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偷偷打聽
絨兒羞澀一笑,道:“這辛夷花大多是三月時開,怎的你院子裏這株,竟開到如今時候了。”
“丑漢疼娘子,臭糞養鮮花唄。”甘松拿起桶蓋掩住糞桶,對絨兒道,“你且進屋略坐坐,我收拾好了就進來。”
絨兒對甘松一笑,眼睛亮晶晶的,似乎不是身處氣味怪異的葯園,而是在落英繽紛的花園。
甘松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忽然就紅了臉,慌裏慌張的去水缸前勺水洗手,還對着起皺的水面照了照,使勁搓乾淨額角的一抹泥痕。
甘松又去換了一身乾淨衣裳,才去前廳尋絨兒,可是絨兒卻不在,他又去前院和后廂房找了個便,遍尋不得。
好好欣賞了一會子甘松着急納悶的樣子,升兒才懶洋洋的踩着葯輪,對甘松道:“絨兒姐姐聽到福嬸子的聲音了,便說出去買些給咱們吃。”
福嬸子是滋溜巷裏的老人,這時節常做些芡實紅豆糕在巷子口叫賣。
甘松這才放下心來,在院子裏一面揀着藥材,一面等着絨兒回來。
過了沒一會子,絨兒手裏捧着個荷葉包匆匆回來了,神色驚惶失措,倚在門板上喘着氣,像是撞見了什麼可怖的事情。
甘松見狀,心裏一急,錯手將手裏那把揀出來的雜草又給丟了回去。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甘松連忙迎上前,問。
升兒也停下了腳上動作,關切的看着絨兒。
絨兒單薄的肩頭被甘松抓着輕搖了一下,她這才回過神來,驚魂未定的撫着胸口,道:“我方才瞧見花姑姑了,就是我們夫人身邊的一個老姑姑,最是惡毒不過。”
她說著,身子還在輕輕打顫,甘松捉住她的手腕替她把脈,只覺她心脈浮躁,氣息不穩,便道:“進屋慢慢說。”
絨兒卻立在原地不動,她蹙眉對甘松道:“花姑姑出馬,定無好事,我得知道她來做些什麼!”
甘松想了想,道:“你方才是在何處見到她的?我讓升兒跟着去瞧瞧。升兒打小在這滋溜巷裏頭長大,人人都熟悉他,不會起疑。”
“就是在福嬸子的賣芡實糕的巷子口,我眼見着她走了過去,還好沒往我這邊瞧。”
蒸籠掀開而冒出的濃白霧氣里,絨兒瞧見了花姑姑的側臉一閃而過,雖掩住了半張臉,可那頭上的女冠卻叫巧羅一眼認出,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升兒興緻勃勃的說,“絨兒姐姐你好生歇着,便是她在這滋溜巷裏吐了口沫子,我也給你查出來是吐在哪棵樹下。”
絨兒忍不住笑了笑,心裏這才輕鬆了些。
她對甘松道:“吃些點心吧,新出爐的茨實糕。”
芡實糕軟軟白白,幾粒紅豆嵌在其中,像是女子眉間的一點紅。
一共分做三碟,給升兒留了一碟,絨兒和甘松各吃一碟。
喝了口熱茶,吃了塊溫熱的糕點,絨兒這才定了神,與甘松對了對賬。
凡是她對過的賬面,皆是條理清晰,筆筆清楚的,費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甘松撓了撓頭,長舒了一口氣,道:“幸好有你,這些銀錢之事最是繁瑣了。”
絨兒靦腆一笑,道:“還好這些年跟在姨娘身邊,多少學了些字和算數,不過我學得晚,比不上我們小姐。這幾筆小賬,她只消過上一眼就全清楚了。”
甘松頗為遺憾的說:“可惜你家姐兒拘在深閨里,不知道日後有無機會見上一面。她那個把玉玲瓏製成丸藥再賣給康寧坊的主意真是極好。”
不但多了幾分利錢,甘松還請了隔壁佟嫂的小丫頭來幫製藥丸,幫忙一日給她十個銅錢。
佟嫂的男人身子不好,做不了重活,家裏又生養了五個丫頭小子,這十個銅錢真好比雪中送炭。
升兒推門而入,跑上前拿了自己的那份糕點吃起來。
“可打聽到什麼?”絨兒忙不迭的問,外頭的天色稍暗了些,她得回去了。
升兒渾身都是古怪的熏香氣味,甘松忍不住狠狠打了一個噴嚏。
“那姑子去了西巷蔡神婆那。”升兒灌了口水,潤了潤嗓子,繼續道:“聽蔡婆子說,那姑子是個出手極大方的,用了一錠銀子,只為了買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絨兒連忙追問道。
“說是在問拜東陽坡的狐仙廟有沒有什麼講究。”升兒不大懂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只是照實複述。
“狐仙廟?帶足香油錢不就行了,還能有什麼講究?”甘松也十分納悶的說。
升兒繼續道:“神婆說,一般人以為帶只雞去狐仙廟就足夠了,可若想許下的願望萬分靈驗,是需得十餘歲的貌美女童的指尖鮮血來供奉才可的。東陽坡的狐仙如今可是愈發貪心,還得擠滿一酒盅才可。”
升兒年少,性子又開朗,聽這些陰損之事只覺得怪異有趣,一雙銅鈴般大小的牛眼瞪得滾圓,像是能驅趕走所有的陰霾。
絨兒卻似有些發冷,不由自主的摟住了自己的臂膀,道:“可說了花姑姑所求何事?”
“只說了求夫妻和順,但沒說是替哪對夫妻求的。”
升兒說完了自己打聽來的消息,皺着鼻子聞了聞,喜得上躥下跳,大聲喊着:“蠶豆飯?!”便跑到后廚去了。
絨兒被他這樣子逗笑了,但笑意很快消散了。
“我且先回去了,這事有些不妙。”
現下雖還未知事情全貌,可一聯想,就知道這不是什麼好事,指不定會栽到薛嘉雲頭上,絨兒擔心極了。
甘松送絨兒一路出了滋溜巷,見她那行色匆匆的樣子,也知道她心裏有多焦急。
他慢吞吞的回了自己的小屋子,見升兒頗為心大的端着蠶豆飯在吃。
升兒也給他盛了一碗,只是甘松胃口全無,用筷子夾着幾粒米撥來撥去,不解道:“絨兒姑娘這麼擔心做什麼?就算是薛夫人要選女孩供奉指尖血,又怎麼會選他們老爺的親生骨血呢。”
升兒吃的滿嘴油光,嘴角還黏着飯粒,他拍了拍甘松的肩頭,道:“吃飯吧。事兒還沒發生,你何必這樣早早的擔心起來呢?”
近來甘鬆手裏多了些余錢,也買得起葷油來炒菜了。
絨兒這碗蠶豆飯就是用了豬油炒的,飯粒皆是油潤潤的,聞起來極香,升兒已經在吃第二碗了。
甘松和升兒兩人先前每月在伙食上的花銷也確實太少了些。
升兒有一回半夜起來偷甘松的山楂丸吃,結果越吃越餓,苦兮兮的喊甘鬆起來給他煮飯。
如今雖稱不上富餘,但好歹不會叫升兒挨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