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沈容傾這一路很長,慎王府建得偏遠與她家裏是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不過好在距離正午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在,怎麼都是來得及的。

馬車搖搖晃晃地向前行駛,車上的月桃陪她坐了一會兒便忍不住撩開側面的窗帘向外張望。

大抵是終於離開慎王府了,沈容傾聽見月桃長舒了一口氣,就跟不用再回來了似的整個人也放鬆了下來。

她今日因着回家見母親便戴了條顏色淺些的緞帶,白日裏光線充足,即便蒙在眼睛上也能大致看見些事物的輪廓,不至於沉浸在一片黑暗裏。

隔着窗帘的縫隙,道路兩邊的景物在快速的移動。沈容傾恍惚間想起,自己好像有很久沒有這般仔細看過外面的光景了。

上一世她看不見,童年時腦海里的記憶便是她對世間景色全部的印象了,重生歸來一直為著母親的病和沖喜的事奔走,即便出門也多是帶着緞帶怕被人瞧見眼睛。

細細算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認真打量外面的世界。

另一側的月桃似是在扒着窗口遠遠望着那離得越來越遠的王府,沈容傾趁她沒注意到自己,悄悄撩起了一點緞帶的縫隙。

窗外微風和煦,陽光並不刺眼,三兩朵成片的白雲緩慢地移動。道路邊高高長起的野花野草隨着風的方向有規律地搖擺着。

一切是那麼的尋常,卻對沈容傾而言,是曾經只能在記憶深處看到的景象。

身後月桃坐回來的聲音明顯,沈容傾不得不放下了手中撩起的緞帶,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

車夫揚了下鞭子讓馬跑得快點。她聽見身側的月桃低聲開口:“主子,咱們這次回去是不是還得去見大夫人他們?”

沈容傾輕輕闔了闔眸子,“哪裏用咱們主動去見,他們怕是早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沈家這一輩兄弟四人,分苑居於同一府邸。老侯爺年事已高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睡着的時候多,醒着的時候少,府中瑣事賬務皆交由沈容傾大伯父一家來掌管。

她的這些親族最為勢利,估計早已經聽說了她沖喜成功的事,掐算着萬一魏霽一同跟着她回門,可以多加攀附。順便揣度一下慎王對於這門婚事的態度。

月桃張了張口,神色有些擔憂:“可是……可是王爺他並沒有跟您一起來。”

回門對於女子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不僅是可以與親人相見,更是夫家對她重不重視的體現。一個人孤零零的回去,被那麼多人瞧見,可想而知自家主子一定會被人輕看的。

沈容傾不以為意,知道月桃的另一層意思,可這麼多年她們不都是這樣過來的。

“無妨了,他們散了才好,散了我就可以早點回院子裏看母親了。”

……

果不其然,一切正如沈容傾料算的那樣,安南侯府門口聚集了很多的人。車夫將馬車緩緩停下,月桃先行下去準備。

沈容傾隔着窗帘的縫隙悄悄朝外面望了一眼。人真是齊,大伯一家還有二伯母和四嬸,除了那個公務繁忙的二伯父和整日不學無術在外廝混的四叔,其他長輩算是都到這裏了。

守門的小廝和扶着自家主子的丫鬟在門口站了一大堆,裏面怕是還有一群下人在觀望。從她父親去世至今,對她們家哪裏有過這樣的陣仗。

“主子……大老爺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都在。”馬車外的月桃擔憂地輕聲念叨了一遍。

沈容傾慢慢從回憶中淡出,收了視線,將胳膊遞了出去。

“慎王妃到——”

車簾外有小廝高聲宣了一句。門口自看見車馬便噤若寒蟬的人們一聽這個頓時有按捺不住的,產生了些竊竊私語。

不是先宣的王爺,而是先宣的王妃,那就意味着……

深顏色的轎簾內伸出了一隻纖細的手,皮膚白皙,膚若凝脂,緊跟着露出來的寬大袖口梔子色底由金絲線綉着精緻的紋路。

月桃立刻迎了上去將人攙扶下來,沈容傾隔着緞帶淡淡打量着凝視着她的眾人,停頓了片刻,微微福身行了一禮:“容傾給大伯父大伯母請安,二伯母、四嬸安。”

眾人面色一變,趕忙扶她起來。

方才她剛一下馬車,他們都有些恍神,從前其貌不揚日日穿着寒酸舊衣的一個姑娘,如今竟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令他們險些沒將人認出來。沒想這一愣,就安靜得久了些。

若是尋常人家此時行禮倒也正常,可沈容傾無論從前在家裏再怎麼樣如今也佔着慎王妃的名頭,稍懂規矩些也不能就這麼站着。

更何況眼下可不是在家中,是在安南侯府的大門口,若被來來往往的人看見了他們就這樣受了沈容傾的禮,這不是明明白白地在打他們的臉嗎!

“好孩子快起來。”大伯母郭氏第一個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臉上雖賠着笑,內心卻罵沈容傾故意使他們難堪。

沈容傾朱唇輕輕勾了勾,再抬眸時已換上了平常般的神情。

大伯父沈承武朝妻子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忙開口道:“好孩子,你這一路顛簸辛苦,對了,怎麼不見王爺陪你一同回來?”

沈容傾掩在袖中的手輕輕攥了攥,暗道這些人真是心急,她才下馬車就迫不及待想要從她口中套出話來。

她輕聲道:“王爺初愈,不宜舟車勞頓。”

淡淡一句話,斷了他們所有人的念想。

郭氏扯了抹笑,給周圍人都遞了眼色,假意訕訕道:“也對也對……倒是咱們不懂事了。快進來快進來。”

眾人迎着沈容傾進了安南侯府,近身仍由月桃扶着,其他人並不靠前。

大伯父一家最好臉面,有外人在時還肯裝,如今進了府邸,便沒那麼多顧慮了。郭氏自以為沈容傾看不見,便肆意上下打量起她。

沈容傾忽而腳步一頓,“不知祖父現在可醒着,我初回家中,理應先去給祖父請安。”

郭氏面色明顯僵了僵,不過她很快恢復了神色,如常般應道:“你祖父剛服了葯,才歇下,咱們……咱們還是不要去打擾他休息了,你說是吧?”

沈容傾已經試到了自己想試探的結果,便沒再堅持,微微點了點頭。

她小時候祖父對她很好,但這些年自從祖父重病由大伯父一家照料,她便很少有機會能見到,四房壓根兒不去,二房同大房一向關係不錯,倒是不見大伯母有多阻攔。

上輩子她便隱隱所覺,只是看不透究竟是祖父因她父親的事怕見了觸景傷情,還是其他人有意為之。直到前世最後,祖父曾在一次清醒時將她喚到身側幾度喟嘆,交給她一盒裝滿了銀票的木盒,她才最終明白過來。

今日這一問,便是印證了她從前的猜想。前世究竟禍起這一盒銀票還是其他什麼尚不得知,祖父她肯定是要見的,只是今日時間太短,還有許多事情要安排,來不及與大伯母斡旋。

這邊郭氏生怕她繼續堅持,按捺不住道:“容傾啊,你母親還在家中等着你,不如先去見一見你母親?”

沈容傾斂了斂眸光,輕輕一笑道:“是了,不該叫母親久等的。”

郭氏一聽這個便安了心,遣了小廝為她引路。他們這些人都是為了慎王才出來的,眼下瞧着慎王既不會來,沈容傾也不像是多受重視的樣子,便紛紛找了個借口離開。

樣子都是做給外人看的,為的是面子上過得去,不失了身處侯門望族的體面,關上大門都是心知肚明的自家人就無所謂了,很快便原形畢露。

沈容傾並不在意他們,甚至可以說巴不得他們快些離去。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她終於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小院。

沈家這一輩四人,分苑而居於同一府邸,所有人維繫着表面的光鮮,可內里最破敗的,只有沈容傾一家。

剝落的牆皮,年久失修的房間……前一陣子因着她要出嫁了,家裏才為著體面派人過來修繕了一下,說是修繕,其實只是將外面的院牆重新刷了一遍,內里不改,依舊用度不全。

芷露聽說沈容傾今日要回門,一早便候在門口時不時張望,這會子見人終於回來了,眼眶頓時就紅了。

“主子……”如今不能再喚姑娘了,只能喚主子。芷露幾步向前,見到沈容傾便要跪下。

沈容傾不用看也知道她要做什麼,抬手便阻止了她,“快起來。”

芷露含着淚應了,接替了月桃扶上了沈容傾的手,“主子,家中一切都好,您別擔心。”

她一向最理解沈容傾的心思,自家姑娘如今放不下的全部,都在這間院子裏了。

沈容傾微微頷首,輕聲道:“母親可還好?”

芷露應道:“都好都好,您讓配的那副葯很管用,如今夫人的氣色已經比前兩日好很多了。”

那是沈容傾重生前才得到的一個藥方,只是那時她母親的病有些耽擱了已經無法根治,大夫說若是能早幾個月服用就好了。

如今她已經將那幾味葯的名稱和分量記下,重生后第一件事便是親自去了一趟藥房,抓這副藥方。眼見真的有起色,這確實是一件好事。

沈容傾扶着芷露,快步向屋中走去。周氏坐在房間裏一直向外張望,幾次想到外面等着卻因一受了涼風就會咳嗽,幾次被身邊的嬤嬤和芷露勸了回去。

母女相見,周氏幾度哽咽。

沈容傾安慰了好久,反覆稱自己過得很好,還拿了此番帶回來的各類賞賜來瞧,周氏才微微寬心。

母女兩人又說了好些體己話,一同用了午膳。午後沈容傾親自服侍母親服了葯歇下,這才輕手輕腳地從屋中退了出來。

屋外院子裏,芷露和月桃正一起清點這次沈容傾帶回來的東西。月桃還興奮地跟芷露地念叨這兩天她在王府的所吃所見,全然忘了當初她有多麼害怕魏霽這個人。

“主子!”兩人見了,忙放下了手裏的活兒過來扶沈容傾走下台階。

沈容傾微微頓了頓,從前也不是沒想過要告訴她們實情,可是有些事她只能自己擔著,出了事也不能連累旁人。如今這個院子裏的人和物,便是她全部想守護的東西了。

“清點的如何了?”她輕聲開口。

芷露應道:“快結束了,就剩下幾匹緞子可以直接找外面的鋪子製成衣裳便沒有收進庫房,其餘的都已經整理好了。”

“嗯,天氣越來越涼,得提早準備。”沈容傾這次回來帶的東西不多,只裝了一輛馬車,倒不是宮中賞賜的少,而是真正有用的東西不多。

那些古董花瓶,金釵銀飾是好,可對現在的她們而言並沒有多大用處。御賜之物不能當,當了就是大不敬之罪。

如此一來她的回門禮就顯得有些少了,郭氏她們這些府中女人看在眼裏自然會拜高踩低,不過沈容傾不在乎。

不能換錢也不能過冬的東西現下就是沒什麼用,沈容傾也沒帶,都留在了王府的庫房裏。

沈容傾抿了抿唇,“家中的錢可還夠?”

芷露一頓,有些面露難色,自家主子在王府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她實在是不想再添煩惱了便一直沒說,想自己想點辦法先頂着。

誰料月桃在一旁嘴快,搶白道:“主子,芷露姐姐先前說,家裏的錢不剩多少了。”

芷露瞪了她一眼,可惜月桃沒能領會。這倆人皆不知其實沈容傾能將她們的動作大致看個輪廓。

但這事本不應該,因為她重生后沒多久便將上輩子一直沒捨得的兩間鋪子賣掉置換成小商鋪了,再過幾天最後一筆錢就要到賬,小商鋪那邊也已經僱人收拾得差不多可以開張。

沈容傾想得很清楚,這兩間鋪子雖說是她父親留下來的最後一批財產,但是這些年收益甚微。大商鋪不賺錢,不如賣了,換一個地段好點的小商鋪細水長流,還能余出來些錢來補貼家裏。

可按理說,之前她留下的那些錢不應該花光的。

“怎會用得這樣快?”

芷露福下|身:“前些日子雨水多,奴婢去藥房抓藥的時候,有幾味重要的藥材全都漲價了,藥鋪的掌柜說,現在整個皇城都是這個價,估計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降下來的。”

沈容傾眼眸微動,輕輕抿了抿唇:“月桃,去將我房裏的琴取出來。”

“主子……?”月桃和芷露驚愕地睜大了一雙眼睛。

“現下家裏也就剩這把琴值錢些,一會兒我帶着月桃去一趟當鋪,你過一個時辰去府門口等我,我把錢給你就必須得回王府了。”她原本現在就該走,可是事情有變,她稍微晚一個時辰應該也無妨。

月桃和芷露的臉色皆是一變,她們都清楚那把琵琶對沈容傾來說意味着什麼。那是老爺最後一次陪她過生辰時送給她的禮物,這麼多年再怎麼難,她始終沒捨得。

沈容傾知道她們在想些什麼,緩緩搖了搖頭:“東西當了可以再贖,但是母親的葯不能沒有。”重活一世,她分得清什麼才是最重要。

眼瞧着這兩個丫鬟好像比她還難過似的,沈容傾勸慰道:“沒事的,賣鋪子賺的最後一筆錢月底就可以回來了,到時候我們再把琴贖回來。”

芷露紅了眼眶:“好,都聽主子的。”

……

於是,事情便按照沈容傾安排好得那樣進行,她們分開行動,約定一個時辰后在侯府門口匯合。

下午街市上的人不多,沈容傾這一趟還算順利,回來的時候比預計的早了一盞茶的時間,便索性叫月桃先出去準備馬車,自己在府中找一處僻靜地方等芷露。

門口附近,來來往往偶有丫鬟和小廝路過,沈容傾背朝着侯府門口的方向,沒留意那邊過來的動靜。

等她聽見有三個人的說話聲近了以為她們會徑直走過便沒有動,誰料其中一個竟直接撞到了她的肩膀。

林曼姍吃痛驚叫了一聲,手裏的東西應聲落地。

沈容傾堪堪撐住旁邊的牆面站穩,還未來得及回身便聽到了另一人朝她怒斥道:“大膽!衝撞了表姑娘還不過來賠罪!”

沈雪婷只顧去扶剛剛驚叫的那個,頭也未抬根本沒看自己面前站着的是誰。

芷露按照約定好的時辰往這邊走,一過來便看見了這樣一幕。

大房嫡次女沈雪婷邊扶着林家那位表姑娘邊朝面前破口大罵,在她身後躲着的,還有個怯生生的姑娘,是四房的庶女沈芸依。

最重要的是自家主子好像被人撞到了,此時正一言不發地輕拂了兩下衣袖。芷露大致一看便明白過來這是要出事了。

沈容傾聽聲音便判斷出了來的人是誰。沈雪婷一向在家中跋扈慣了從不知收斂,另一個撞到她的應是林家那個最小的女兒。

對於林曼姍,她過去雖少有接觸,但對林家的事卻略有耳聞。林家乃當今貴妃的母家,林曼姍正是那位貴妃的親妹妹。

林家和沈家的關係,源於大夫人郭氏,林曼姍來了要喚她一聲姨母,沈雪婷更是對這位表姐比對嫡親的姐姐還親,兩家都在皇城中平時就常走動,關係也非同一般。

她們這說著的工夫,後面那些隨侍的婢女們已經上前各自扶好自家的主子。林曼姍身邊的丫鬟蹲在地上將她剛剛掉落的東西拾起來,戰戰兢兢地開口:“主子……您的簪子……”

那是一枚被仔細收在盒子裏的珠寶簪子,鎏金打造設計精緻,上面鑲嵌的玉石一看就十分名貴。

方才她們幾人便是邊走邊瞧這隻簪子,林曼姍花了大價錢在外面的珠寶閣找最好的工匠打造的,還沒捨得戴便拿出來顯擺。誰料光顧低頭看沒注意眼前的路,就這麼把人給撞了。

眼下簪子落地,林曼姍心疼不已,趕緊一把拿過仔細檢查。

沈雪婷身邊的丫鬟跟着主子跋扈慣了,見主子都開口了,立刻尖聲補了一句:“誰這麼不長眼!看見五姑娘和表姑娘過來不知道避讓的嗎!還不快……”

“過來請罪”這四個字她沒能說出口,嘴巴長得大大的險些成了結巴。其他人的視線都落在那隻簪子上,只有她這麼一抬頭剛好看見沈容傾轉過身來。

沈雪婷一聽身邊的人沒了動靜頓時蹙眉,不悅道:“怎麼了?”

“主、主子……”

“蠢東西。”沈雪婷不耐煩地罵了一句,抬眸這麼一瞥,頓時愣在了原地。原以為是哪個房不長眼的丫鬟,沒想到這麼冤家路窄!

芷露見狀忙上前護住自家主子,其他人聽見動靜也紛紛抬頭,一同愣在了那裏。

沈容傾朱唇輕輕動了動:“我向她賠罪?”

淡淡的一句話,方才囂張的小丫鬟就有些屏息。誰不知如今這三姑娘跟從前不一樣了,她一個做奴婢的,說發落就能發落了。

沈雪婷嫌惡地朝旁邊低斥道:“你怕她做什麼!”小丫鬟一陣瑟縮,低着頭不敢吭聲。

沈雪婷將視線移了回來,一雙細長的眸子打量在沈容傾矇著眼睛的緞帶上,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調整了下神色。

她假意輕點了下腕間的玉鐲:“呵,我當時誰呢,原來是三姐姐。妹妹記得今日是姐姐回門,怎麼也沒想到姐姐能一個人站在這裏,姐姐可不要見怪。”

旁邊的林曼姍一肚子火正要發作,聞言這才將視線從簪子上移開,“你三姐?”她抬頭望上沈容傾,神色間頓時滿是鄙夷,出言也是毫不忌諱:“我當時誰呢,原來是上趕着給慎王沖喜那位。”

林家出了一位貴妃,盛極一時,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裏。

林曼姍常常出入安南侯府,從前聚會偶遇也曾遙遙地打量過沈容傾,每每看見她總要和沈雪婷奚落幾句。她姨母也是太心善,這樣的人早該令她自生自滅去了。

沈雪婷的眸光不自覺地在沈容傾身上那件梔子色暗花祥雲紋的錦袍上流轉,心中翻湧起幾分妒意,憑什麼她從前那麼寒酸的一個人,如今也配穿這麼好的衣裳了。

她心生嘲諷:“三姐姐可不要怪我們,你眼睛不便就該帶個下人伺候,剛才不就不至於撞到了?”她這是在暗指,剛剛都是沈容傾的不是。

緞帶下的杏眸微動,沈容傾抿了抿唇,心道這些人果真跟從前一模一樣。

未等她開口,旁邊的芷露已是上前兩步,微微福身:“五姑娘此言差矣。”

林曼姍挑眉,以為這丫鬟要替她辯解,揚聲道:“怎麼,雪婷說得不對,她剛剛不是一個站在這裏?”

芷露絲毫不理會她那盛氣凌人的架勢,只朝沈雪婷一句一頓道:“方才五姑娘喚我家主子三姐姐,若是在閨閣中關係親近倒也無妨,只是我家主子如今已經出嫁,當著外人的面,應喚一聲慎王妃才是。”

她咬重了最後那幾個字,波瀾不驚的一句話輕輕巧巧地打了面前兩個人的臉。外人不該在侯府里對着主家如此無禮,沈雪婷更是喚錯了稱呼,不懂規矩。

林曼姍怎麼也沒想到,她常年在侯府里走動,竟有一天直接被歸為外人了。

沈容傾垂眸攏了攏衣袖,緩緩開口道:“妹妹也是快議婚的人了,當多學些禮數才是。”

偏是這樣平淡的語氣最令人生氣,彷彿從一開始便沒有將她放在眼裏,沈雪婷狠狠瞪了沈容傾一眼,恨不得撕了方才那丫鬟的嘴。

……

慎王府內。

楓澈收拾着江先生留下來的藥方,心裏正嘀咕着該不該問問王爺那和離書怎麼辦,就聽魏霽幽幽開口道:“她怎麼還沒回來?”

楓澈毫無準備,藥方險些脫手,就算自家主子沒提,他也知道他問的是誰。

“王妃許是……許是在回門路上耽擱了。”他恭恭敬敬地低頭,很快又補了一句,“屬下要不現在遣人去安南侯府問一句?”

魏霽卻沒接他的話,漆黑的鳳眸深邃幽暗,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久,他薄唇輕輕動了動:“我昨日讓你拿着的和離書給她了沒有?”

楓澈在內心抹了把臉,心道該來的總會來:“屬下失職,早晨沒能趕上。”

“拿過來。”

楓澈一愣沒能理解自家主子的意思。

“和離書。”魏霽狹長的眼尾微挑,抬手挑過一旁玄黑底的金雲紋刺繡錦緞衣,頃刻間似是已做好了決定。

“本王親自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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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走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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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總以為我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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