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拳打個稀巴爛
老村長樂呵呵的說道:“鄰里鄉親的,吵啥呢?不就是放水灌田嘛,誰先來就誰先放。”
老村長今年快70歲了,童顏鶴髮的,也不知道吃了什麼補藥。他走路一陣風,說話乾淨利索,思維清晰,而且一點都不彎腰駝背。
獨居如他,每天就在他自家院子打打太極拳,喂餵雞,逗逗狗,種種菜,日子愜意的很。
“老村長,可這水是我堵住的,我正打算灌田呢,誰知道被他撿了個便宜。”老呂理直氣壯的說道。
“這個涵洞一直是堵住的,怎麼就變成是你堵住的了?”銀狗不服氣的說道。
要不是老村長攔着老呂,估計剛才他就動手打人了。
“他媽的,跟你這個傻子說不清。你不堵,我自己去堵。反正我的田沒有灌滿水,你也別想灌。”老呂一邊說,一邊脫鞋子,就要下水去堵洞口了。
“小呂啊,這水都放出去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來,你過來。”老村長立刻喊住他。
“咋了?”這呂民再橫,心裏還是有點怕他的。
話說老村長一個人獨居了將近十幾年,從來沒見他兒子回來過,十幾年前他兒子連夜就跑出去了,從此了無音訊。不過有一件事很奇怪,那就是他每個月都會去一次城裏,而且雷打不動。他每次都空着手去,卻滿載而歸。
“這個紅薯,看到沒?我剛去地窖里拿出來的。”老村長從帆布袋裏拿出一個手掌大的紅薯,“我特么的一掌就能劈開它,你信不信?”
銀狗搖搖頭,“不可能吧?老村長,這紅薯很硬的。”
呂民推了推他,笑嘻嘻的說道:“我相信老村長!”
“好小子!別信的太早!我先醞釀一下情緒哈!”老村長把紅薯放在草地上,雙腳並肩打開,半蹲,雙手在空中划拉着。
呂民和銀狗四目相對,不知其意,但又不好意思問,只好愣在原地,默默地看着老村長一邊扎馬步一邊耍拳揮掌。
二人看了好一會兒后,呂民忍不住了,問道:“老村長,這是啥意思呀?你劈紅薯咋就耍上拳了呢?”
“你懂個屁!這叫醞釀情緒,紅薯也是有生命的,你知道嗎?咱們得尊重它,劈它之前先熱熱身,運動運動!”
“…”
大約又過了幾分鐘,見他還沒動手的意思,呂民又按耐不住了,“老村長,劈吧。都這麼久了,情緒早該醞釀完了。”
老村長深呼吸一口氣,收拳,立正站好,從呂民手裏接過紅薯,“看清楚啊!我準備劈了!”一手拿紅薯,一掌在空中來回的試劈。
“你到是劈呀,大爺!”呂民催促道。
銀狗也想趁機見識一下老村長的掌法,也跟着催他,“是啊,老村長,趕緊的吧。我們等着看哩。”
“催催催,催什麼催!我只是試一下力度,知道嗎?懂不懂什麼是力度,就是說,我等一下發力的時候,要用胳膊肘帶動手掌,再用掌根發出全身的氣力,然後再把這個可憐的紅薯,一分為二!”
老村長做個了示範動作,把掌根輕輕地放在紅薯上,來回比劃着。
銀狗和呂民聽得一頭霧水,異口同聲道:“大爺,劈吧,我想看看霹靂神掌!”
“錯,如—來—神—掌——開!”
只見老村長大吼一聲,猛的一掌打在紅薯上,卧槽,紅薯居然沒開,正安然無恙的躺在他左手心睡覺哩。
“呵呵,失誤失誤,剛才喊開的時候破功了,再來一次,我再來一次,保證開瓢!”老村長不好意思的笑道。
銀狗和呂民相視一笑,無比尷尬。
“開!”
老村長又大吼一聲,只聽“啪”的一聲脆響,他手心的紅薯立刻碎成渣渣飛了出去。好些碎塊還打在了他們的臉上。
“劈什麼劈,我一拳就把它打個稀巴爛…”老村長把手裏的紅薯渣渣拍乾淨,“怎麼樣?長見識了吧?我跟你們說,學功夫這種事急不得,你得勤快,有句話不是說,勤能補拙嘛。再加一點天份就成啦。”
“不是吧,我學這個幹嘛?”呂民莫名其妙的說道。
“強身健體呀!”
“我身體好的很,咱們當農民的,整天做農活,哪個身體能不好。”
“這個你就不懂了…”
老村長還想多說時,呂民打斷了他的話,“我去放水了,你讓銀狗學吧。學了好去鎮上賣藝補貼家用。哈哈。”
這擺明了就是暗裏嘲諷人,銀狗也懶得和他爭論,由他去說。
“你還堵什麼洞口,銀狗的水田都快灌滿了,你何必做這個惡人哩。”老村長拉住他,笑嘻嘻的說道。
呂民愣住,往陡坡下面的水田望去,特么的,真的快灌滿了,就算現在把洞口堵住也無濟於事了。他可算明白了,老傢伙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老呂,我這馬上灌滿了,你等一下灌田也是一樣的。”銀狗說道。
“我灌你媽…”呂民氣不打一出來,掄起拳頭就要打人。
“幹什麼幹什麼,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的做什麼!”老村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厲聲道。
老傢伙,力氣還挺大的。呂民在心裏暗忖道。加之剛才又看他一拳打爛了一個紅薯,還是有點心慌的。於是趁勢放下手,惡狠狠的瞪着銀狗。
這時,呂民的老婆提着竹籃子走過來了,不分青紅皂白的就一頓數落道:“我說老村長,這個閑事你就不要管了吧。這水就是我昨天堵住的,讓他銀狗撿了個大便宜,真是見了鬼了。”
這呂民的老婆可是村裡出了名的不講理,愛說閑話之人。是人都敬而遠之。
“今天這事我還管定了!”老村長雙手插腰道。
“老村長,算了,反正我水田的水都快滿了,我下去把洞口堵住吧。”銀狗怕老村長吃虧,寧願讓一步。退一萬步說,他也不想和呂民夫妻有什麼衝突。
“真是不要臉,我告訴你,你家的雞可得看好了。再跑我白菜地里吃菜葉,那就對不起了,你準備好吃死雞肉吧。”呂民老婆,包妹得瑟的說道。
銀狗二話不說,脫了鞋子就下水去堵洞口了,他不想和這二個人吵架,總覺得拉低了自己的檔次,雖然他知道自己也是個鄉巴佬。“檔次”這玩意,他也不配。
其實最主要的還是不想讓老村長為難,老村長的良苦用心從一開始他就看出苗頭了,他打從內心裏感激他。
“呸,慫包玩意。”包妹鄙夷地往水裏吐了一口痰。
“你罵誰呢?吐口水幹什麼?”銀狗立刻炸毛了,火冒三丈的跑上來,指着包妹大吼道。
“媽的,想打人啊?”呂民把老婆拉到身後,推了推銀狗。他就是仗着自己親兄弟多,所以經常在村裡橫着走。
包妹一把將丈夫推開,指着銀狗怒罵道:“還打人?我看你是活膩了!打的過誰呀?沒出息的東西,一年到頭連斤水果都買不起的玩意。”
眼看就要打起來了,老村長往二人中間一站,怒吼道:“都回去,別在這裏丟人現眼的大吵大鬧了。”
老村長說話的份量還是有的,聽說他在城裏認識人,而且現任村長對他也是畢恭畢敬的。這呂民夫妻再蠢,也不會去和一個神秘的老伯作對。
“你…”包妹還想破口大罵時,立刻被呂民拉走了。夫妻二人拉拉扯扯的走去山邊挖地了。心裏別提有多恨他們。
“這狗日的,我早晚要收拾他一頓。”呂民邊走邊說道。
“周老頭怎麼幫他說話了?是不是要死了,怕沒人管,所以找銀狗照顧一下自己嗎?”包妹不解的問道,除了這個,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我怎麼知道,你問我,我問哪個?反正老不死的這個仇我記住了!”
“這個老不死的…還真是愛多管閑事,難怪老婆死了,兒子跑了,活該。”
夫妻二人罵罵咧咧的去地里幹活了。
“老村長,謝謝你替我說話,還幫我…”銀狗感激的說道。
“我可沒幫你,我只是興趣來了,即興表演。好了,我該回去了。”老村長笑了笑,提起帆布袋走下山坡。
他一邊走,一邊暗地裏揉手背,這他娘的,好久沒打沙包了,剛才這一拳差點要了他的老命。這手背關節處都打紅腫了,還好沒被那兩個憨批發現,否則老臉都丟盡了。
銀狗堵住洞口后,就扛着鋤頭去挖地播種了。他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家。
牛娃也剛好從學校跑步回來,看到銀狗,便興奮的喊道:“爸,忙完了?”
“嗯!”銀狗沒好氣的應了聲,一聲不響的把鋤頭放門口,然後走到曬穀坪的石頭上坐下。
他從衣兜里拿出一支旱煙,用火柴點上,然後猛吸了一口。
因為用力過猛,所以嗆到了,生眼淚都給嗆了出來。
“抽抽抽,抽死你!”桂花放下手中的活,走過來把他嘴裏的旱煙搶走扔在地上。
“不抽就不會死嗎?”銀狗沒好氣的說道。順手又把地上的煙給撿起來。
“爸,老師說了,抽煙對身體不好,戒了吧。你看看爺爺,整天咳個不停,我寫作業都寫不安。”牛娃走過來無奈的說道。
銀狗白了他一眼道:“用的着你教訓老子嗎?我問你,你整天在學校亂七八糟的學些什麼啊?你有信心考上大學嗎?沒有信心就不要讀了,浪費錢…”
“我學什麼,告訴你,你也不懂。你還是讓爺爺別說那些話了,我要寫作業,今天作業太多了。”牛娃可憐兮兮的說道。
銀狗沒吭聲,看了老婆兒子一眼,繼續抽煙,等他把手裏的煙抽完時,才起身去裏屋沖他爸說道:“爸,出來散散步,不要一整天都睡在床上。”
“天都黑了,去哪裏散步,踩田埂嗎?摔死了你們就舒服了?”老頭子邊咳邊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不就是嫌我拖後腿嗎?還有牛娃,別讀了,學費不是還沒交么,這個錢,留下來買頭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