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小丫頭
“那郎君的正頭娘子之死,若真是應了秋娘的求,那奴婢豈不是也有三分罪過?奴婢只給了一滴血,夫人卻要姐兒給一酒盅,想來是所求更多!”
“你別胡思亂想,呀,對不住,對不住。”
薛嘉雲拍了兩下水宛的膝頭,惹她輕呼一聲疼,薛嘉雲一時忘記了她昨日的膝上淤腫,哪有那般快消散。
水宛搖了搖頭,以示自己無事。
不知為何,薛嘉雲總還想着水宛方才的話。
“有銀錢可納外室,可又有規矩桎梏不得讓外室進門。”
她蹙眉思索着,道:“我總覺得那個郎君不是普通富戶,該是個官兒才對。”
水宛順着薛嘉雲話去想,不確定的說:“也許吧。不過秋娘從不對我說這些。若不是那次她喝了幾盞薄酒,我恐也不知道她為人外室。”
水宛這一段往事講罷,馬車也已經駛出了西城門。
她有些莫名緊張起來,見薛嘉雲又從荷包里摸出來兩顆紅棗,道:“最後兩顆了,分你一顆吧。”
這棗子很大,味道卻不夠好,吃罷之後嘴裏總有些澀感。
水宛原先還奇怪呢,姚氏怎麼會那麼大方的派發下來。
水宛心道,怪不得姨娘上次還險些吃吐了呢。
曹姨娘撫着胸口乾嘔的樣子又突然浮現在水宛腦海中,她猛地一愣神,牙齒不慎咬到舌尖軟肉,嘴裏頓時充斥着一股子鐵鏽味道。
“呀。流血了。”薛嘉雲看着綠濃微微伸出的舌尖,一點濃紅正在快速聚集。
水宛嘬着舌尖,可憐巴巴的忍着痛。
方才在她腦海中閃過的,只是一個未經實證的念頭,何必說出來讓薛嘉雲跟着一起焦灼呢?還是一起熬過眼下這個難關才是。
因為咬到了舌,水宛忽然的沉默顯得恰逢時宜。
口舌上的傷口總是癒合的飛快,水宛扶着薛嘉雲下馬車時,已然不覺得口中有鐵鏽味了。
此處乃山腳一涼亭,薛嘉雲四下看了一眼,見並沒有轎夫在等候,便仰首打量了近在眼前的東陽坡。
東陽坡並不是很陡峭,薛嘉雲微鬆了一口氣,但一想到水宛的膝蓋還帶着傷,也就沒有心思說話了。
只聽薛嘉蘭抱怨道:“娘,就不能找個轎子嗎?”
姚氏是為著薛嘉蘭才來的東陽坡,聽她對自己一番籌謀鮮有感激之詞,還總是抱怨連連,不免覺得有些灰心,也懶得理她。
花姑姑見她們母女有些氣氛僵硬,便開口道:“小姐聽話,要自己一步步走上去,才顯得心誠。”
薛嘉蘭扭着身子扯帕子玩,也不知是聽進去了沒有。
家丁在前頭開路,一行人浩浩湯湯的上山去了。
薛嘉雲和水宛在姚氏面前不敢太過親昵,水宛虛扶着她,一副並不十分上心卻也挑不出錯來的樣子。
東陽坡的草木繁茂果然不假,山風從蔥蘢的草木里穿梭而來,帶着一股子青草澀澀的味道。
涼風陣陣着實舒服,消乏解疲,連薛嘉蘭也閉上了不住抱怨的嘴。
可惜這暢意的光景不長,山風很快就被一股子煙熏火燎的香氣裹挾着,粗魯的往人臉上撲。
這不像是尋常寺廟的香火氣,倒像是點燃了女子堆滿胭脂水粉的一間閨房。
薛嘉雲對這氣味有些不舒服,一連打了兩個噴嚏。
姚氏朝這邊瞧了一眼,似乎是有些不悅,薛嘉雲不忿的想着,打噴嚏這種事情,如何忍得住?
薛嘉雲不懂風水,也不懂這狐仙廟的佈局,只覺得這廟前的樹木排列極為精妙。
只有人正站在狐仙廟前頭,才能瞧見那扇紅木門,若是往邊上偏了一點,樹木疏密有致的枝丫便會把狐仙廟給嚴嚴實實的遮住,縫隙中偶爾露出一點硃色,倒像是枝丫間的花苞。
花姑姑親自前往叩門,等了沒有多久,一個梳着雙髻的小丫頭便探出了腦袋,她長得喜眉喜目,不像個在詭異狐仙廟裏守門的小丫頭。“是先前約好的花夫人嗎?”那小丫頭問。
姚氏遙遙立着,點了點頭,想來是用了化名。
小丫頭聽后便大開朱門,道:“女眷請這邊走。”
門后隨即又走出來一個年紀相仿的小廝,把家丁等閑雜人等引到別的住所去。
薛嘉雲和水宛對視一眼,也只好走上前去。
狐仙廟裏處處是狐狸圖式的裝飾,如朱柱上是雌雄狐狸長尾繞柱,庭院裏是九尾狐的石頭屏風,屋內壁畫上相貌嬌媚妍好卻長着一條狐尾的女子。
壁畫上的狐尾女子笑意濃濃,似是為了掩藏深不可測的殺意。
薛嘉雲覺得後頸一寒,只聽花姑姑傲慢的盯着她,開口道:“小姐,把面紗摘下來。”
姚氏還戴着面紗,薛嘉蘭也還戴着面紗,就連花姑姑自己也都還戴着面紗。
她們把自己掩藏的好好的,一雙眼睛直直的盯着薛嘉雲。
薛嘉雲微微低頭,從耳後解下了面紗。
迎門的小丫頭上前一步,細細瞧着她的面容,她離得這樣近,連根根眼睫都清晰可數。
“可有什麼不妥?”花姑姑見狀問道。
小丫頭猛地回首對花姑姑燦然一笑,花姑姑身子往後一傾,似乎是被她臉上的笑容給嚇到了。
“大家叫我福兒吧,沒什麼不妥,您挑的這位小姐很好。”
福兒歡快的拍了拍手,對薛嘉雲道:“小姐且跟我來吧。”
薛嘉雲露出滿臉的疑惑,害怕的對姚氏道:“夫人,這是要女兒去做什麼?”
“你且跟福兒……姑娘去就是了,問這麼多做什麼?”姚氏難得的磕巴了一下,語氣卻依舊是不容置疑的。
福兒微眯了眯眼,似乎對姚氏和薛嘉雲之間的關係很感興趣。
薛嘉雲沒再說話,逆來順受慣了的樣子,跟着福兒從偏門出去了。
福兒走路蹦蹦跳跳,腰間有鈴鐺聲作響,清脆而又綿長。
當發覺薛嘉雲有些跟不上了,便停下來等她一會,見她趕上來了,便又嘻嘻哈哈的朝前走去。
狐仙廟裏情致很美,眼下又是夏日,到處是花花草草,蝶飛燕舞的。
薛嘉雲饒有興緻的賞着,心情也漸漸鬆懈下來。
而且方才在山外聞到的那股子嗆人的香粉味道,在狐仙廟裏頭卻變作一股清淺淡雅的香氣,叫人心曠神怡,卻又有些昏昏欲睡。
這睏倦來的莫名其妙,薛嘉雲有些奇怪的揉按着太陽穴,想叫自己清醒一些。
福兒又停了下來,站在一丈遠處笑着看着她。不知是薛嘉雲太過心寬還是什麼旁的原因,於她而言,福兒的笑容似乎並沒有邪惡的成分。
眼前有隻半透明的紫翅蝴蝶極其緩慢的煽動着翅膀,薛嘉雲伸手想去捉它,蝴蝶卻在她指尖化作紫色的磷粉,撲朔落下。
薛嘉雲一驚,頓覺怪異,狠狠的搖了搖頭,想叫自己清醒一些,卻覺思緒遲緩摸不着頭腦,根本無法知曉眼下是何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