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沈容傾緞帶下的杏眸輕輕眨了眨,不明白自己不過道了句謝,怎麼又被這人給嫌棄了?

對方似是專心於窗外的風景沒再出聲。沈容傾垂下視線微怔地看向剛才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朱唇輕抿,不着痕迹地往車廂的另一側微微挪了挪。

兩人間隔出了一塊小軟墊的距離。周圍只有馬車顛簸的聲音。

沈容傾觸到了左側的車廂,沉默了片刻,忍不住輕輕問道:“殿下今日怎麼會過來?”

魏霽手中動作一頓,默默將懷中的和離書攥成了一團,薄唇輕啟吐了兩個字:“順路。”

沈容傾抬起了頭,雖沒出聲,那樣子卻似是在問他怎麼原本好好在王府養傷,出來一趟還算是順路了。

魏霽不耐地輕叩了兩下窗沿,沉聲道:“見個人,出來看見你了,順便帶你回去。”

沈容傾隨即瞭然,輕輕回了聲:“嗯。”

也對,這樣便說得通了,魏霽怎麼也不像是個會專門為她出門的。倒是她方才多想了。

在侯府門口時也許是她會錯了意。單純只是沈雪婷運氣不好,逞一時之快說出那句大不敬的話,沒想恰好就撞上本尊了。

魏霽見她真的信了,莫名不悅,在心裏低斥了一句:“笨。”

沈容傾自然聽不到他的心聲,垂了視線回憶起魏霽對她的嫌棄。

但細想自魏霽醒后同他的這幾次相處,確實是她添的麻煩比較多。依照魏霽的脾氣能現在還沒將她休了,已經算是個奇迹。

這樣說來,她方才不應該道謝,應該道歉才是。沈容傾不明白自己怎麼一遇到他凈做蠢事情,不由得有些懊惱。

還有剛才,她走得匆忙,也沒來得及和芷露細細交代什麼。今日前院發生的事一定會傳到她母親那邊去,也不知會被人添油加醋了多少,平白叫母親擔心。也不知芷露解釋清楚了沒有。

唯一的好處是其他幾房的親戚應該短時間內不敢再難為她們了,也叫母親那邊可以過得寬鬆些。

她看不到窗外的景色,便一個人在黑暗裏胡亂地想。思緒到了最後,又繞回到了這輛馬車裏。

方才魏霽說是去見了個人,沈容傾也很識大體地沒再多問。以她的身份,該知道什麼,不該知道什麼,她很清楚。亦如那晚她偷聽到魏霽和楓澈間的談話。

有人在王府的窗上做了手腳。以及魏霽身上的那支毒箭……

窗外的風透過窗微微將車簾吹拂開了一角,日暮下的光線並不刺眼溫和地照在了她綉着暗紋的長裙上。

沈容傾聽說過他樹敵不少,但算起來有一多半都是在征戰沙場時結下的。

大盛朝四面臨國,邊境並不太平,上有北狄虎視眈眈,左有西戎蠢蠢欲動,就連先帝在位時平定下來的東夷和南越也在新帝初登基時鬧出過不少風浪。

可這些都是魏霽一個人領兵鎮壓下來的,朝中明明有不少猛將,不知為何新帝只派他一個人前往。

這些事不能細想,細想便能琢磨出新帝的心思。美名其曰稱魏霽領兵有方,可實際上明明不必只動用他一個人南征北戰。

若是沒有那些可怖的流言蜚語,魏霽該是一個戰神一般的存在了吧?

可他如今受了傷,無數的勢力又在他重傷昏迷的這段時間裏,伺機窺探着王府的動向。

馬車緩緩地在她思考的這段時間裏抵達了終點。魏霽先下了馬車,她才被月桃從車廂里慢慢扶了出來。

迎面而來的應該是楓澈,她聽見他恭敬地開口:“王爺,您吩咐的事情已經……”

他說著一半的話明顯一頓,沈容傾覺得他這是看見了自己。

楓澈愣愣地看着在自家王爺身後緩緩出現的沈容傾,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王爺不是說……不是說去……

魏霽手指攥拳在唇邊輕咳了一聲。

楓澈忙低頭道:“屬下給王妃請安。”

他看了看自家王爺的神情,又想起了自己剛剛在院子裏沒幹完的事,趕緊閉了嘴。

前邊魏霽聽他說完這一句已經自顧自地走了,楓澈獨自面對沈容傾,汗都下來了。

他支支吾吾地開口:“王妃,您看今日天氣不錯,要不屬下命人帶您去王府的花園裏逛逛?”

就連沈容傾身邊的月桃也覺出不對了,且不說現在天都快黑了,就算是風和日麗王妃也看不見呀。

楓澈說完這一句就後悔了,戰場打仗他擅長,跟着王爺身邊跑跑腿的也可以,但是這編點謊話可實在是太難為他了。最主要自家主子明顯沒有要管他的意思。

可他知道如果這事處理不好,他就等着再去一趟刑堂吧。

別人都說,伴君如伴虎,御前的差事不好當。可他這王爺跟前的差事也沒見好到哪裏去。主子的心思實在是太難料了,別說來不及猜,連反應一下的工夫都沒有。

認清自己被“出賣”現實的楓澈,認命地將沈容傾往王府內領,邊走邊道:“屬下今天忙糊塗了,凈說胡話,王妃不要見怪。”

沈容傾沒說什麼在後面默默跟着,就在楓澈以為自己解釋得很機智時,忽而聽她輕聲開口道:“今日怎麼不見楓統領隨王爺一起出行?”

楓澈心臟咯噔一下:“因為……因為府中的事頗多,王爺留屬下在這兒處理。”

沈容傾似是接受了這一說法,沒再提出質疑,微微點了點頭。

楓澈眼見着前面就是內院了,努力將人往背朝着庭院的那條路上引。他沒成想新王妃是看不見,她身邊這個小丫鬟倒是眼尖得很。

月桃回過頭來,拉了拉沈容傾的衣袖,低聲道:“咦,主子,他們怎麼將您的嫁妝都搬出來了?”

沈容傾聞言,也下意識地回了身。

楓澈趕緊上前一步開口:“稟王妃,今日天氣不錯,東西晒曬好,透透氣通通風。”

沈容傾從剛才開始就覺得這個侍衛的言行今日格外有些古怪,“嫁妝?要透氣?”

打死楓澈,他也不能承認,今天王爺是去幹什麼的。楓澈在心裏抹了把臉,繼續圓謊:“不是,是給小庫房通通風,王爺說將您的嫁妝挪到東面的大庫房去。”

“為什麼要挪?”

楓澈實在沒想到平常一向溫聲細語的新王妃,怎麼到了這個時候突然開始刨根問底了。

他索性一咬牙,道:“王妃別見怪,是王爺吩咐屬下讓給您準備一處新房間,東庫房離您的房間近些,您需要用嫁妝時方便。”

沈容傾杏眸輕眨,有些意外:“王爺吩咐的?那這麼說我今晚可以搬到新屋子去了?”

楓澈心都涼了,心道哪有什麼新房間啊,他就隨口一說壓根沒準備過。他甚至從一開始就沒料到沈容傾今天還會回來。這跟說好的完全不一樣啊。

腹誹歸腹誹,楓澈今天算是體會到了什麼叫撒一個謊要用一千個謊來圓。

他在心底默默念叨了兩遍“主子的心,海底針”,而後拱了拱手,道:“王妃恐怕還要等一日,這屋中還沒佈置好,煩請您再將就一晚。”

沈容傾微微點了點頭,溫聲開口:“那有勞了,也請楓統領替我謝過王爺。”

楓澈這邊終於鬆了一口氣。沈容傾下意識地抬眸望向寢殿的方向,怎麼也沒想到,魏霽會是個默默替她安排這些事的。

看都已經看完了,楓澈也不再繞路,直接領了沈容傾先回正殿,準備下一步再去找吳嬤嬤商量房間怎麼辦的事。

回到了熟悉的環境裏,沈容傾便讓月桃先退下了,昨晚摸着黑都能見路走熟,今日天還亮着,她隔着淺色的緞帶也能大致看見個輪廓。

屋子裏魏霽已經將玄黑色的錦袍褪下換成了室內的常服。沈容傾看見他坐在床榻邊,對方的視線也在同一時間朝她望了過來。

到底是沈容傾怕被人發現,目光僅僅交匯了一秒,她便垂眸福下|身來。半盞茶前才分開,這會子再請安就顯得有些蠢了。

沈容傾停頓了片刻,輕聲開口:“房間的事楓澈方才同臣妾說了,多謝殿下。”

魏霽薄唇微微動了動,想問楓澈都同她說什麼了卻又覺得不妥。最終他只是清了清嗓子,低低地“嗯”了一聲。

手中的書卷忽然就有些看不進去了,魏霽抬眸打量着她,那件梔子色暗花祥雲紋的衣裳掩不住她不堪盈握的腰身。

太瘦了。就像是從來沒有吃飽過。

狹長的丹鳳眼掃過她白皙的側臉,最終停頓在她微松的髮髻上。那裏好像少了一個發簪,應是被什麼人強行拿掉了。

魏霽不由得想起了他從安南侯府剛下馬車時看到的場景。似乎在地上看到了那麼一個。

真柔弱,回趟家也能被人給欺負了。今日若是被他打發了,回去估計連個能容身的地方都沒有,果真是麻煩。

魏霽捻了捻那個被他攥成一團的和離書,掌心內力微調頃刻間將它碾成了粉末。

罷了,等新婚期結束再說吧。

一個月的時間,他還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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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澈:見過談戀愛,累死侍衛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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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個文名,不知道大家還能不能找到我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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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總以為我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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