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言老頭
言茂夏被這連招嚇得心臟都要飛出來了,尖叫一聲,總算是趕在兩根手指插進他眼睛的瞬間,把眼睛給閉緊了。
不過這一記插眼還是戳的他眼珠生疼,可見嚴青梔下手的時候,是真的奔着戳瞎去的。
他嗷嗷的叫着,一手捂着小肚子一手捂着眼睛,罵罵咧咧的就想要逃。
“小畜生……”
你給我等着!
等爺我叫人弄死你!
言茂夏養尊處優慣了,哪裏吃過這樣的虧,他鼻涕眼淚橫流,從牙縫裏擠出了三個字,咬牙切齒的準備放兩句狠話就走。
可惜他心中所想的話還沒有說出,嚴青梔的三連就已經到了。
趁着言茂夏沒有力氣反抗,還齜牙咧嘴的捂着眼睛裝瞎,她雙臂半開,手腕用力,直接給撅着屁股跟她差不多高的言茂夏來了個雙腕貫耳。
這一下帶起了勁風,寸勁之下沒有傷到言茂夏的耳膜,卻直接震蕩到了他的顱腦。
言茂夏的面容有一瞬間的扭曲,腦子嗡的就是一下,霎時間一片空白,蜷縮的身形微微晃蕩,緊跟着身下的衣褲顏色一暗,不等嚴青梔再接一招,人直接就倒在了她的腳下。
嚴青梔沒有想到自己練了好幾年頭一次用出的招式就如此凌厲,心裏暗罵言茂夏弱雞,但面上半點痕迹不漏,還一腳踩在了言茂夏的腦袋上,昂首挺胸的站在那,看着門房縮在門裏不敢出來。
氣氛頓時安靜了下來,言老二的身體還因疼痛而微微抽搐。身下那暗色越發明顯,顯然已經失禁。
嚴青梔下手有輕重,言茂夏身上這情況不過是湊巧趕到一起,其實一會兒就能緩過來,最多頭暈嘔吐幾天。
不過,身體的傷勢好恢復,心裏的陰影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了。
沒人疏導,再被人嘲笑幾天,估計一輩子都不能緩過來。
但嚴青梔半點都不同情他,從她如今的身份考慮,這人也是害死她爹的兇手之一,沒有直接打死他,那是擔心後面的事無法收場,為了這種人讓她們姐弟搭上性命實在不值。
嚴青梔醞釀著情緒,猜測這一關過後,重頭戲就要來了,她需要調整自己的情緒,不能讓自己漏出半點破綻。
不一會兒,言家的老太爺終於邁着方步從側門而出,言家老太太緊隨其後。
言老頭五十多歲的樣子,五官立體,頭髮花白,續着鬍鬚,身材精瘦,一身藍底雲紋的夾襖,外面披着一件灰鼠皮的大氅,拄着跟精雕細琢的柚木拐杖,站在那裏,一點都不像個農戶家的老太爺。
他看着被嚴青梔踩在地里的兒子,神色冷凝,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抬起右手,不快不慢的摩挲起了左手的玉扳指。
他與嚴青梔遙遙對立,不開口,靜默的看着嚴青梔,那高高在上的氣勢,彷彿在看什麼上不得檯面的髒東西一般。
嚴青梔不做他想,明白對方這是想要在氣勢上壓制自己一頭,她眼中的狠厲決絕更勝,與言老頭對視之時半點不落下風。
言老頭多年順遂,積威甚深,但嚴青梔這麼多年的架也不是白打的!
視線對撞,竟然不相上下。
言老頭心中警惕漸起,已經開始在心中猜測面前這個小孩兒的底牌到底是什麼。
就在他思緒翻轉之間,跟在他身後的言家老太太周氏,突然看清楚了嚴青梔腳下的身影。
她可沒有言老頭的謹慎,磋磨了言青枝好些年的她,相當膨脹,已經老的有些耷拉的三角眼,頓時圓瞪,兩步超過言老頭,圓滾滾的身體如同炮彈一般直衝而來,一邊上前一邊大罵。
“你這個克父克母的喪門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破爛身子,竟然敢動我的兒子!”
言老太太個子不高,虛胖,面相十分刻薄,讓人一眼看去,只覺得她身上的贅肉都是橫的。
雖然她極盡打扮,但不得不說,從外形來看,她確實配不上言老頭。
見她衝過來,嚴青梔二話不說,一瓢糞水就潑到了她的腳邊,其中幾滴還濺在了她的裙角鞋邊,引得她一頓尖聲怒罵。
“啊!言青枝你這個爛心爛肺的小賤人!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她一輩子都端着當家老太太的款,何時被人如此忤逆過,尤其還是她最看不起最厭惡的言家大房那個向來任她揉圓搓扁的言青枝!
對言青枝和言家大房的恨意立馬湧上心頭,連趴地上的兒子都不顧了。
“你個小賤人,我要扒了你的皮啊啊啊……”
嚴青梔眼睛一眯,一抹凶光立顯。
“扒了我的皮?我看你也敢!”
說完揮舞起了手裏的棍子,半點都不含糊的懟在了周氏的小肚子上。
周氏不防,被她打的措手不及,直接被懟的臉色慘白,趔趄着後退兩步,險些摔倒。
這一下,差點把她肺都氣炸了!
“喪門星,不要臉的……我要去告你!告你不敬不孝,讓官府打你板子……”
聽她如此嘴賤,嚴青梔實在不耐與她吵架。
跟這種人吵架,比的就是誰不要臉,嚴青梔自認自己達不到對方的水平,只能在拳腳棍棒上找一些平衡。
言家老太太動手能力一般,除了罵的聲音越來越大,半點反抗能力都沒有,只能一邊躲避嚴青梔的棍子,一邊尖聲厲叫,聲音刻薄尖細,穿透力極強,周圍的人都覺得耳朵都被震得嗡嗡作響。
嚴青梔也不例外,但她是個狠人,對方叫的越厲害,她棍子打的越狠。
幾下敲下來,打的言老太太邊喊邊叫,邊往院子裏跑。
言老頭就這麼尷尬又惱怒的看着。
他剛出來的時候,看着嚴青梔還帶着陌生,說來這個孫女,他似乎很久都沒見過了。
哪怕是姐弟倆被趕出去的時候,他也礙着面子上過不去,沒有親自看看……
還是因着門房說起,他才想到自己還有這樣一個孫女。
其實,他剛想到這幾天言老太太那趕盡殺絕的手段時,心中還是猶豫一瞬的。
他對於言家老太太也有些不滿,畢竟是他的孫子孫女,跟仇人一樣對待,總是讓他面子上難堪!
不過不受寵的孫子孫女再好也好不過眼下的幾個兒子。
周氏嫁過來以後,給他生了六個兒子,小兒子更是讀書的材料,十歲就過了童試成了童生,如今十六歲了,更是文采出眾,今年的歲試也是把握極大。
想着老七不過十六的年紀,就要成為秀才,言老頭便不願為了兩個不喜歡的孫子孫女去為難言老太太。
言家一直都有改換門庭的心思,可隨着讀書人越來越多,正途的科舉入仕已經變得越來越難,非天才不可參加,言家能出一個這樣的人,就沒什麼讓他不能捨棄的。
別說是讓言老太太高興,如果言茂文真的能成功,他就是送言老太太上天也行!
而且他如今在村子裏隻手遮天,兩個孩子戶籍獨立,大面上跟言家半點關係都沒有,又沒上過族譜,就算是死了都不會有人在意。
等再過些年,更是想查都困難,自然也不會留下什麼隱患!
因此,他也就放任了言老太太的一系列做法……
只是他千算萬算沒有想到,住在言家那麼多年,始終包子樣的言青枝,真正的性子居然如此剛烈,一個半大孩子就敢孤身打上門來!
言老太太尖叫着被嚴青梔打了回去。
跟着就大喊大叫的讓幾個兒子和僕婦趕緊出來……
言老頭思緒一頓,也才反應過來,自己要是再不做點什麼,言家的臉面可就要丟盡了。
“孽障!住手!”
說著攔在了嚴青梔的面前,把側門裏人都擋在了身後。
“你這孽障,如此作踐言家的臉面,可對得起你死去的父親……”
言老頭氣場全開,一張嘴就是直擊別人痛點,想要直接在大義上將對方壓制!
但他話沒說完,就被嚴青梔給懟了回去!
“笑話!我有什麼對不起的!我從出生就在給言家當牛做馬,連頓飽飯都吃不上!我有什麼對不起的!”
嚴青梔跟人打架的次數多了去了,還都是比她高比她壯比她力氣大的!
最開始還會被人的氣勢所攝,可到了後來,已經不會再被任何人所影響了!
“你竟能說出這種大逆不孝的話,簡直枉為人女!言家供你吃喝,將你養大,但凡你有些廉恥,也不能如此辱你父母親祖,可見你品性就是如此,相鼠有皮,人而無儀,幸而言家早早將你除名,否則,日後還真不知道你能惹出什麼禍端來!”
他這話說的十分嚴重,在古代,宗族觀念深入人心,即便大趙開放,也逃不過層層疊疊的關係網,換做別人一聽這話,肯定心神激蕩,擔憂離族之後自己未來的生活。
但嚴青梔卻明白,對方說的多嚇人都是扯淡,雙方的矛盾早就不可調和,而且言家姐弟說被除族都是笑話,兩人實際上根本就沒入過言家族譜。
自始至終,都沒成過言家人,又何來的那些屁話!
不過就是嚇唬孩子沒有見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