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扶澤,我想他了
“扶澤,我想他了。”
天庭的風不似滄冥島那般溫柔,而是透着孤獨,冰冷,恐懼跟寒心。
它無情的吹開窗,卷進來片片鳳櫻花。
紅色的鳳櫻花,像是一場如夢如幻的花雨。
我彷彿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有我日思夜想,漫山遍野鳳櫻花的滄冥島。
有個一身白衣,手執拂柳,面色冰冷,仙風道骨的少年。
有我懵懂無知的情愛,有黑雲壓頂,血紅般的怨念……。
夢終究被那再次卷進來的寒風打擾,扶在桌前小憩的我,乾澀的雙眼痴痴地望着漫天鳳櫻花雨。
苦澀地笑容傳達心裏,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抬手接住那血紅色的鳳櫻花,凝望着它在我的手心化作無形。
苦澀的笑容又一次的蝕骨灼心,我放下手將落在白衣上的鳳櫻花拂去。
耳邊傳來輕微地腳步聲,那腳步聲走到窗前停住了片刻,又向我走來。
孤獨的寒風被阻隔在窗外,連帶着阻隔的還有我的痴念。
“扶澤,我想他了。”
當那雙綉着金絲線的黑靴出現在我的視線內,不用抬頭我也知道來者是誰。
可我不想見他。
更準確的說,我心裏無比討厭他,憎恨他。
但我又不得不有求與他。
他是天帝,掌管着天上人間所有人以及神的行蹤。
而我若是想要找到那人,就必須通過他。
“你最喜歡的桃花酥。”
扶澤像是沒聽到我說的話,他貼着我的身旁坐下來,將一個包裝好的紙皮袋子推到我面前,“凡間李師傅家的。”
年少時,每當我偷偷去凡間,總會去李師傅那裏討點桃花酥吃。
討來的桃花酥,我總是吃一半,留一半。
只是,現在的桃花酥不是我討來的,即便留下一半,也沒人一同享了。
何況,我已經不喜歡凡間了。
因為它讓我一次丟了心。
一次丟了人。
將桃花酥推給滿眼心疼看着我的扶澤,視線落在他新穿的金袍上。
每任天帝都會有專門的綉娘為他們縫紉金袍,金袍上的綉樣,基本上也都是銀龍,白雲。
銀龍翱翔於白雲之上,猶如天帝凌駕於凌霄寶殿。
只是扶澤的金袍上,除了銀龍跟白雲的綉樣,還多了一種花。
紅色的鳳櫻花。
鳳櫻花落在銀龍嘴邊,像是逃不掉的獵物一般。
“好看嗎?”
扶澤見我盯着金袍,身子往我跟前傾了傾,“你的我也已經讓綉娘準備好了,要不要讓人送來試一試?”
經他一說,我好像才想起來,他曾向先帝求娶我為後。
先帝答應了,而我也是滿心歡喜的。
只是現在,我卻後悔了。
“扶澤,你知道,我已經不在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女孩了。”
我扶着桌子起身,拖着長長地衣擺走到窗前。
抬手打開窗子,冷風吹進,只是這次並沒有卷進來鳳櫻花。
而窗外,也沒有一絲鳳櫻花的影子。
我捏着自己的衣袖,自嘲地笑着,“就好比曾經我最討厭的就是白衣,總感覺它像是凡間的孝衣一樣,一點都不吉利。那時的他雖笑我毛病多,但還是會依我的,換下那身白衣。如今,我穿上了白衣,他卻不見了蹤跡。”
扶澤沒有說話,他單手支着桌子,靜默了片刻才抬頭看我。
本就透着冷漠之色的雙眸,像是跌入了無底深淵。
他盯着我,猶如當年我初遇他時,雙目灼灼地盯着他一樣。
“一百年了,你還記得他。”
扶澤咬牙切齒,手下的桌子承受不住他的怒火,裂成兩半。
這已經是我屋內裂開的第十張桌子了。
不知道是天庭的桌子質量不好,還是我氣人的本事又增進了不少。
我不說話,偏頭過去也不在看他。
“你就這般恨我?”
扶澤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或許裂開的桌子已經將他的怒火散去。
此時的他雖語氣不善,但卻沒有咬牙切齒。
“不恨。”
我回答地很淡然,“即便是一將功成,都是萬骨枯,何況你走的是天帝之路。”
“不恨,卻也不愛。”
扶澤自嘲地笑了笑,而後雙手扶在窗框上,深邃的雙眸盯着窗外的金鸞鳥許久,才彷彿下了鄭重決定,“即便不愛,我也不會讓你離開。”
話落,他拂袖而去。
……
我怔怔地站在窗前,凝望着那朵金鸞鳥。
金鸞鳥,是天庭中最美的一種花。
金色的花瓣,因為開出的花猶如金鸞高飛,故而天帝賜名金鸞鳥。
扶澤最喜歡這種花。
似又有腳步聲響起,比起扶澤的輕微了許多。
我抬手將窗關上,慢慢轉身走到裂開的桌前。抬頭看着一臉見怪不怪的雲夢,“再換一個吧。”
雲夢是我入天庭以來,扶澤派過來伺候我日常起居的小仙。
心靈手巧,話也不多,倒挺合我心。
只是時間久了,多少沾染了一些我的脾性。
她將手中拿來的東西放到一邊,將桌上完好的桃花酥拿起來遞給我,“吃吧,不吃就浪費了。”
我抬手將桃花酥撥到一旁,走到一旁坐下,“百年了,在好吃的東西也有吃膩的那天。”
雲夢不在說話,自顧自的開始收拾東西。
我在屋內坐了一會兒,只覺得心口煩悶。便伸手召來件披風,出了落花閣。
天庭並不冷,只是我的身子好像極其不喜歡這裏,冷的厲害。
裹了裹身上的披風,看着三三兩兩身披輕紗的小仙們,捂嘴偷笑地離開。
無奈地笑了笑,曾幾何時,我也如同她們這般,不會掩藏自己的心思,不會掩藏自己的情緒。
曾幾何時,我比她們有過之而無不及。
即便是資歷平平,修行低微,但天上人間,任我去闖。
若是闖下禍,自會有人替我兜着。
可時過境遷,我已經過了那般嬌縱蠻橫的年紀,也丟了那個不厭其煩的替我兜麻煩的人了。
不知不覺竟走到了洛音橋,橋兩邊的拂柳綠意盎然,長長地柳枝像是少女的身姿。
浮影措措,陽光透着柳葉的縫隙灑過來,令我有些睜不開雙眼。
若隱若現間,我好像看到了一個白衣少年。
他手執拂柳,仙風道骨地向我走來。
嘴裏念念有詞,“私闖洛音橋,罰百年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