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第五節

就連軍妓小山智麗自己也驚嘆,自己的生命力會如此強大,竟會一直活到現在。小山智麗親眼看到那麼多身強力壯的士兵,都一個個地倒下了,倒下的不僅僅是士兵,在她的心中,天皇的力量在一點點地減少。

叢林,這該死的叢林使她震驚,是它扼殺了天皇的士兵。她的心在為天皇流血、流淚。軍妓小山智麗鼓勵自己要頑強地活下去,為了這些天皇士兵,為了著名的前園真聖大隊。

她愛天皇,也愛前園真聖少佐,在她的面前,前園真聖就是天皇的化身,她愛前園真聖在自己的心裏神一樣的形象。當初,她是屬於少佐前園真聖一個人的,她也知道前園真聖是愛她的,這是她在走進叢林以後才體會到的。以前的前園真聖要她的時候,總是那麼溫柔,像一對夫妻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前園真聖和她**時,完事之後,時常把她摟在懷裏悄悄地流淚,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她曾問過他,他什麼也沒有說。

他們後來終於迷路了,士兵們絕望了,他們一律都瘋狂着。剛開始,有的士兵忍受不住叢林的折磨,自殺了,活着的人們也失去了走出叢林的信心,他們整個像一隻沒頭的蒼蠅,東一頭西一頭地衝撞着,往往走了幾天之後,又走回到了剛出發時的地方。魔鬼一樣的叢林,使他們每個人都產生了瘋狂的念頭。後來前園真聖決定向北方行走,於是,就這麼一路走了下來。

小山智麗看着那些絕望的士兵,她決定把自己獻給他們,獻給這些絕望中的士兵,她希望通過自己讓他們快樂起來,走出絕望,走出叢林,參加天皇的聖戰。

那天晚上,她躺在前園真聖的身邊。這些日子前園真聖也顯得狂躁不安,他親手殺死了兩名因瘋狂而不聽指揮的士兵,進入叢林以後,少佐前園真聖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她,讓她即感到快活,又感到恐懼,在她的印象中以前的前園真聖從來不這樣。

那一天晚上,前園真聖要了她之後,一邊流淚,一邊在撫摸着她。在他的撫摸下她全身感到發熱發燙了。這時,有士兵的哭泣聲傳來,先是一兩個人,後來就是一群人,哭泣聲響成了一片。前園真聖也在哭,但沒有聲音,是在默默地流淚。小山智麗聽着男人的哭聲,心被啄了一下,又啄了一下。

她沖前園真聖說:“可憐的天皇士兵。”

前園真聖聽了她的話沒有說話,一隻握着她**的手卻用了些力氣。

她又說:“我們會走出去么?”

前園真聖仍沒有說話,只是摸着她的手不動了。

她還說:“可憐的天皇士兵,他們都要盡忠了。”

他的手從她的身上移開了。

她坐了起來,跪在草叢上。她覺得,那群即將死去的士兵是那麼的需要安慰。她終於說:

“前園君,我要把自己獻給他們。”

前園真聖仍沒有說話,但她感覺到前園真聖的身子動了一下。

她終於向他們走去,走向了一群絕望的士兵。她走到了一個正哭泣的士兵身邊躺下來,拉過士兵的手說:“來吧,我知道你們需要我。”

那個士兵先是吃了一驚,接着就惡狠狠地撲過來,伏在她的身上,在最關鍵時刻,還掐她,咬她。她忍受着。直到那個士兵死屍似的從她的身上滾下去。

接下來,第二個,第三個……

她麻木了,只是機械地在完成自己的使命,是天皇交給她的使命,她是那麼崇尚天皇,她沒有理由不為天皇的士兵獻出自己。

對每個伏在她身上的士兵她都說:“天皇在看着你們,我們會走出叢林的。”

她還說:“我們為天皇而戰。”

她又說:“為天皇——而戰——

……

一個又一個士兵輪流地走進她,她覺得快要死了,她先是身體麻木起來,後來就漸漸失去了知覺。這一刻她才體會出前園真聖的溫柔,士兵們的粗暴,他們每個人都在掐她,咬她,直到把自己折騰得沒有一絲氣力了。

士兵們絕望地說:“我要死了,我們都要死了。”

她聽到一個士兵完事之後說:“活着真是太美妙了。”

這一句話,讓她感動得流下了眼淚。

後來,她就那麼麻木地睡著了,她夢見自己的身子疼得難以忍受,後來她就死了,身體在往一個無底深淵墜去,四周又黑又潮,她想呼喊,可是卻沒有一絲力氣,後來她就想:我是為天皇盡忠而死的。

第二天,她在死亡的夢境中再一次醒來,醒來之後,她發現自己仍然活着。隊伍又向前出發了,她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的身子仍疼得鑽心,被士兵們掐咬過的地方早已是青紫一片了,她堅強地隱忍着,拄着一根樹枝一步步向前走去。

當她看到,昨天晚上她所安慰過的那些士兵不再那麼狂躁絕望時,她幸福地笑了,這一切對她來說是最好的回報,她沒有理由不感到高興。她一步步向前走去。

第二天晚上宿營時,她又一次向士兵們走去,士兵們需要她。一次又一次,她覺得自己真的就要死了。可是她卻沒有死。

一天,在叢林行走中,她發現一個士兵似乎已經走不動了,跪在地上,捂着臉在哭泣,她走過去,蹲在這個士兵的身旁,用手捧起士兵的臉,她看見這個士兵還是個孩子,年齡不會比自己大,只會比自己小,頂多也就十五六歲。

她像一位母親似的抱住了他的頭,輕聲說:“哭什麼,要往前走哇,走出叢林,我們才能完成天皇的聖戰……”

小兵不哭了,愣愣地看着她,半晌他說:“我不想聖戰,我要回家。”

小兵的回答,讓她深深地感到失望了,她覺得自己有義務拯救這名小兵的靈魂。於是,她握住了這位小兵的手,把他的手拉到了她的胸前,她讓他摸自己,隨後她躺了下來,她沒有料到的是,那個小兵抽出了自己的手,揮起手狠狠地打了她一個耳光,然後抱住自己的頭,歇斯底里地喊:“我要回家,回家——”

小兵的舉動,讓她感到吃驚了。

兩天後,她發現那個小兵死了,坐在一棵樹下就那麼死了。他的身上叮滿了螞蟥,正有一群又一群白的黃的螞蟻蜂擁着爬上他的身體,他的臉是那麼的白,白得有些嚇人……

她逃離了那個小兵,她感到噁心,蹲在一片草叢裏乾乾地嘔了半晌。

後來又出發了,她很快便忘記了那個想回家的小兵。

自從她把自己獻給士兵們以後,她發現前園真聖對自己的態度變了,他總是在有意地躲避她,從來也不正眼看她一眼,似乎在逃避着什麼。

有幾次,她躺在前園真聖的身旁,他沒有動,她伸出了手,抓住他的手送到自己日漸乾癟的懷裏時,她發現前園真聖的手冰涼,涼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從那以後,前園真聖再也沒有要過她,她從前園真聖的目光中看到了寒冷,看到了死亡,他的目光,讓她有些恐懼和驚慌。

隨着士兵們一個又一個地死去,他們的人越來越少,前園真聖目光中那縷死亡的氣息也越來越重。好長時間了,她沒再聽過前園真聖少佐說過一句話。他一直沉默着。

眼下他們就剩下這五個人了,他們沿着中國士兵走過的足跡,一點點地向前走着。

何處是盡頭?小山智麗這麼問着自己。

為了天皇,為了這些參加聖戰的士兵,她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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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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