由誰帶隊，正在進一步調查原因，協調死者家屬處置善後工作最卻是條序得當。讓人一看就會覺得“事已定矣！”

“再打個電話，彙報下新的進展，等確認群眾已經遣散就發過去。”張紹儀沒做任何修改，很乾脆的簽發，對於一個從事信息工作五年的人，他有着對“專業”應有的尊重和信任。

隨便吃了點東西，兩位大人回到了各自的辦公室，王啟勝在縣委辦是有着一間辦公室的，雖然他和所有的縣長一樣都喜歡在政府辦那一畝三分地里唯我獨尊，幾乎從不光臨，這間辦公室卻是每天打掃，雖然清潔的人會偶爾偷懶，卻足夠整潔。這樣的時候，他再回到政府辦顯然不合適，雖然他的地盤就在下一樓層。

和大多數辦公樓一樣，這本應是無神論者的聚集地，卻是最講究風水的地方。坐北朝南，左青龍、右白虎，背山取勢，前軍護衛，活水來去，生機無限。樓層總數是數字之極的九，縣委書記在五樓辦公，謂之九五之尊，縣長稍遜一籌，卻也“事事如意”，組織部則在七樓，不過因為一句莫名其妙的“七上八下”。。。。。。。

總之，朦朧選址到大廈落成，羅盤與道符不曾少，新入遷居到改換門庭，吉日到良辰不怕多。泱泱中華之優良傳統，豐富遺產澤及後人。

兩個小時候后，已過了凌晨兩點六十，終於收到群眾已經散去的消息，張紹儀進入被空調烘烤得悶熱的辦公室彙報時，齊建國面部肌一下明顯鬆弛下來，交代了6點半出發去往萬良鎮后，便放心進入裏間休息。

副書記辦公室卻是沒有裏間的，空調也是撲撲作響，王啟勝卻早就躺在沙發上睡着，張紹儀又找了條毯子給他蓋上，才回到自己辦公室，卻是沒有一絲睡意，睜着眼睛，從屋裏的黑暗看窗外星星點點的燈火。燈火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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