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
通過傀儡的眼睛所看見的儘管並不是那麼真切,但程安予依然能輕易地窺見奈落本安靜閉目操控幻境的臉上兀然出現痛苦。
怎麼回事?
那隻傀儡——附有程安予全部心神的替身飛速地投入肉眼看不清其中情形的幻境當中。
銀髮的半妖還沉醉在其人類母親的懷抱之中,程安予沉默觀察了他一會,並未發現他有任何反抗幻象的舉動,便知道所要找的人並不是他。隨後穿入了人類巫女的幻境,正見她與一群孩童呆在一處,眉眼間皆是溫柔。這樣的情景明明只看一眼便可下判斷,但莫名地,程安予凝視着那些作為幻象存在的孩童們,一時覺得有些微妙的情緒在阻止他的腳步。
是在哪裏見過那些孩子嗎?
抱着不安的心情進入最後一個幻境,卻未料到那早已並非是自成一方天地的小世界。就算是傀儡傳遞到眼球上的影像並不像親眼所見般的清晰,幻境瀕臨崩潰的狀態也已經顯而易見了。
無法想像是由什麼撞擊出來的巨大坑洞從中蔓延出數不盡的裂紋,向外一路延伸到天幕之上,甚至能夠不斷聽見從頭頂傳來碎裂崩塌的聲音。
透過煙塵看見那個身着紅衣的銀髮男人正從空中急速地下墜,然而架着弓箭的臂膀卻未有絲毫的晃動,他在瞄準地面先前被已被毀得面目全非的坑洞中心。
——衛宮猛然睜開雙眼,看見離弦而去的箭羽沒入程安予的心臟,爾後又撞入地面,將整個結界從地面開始徹底化作齏粉。
“……安予?”
程安予看見面前的陌生人似乎說了些什麼,但是毀滅幻境的那一擊余勁未消,耳邊除了崩塌的轟隆巨響再聽不見其他。
然而儘管同樣知道這一點,衛宮卻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道:“真的是你嗎?”
雖然根本聽不見對方在說些什麼,但看見對方的神情時,卻還是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困惑。
他們從前認識嗎?
在這一方幻境崩潰之時,所有的景象都一併坍塌消弭,地面也漸漸化為虛無,在身體急速的下墜中,程安予伸出手去擁住了面前的陌生人,輕輕念出讀取記憶的魔咒:“攝魂取念(Legilimency)。”
霎時間,幾乎是令人頭腦炸裂的大量記憶伴隨着劇烈的疼痛從傀儡身上傳遞過來。然而低級傀儡在已受創的情況下根本撐不了多久,在其徹底崩壞的那一刻,程安予驀地張開眼,附着於傀儡上的心神猛然間回灌到本體,令他一時頭暈目眩,恍惚着摸索上手側的桌案,卻不小心打翻了先前倒滿的茶杯,陶制的杯器側滾着從桌沿掉落下來,撞上木製的地板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眨了眨眼睛,還有些怔然。
外來的記憶出乎意料地多,不止與對方外表二十餘歲並不相符,甚至已經超出太多太多了。那些數百年甚至是上千年的記憶根本不是能一時消化得了的,甚至在藉助傀儡讀取記憶的那短短几秒之內,還遠未將對方的記憶全部讀取。
是妖嗎?不……原來是人類?人類魔術師,然後成為了世界守護者……?
那是什麼?
很遺憾的是,程安予所讀取到的記憶大部分都是衛宮作為守護者在各個時空執行任務的經歷,幾乎像是觀看了無數場彩色默片一般,那個男人穿梭在各個時代的戰場上,不與任何人交流,也不與任何人接觸,迅速地找到任務對象爾後直接利落地擊斃,熟練地像一台殺人機器。
唯一與程安予有關的記憶只有其中的一小段。
本來無論殺掉多少人都冷漠如故的男人卻緊緊地握住巫師染血的手,伴隨着不成語的嗚咽,眼淚崩潰般地從眼眶中不住地湧出。奄奄一息的巫師吃力地撫上他的髮絲,聲音低微。
「這麼傷心、做什麼呢?就當做是……送一個朋友遠行……」
男人終於無法忍受地崩潰般地痛哭起來。
程安予蹙起眉,有些出神地從桌腳邊拾起掉落的茶杯。
原來他已經死了嗎?那麼現在,只是以鬼魂的形態存在?然而他又很快出現了新的疑惑,作為鬼魂應該是沒有實體的才對,可他現在的狀態顯然與普通的鬼魂不太一樣。
是什麼東西在維持着他的實體——
——奈落本對於找上門來的桔梗和犬夜叉並沒有怎麼放在眼裏,畢竟就算他上次所受的傷還未痊癒,但作為吸收了四魂之玉半數妖力的妖怪,要對付起來當還是不費吹灰之力。
只是除了半妖與巫女,另一位不速之客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當對方輕易將他重傷之際,他才恍然憶起此人似乎便是當日破他結界直闖人見城並一箭射傷他的怪物。如今舊傷未愈新傷又起,眼下之計便唯有逃了。
死亡對程安予來說似乎不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雖然這麼說有些奇怪,但事情也的確如此。或許是這件事並沒有帶給他多少的真實感,可不管怎麼樣都好,他也已從中猜出了某些端倪。
當緊閉的門扉被猛力撞開,臉色蒼白的半妖邁着急促的腳步徑直來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想要帶他離開。
程安予卻忽然開口問道:“奈落,你對我做了什麼?”
半妖心頭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他回過頭去,正看見程安予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定定地凝視他,輕聲念道:“統統石化(PetrificusTotalus)。”
奈落顯然並沒有料到情況突變,輕易便被程安予的石化咒定住了身形。這狡詐的半妖就這樣被一隻鬼魂困住,看他神情似是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儘管五官依然正常,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爾後程安予再次問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奈落猩紅的眼眸微微眯起,打量般地掃視着面前的巫師,好像對面前的異常有了猜測又好像還沉陷在疑惑之中,不過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這情況似乎也在程安予的意料之中,他朝敞開的大門外望了望,外面走廊上見不着半個人影,宅邸內死寂一片,想來那個破壞了奈落幻境的男人很快就會找到這來。
沒什麼時間了。
“外面的人馬上就要突破進來了吧?你剛才急匆匆地過來,是想帶着我一起離開嗎?”
奈落凝視着神情異常平靜的程安予,終於開口道:“你放開我,我帶你走。”
程安予皺起眉,再度想起了他通過攝魂取念讀取到的那些記憶,那些過於龐大的記憶量令他似乎並不太舒服,因而他稍微沉默了一會才道:“但是我們走不了。”
這時候奈落才顯露出些許疑慮的神情來:“安予……?”
程安予輕輕嘆了口氣:“我們走不了,你懂嗎?就算沒有那個巫女與她身邊的半妖,我們也還是走不了。”他從那些望不見盡頭的記憶中所得知的便是這個令他也感到無力的事實,那個守護者背負着世界的意志而來,就憑現在的他們又如何能與其抗爭呢?
“不管你原本打算又逃向何處,但最終都是同樣的結局。奈落,你會死。”程安予緩緩地從袖口中取出魔杖,黑眸漸漸冷厲,“所以,你告訴我,本該被你順利吸收的另半塊四魂之玉在哪裏?找到它,你便用不着總這樣四處逃竄了。還是說……你就是用它才讓我這個已經死去的人繼續存世的?”
奈落怔了一會,爾後翕動雙唇道:“你……你想起什麼了?”
“什麼都沒想起來。”程安予淡淡回了一句,他揮了揮手中的魔杖,便以變形咒將其變幻為了一柄鋒利的匕首,他握着手柄將尖刃對準自己的太陽穴,“你把那個東西藏在我身上吧?告訴我,是在我的腦袋裏嗎?”
奈落僵硬地撇開目光,一言不發。
“那是在我的心臟里?”程安予也不管對方有沒有回應,只將刀刃一路虛划至胸口,爾後再次下滑,“還是說,你把它藏到了我的腹中?”他一邊拿着刀刃在自己身上四處比劃,一邊冷漠地出聲詢問,卻是將自己視作了砧上魚肉,只看何處好下刀。
只是奈落始終沒有開口。
“你不肯告訴我?那我再問你一件事。”程安予將匕首抵在胸口,“我現在這個模樣還是會死的,對吧?”
儘管這次也依然沒有得到奈落給出的回應,但程安予卻在對方猛地移向他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
“你應該拿着四魂之玉好好活着,奈落。”
奈落忽然意識到什麼,慌忙道:“等等,你要幹什麼……”
程安予還從未見到過奈落這樣慌張的神情,明明因為下定決心的分離而難過到說不出話來,卻還是不禁笑了——
——彷彿地震一般的震蕩伴隨着天際的一聲巨響突兀地傳來,令剛剛衝出幻境的衛宮身形停滯了片刻。
「等等,你現在先立刻趕回原世界的時空。」
「出什麼事了?」
「第五次聖杯戰爭的時空出現了異常的扭曲點,正在大肆破壞世界壁壘。雖然從前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但是現在確實是出現了兩個扭曲點,眼前的這個扭曲點還算平靜,應該能撐一會。你必須先趕回另一個地點。」
明明已經能夠一口氣解決掉那隻半妖,卻不得不臨時放棄。衛宮皺着眉嘖了一聲,但也只能順從阿賴耶的指揮跳躍離開這個世界,重新回到原世界第五次聖杯戰爭的時空。
就算是身為世界意識的阿賴耶也沒有料到這種意外情況的出現,那麼本身身為人類的克里斯蒂娜顯然就更無法想像眼前的情況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當初看見吉爾伽美什找上她時,她便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只是她怎麼也想不到英雄王輕描淡寫地說著:“他既然能過來,本王自然也能過去。”竟是這個意思——鮮血般的天際張開一道黝黑的裂口,張牙舞爪地跨越無邊的天幕蔓延至另一頭,竟是將整片天空分作了兩塊一般。
城市的街道上擠滿了駐足觀望這一異象的人群。
“這是誰做的?”略有些陌生的聲音忽而在身邊響起,蒂娜轉頭看去,身着紅衣的男人正蹙眉凝視着那道切裂天空的裂口——是Archer,不過現今的聖杯戰爭早已經被迫中止了,現存的英靈們都在尋找阻止這一異象繼續惡化下去的方法。
但是他們又怎麼阻止得了呢?
蒂娜輕輕嘆了口氣:“是吉爾伽美什。”
衛宮暗咒了一聲,剛想開口問吉爾伽美什在哪,便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從黑暗的裂口之中落下來。
蒂娜上前問道:“你在那裏面看到什麼了?”
“什麼也沒有,看來剛才那一劍還不夠……”
然而臉色不愉的英雄王的言語卻被人打斷。
“你想用乖離劍斬開這個世界?吉爾伽美什,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吉爾伽美什輕哼了一聲,施捨般地瞥向了衛宮:“雜種居然苟且到現在,沒有被其他的瘋狗咬死,看來你的運氣還不錯,碰上了本王令聖杯戰爭中止。”
衛宮並沒有心情與吉爾伽美什多做糾纏,只問阿賴耶目前情況如何。
「現在的情況還能補救,吉爾伽美什只是劈開了世界表層,並沒有真正令世界壁壘出現豁口。不過不能再讓他繼續破壞下去了,剛才的那一劍震蕩已經波及到了其他世界,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混亂。」
看來還沒有到無法挽救的地步,那隻要把這個胡作非為的英雄王送回英靈殿就沒問題了。
衛宮握住了由魔術投影構造出來的黑白雙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