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會當的
花雲閣外，紫氣升騰，仙音裊裊。
偶有流光劃過天空，引動幾聲鶴鳴。
花雲閣內，檀香靜靜燃燒，隨着煙氣升騰而起，整個屋子裏充滿了浸人心脾的芳香。
陳瑩趴在窗台上，雙手托腮，雖然望着窗外的花谷，但目光卻沒有聚焦在某處，也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陳瑩就這麼在窗檯前發了一會兒呆，百無聊賴的打開面板，在好友列表裏打開於浩的消息框，發過去一條消息。
【對方不在聊天區範圍內，請一段時間后嘗試聯繫。】
看着發出去的字瞬間被打上紅色感嘆號，陳瑩不由嘆氣。
依舊杳無音訊，根本聯繫不上對方。
沒有老闆的日子，好寂寞啊。
嘆氣后，陳瑩又恢復了那副拄在窗檯前發獃的模樣。
直到一雙小手在她沒有聚焦的目光前擺來擺去，陳瑩才回過神，猛的抓向從窗外窗檯下面伸出的那隻比常人略小的小手。
一個小丫頭這才笑嘻嘻的從窗檯下站起身。
小丫頭年紀看上去不大，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頭上髮髻被兩個黃色的布丸子包着，虎頭虎腦的煞是可愛。
“瑩師姐，在想什麼呢？”小丫頭靈動的眸子眨了又眨。
“沒想什麼。”陳瑩回答。
“騙人，一看就是有心事。”小丫頭有些不依不饒。
“螢師姐，過了明天的山門大典，你就是咱們萬花仙門的聖女了，你怎麼看上去卻不開心啊。”小丫頭向陳瑩投去疑惑的眼神。
“聖女什麼的，聽起來就好羞恥啊。”陳瑩苦笑。
“瑩世界，這哪裏羞恥了？”小丫頭有些不明就裏。“這可是莫大的榮耀啊，咱們萬花仙門可是七十年沒出過聖女了。”
陳瑩想了想，臉上被糾結之色佈滿，手掌握緊又鬆開，反覆幾次后，才對小丫頭道：“阿月，師傅現在在哪？”
“瑩師姐，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找師傅有事。”
“啊？找我娘，現在？”被稱呼為阿月的小丫頭聞言小臉立馬苦了下來，“我剛從娘親那偷偷跑過來，還想跟瑩師姐玩一會兒呢。”
“等我回來了再陪你玩吧。”陳瑩笑了笑。
小丫頭阿月只能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好吧，娘親在凌月閣，在處理公務，基本上都是給明天山門大典的事情做準備，估計又得忙到很晚了。”
陳瑩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隨後走到屋外的空地。
隨手恰起一個劍訣，手中冰藍色的長劍發出嗡鳴之聲，隨即長劍就被激發出一層淡藍色的扁狀劍罡。
陳瑩站在劍罡上，劍罡將陳瑩整個人托起，包裹着陳瑩隨即鑽入雲霄。
凌月閣前，不時有萬花仙門的女弟子不時進進出出，看到攀爬台階的陳瑩后，弟子們都恭敬的向其打着招呼。
“聖女大人。”
“聖女師姐。”
陳瑩不自在的倉惶點頭一一應道，提着裙子的身形更是不由加快幾分，像只正在逃竄的小兔子。
走到凌月閣門前，一高一矮兩名女弟子恰好從門裏走了出來，正要關門，便看到急匆匆跑過來的陳瑩。
一身白裙的高個女弟子名叫南宮遙，看到陳瑩的一瞬間眉角不自覺的挑起，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惡色，隨即便被眼中盪起的漣漪掩飾下去。
南宮遙微微頷首，輕輕也喊了一句，“聖女。”
陳瑩咧了咧嘴，笑的比哭還難看，“大師姐，你怎麼也叫我聖女。”
南宮遙微笑道：“明天您可就是咱們萬花仙門的聖女了，我不叫你聖女，還能叫什麼？”
“叫瑩師妹唄。”陳瑩一臉可憐巴巴的表情。
“那不符合規矩。”南宮遙話閉便對陳瑩道：“聖女，弟子還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師姐慢走。”
陳瑩等兩人離去后，就急匆匆的鑽入凌月殿。
大門匆匆被陳瑩隨手帶上。
台階上的南宮遙這才回過頭，狹長的眸子染上的陰翳再也掩飾不住。
一旁粉裙的矮個女弟子，看了南宮遙一眼，也跟着回過頭，望着殿門的方向，幽幽道：“瞧她那德行，得了便宜還賣乖。”
“大師姐，你就甘心這麼把聖女讓給她？”冷哼聲從唐靜的嗓子裏嗡動而出。
“不甘心還能怎樣，她破了繁花結，這叫名正，被掌門欽定，這叫言順。”南宮遙聲音平靜的聽不出語氣。
“師姐，可你明明是跟她同一天破了繁花結。”
“她破了一天，我破了二十三年。”
“她肯定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撞大運了！也不知道師父怎麼想的，寧願把聖女的位置讓給這麼一個不知道哪裏撿回來的野種，也不給大師姐您這個唯一的親傳弟子，門裏很多姐妹都猜，這陳瑩多半是師父跟哪個野男人......”
伴隨着一聲脆響，唐靜的話戛然而止，她左臉上隨即就多出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唐靜愣愣的捂着臉看着南宮遙，而對方眼中寒氣氤氳，似是捂着兩塊堅冰。
“你在挑破離間？”南宮遙眉頭拱起，眼中閃過几絲促狹。
“我沒有啊，大師姐。”南宮遙本就個子高，這幅表情神態又壓迫感十足，唐靜兜着恐懼的聲音顫巍巍的。
“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還用我教教你？”
面對渾身都散發著寒意的南宮遙，唐靜不自覺的就低下頭，“大師姐，我錯了。”
“你錯在哪了？”南宮遙問。
“我、我不該、不該妄自將風言風語掛在嘴邊。”唐靜答。
“還有呢？”南宮遙又問。
“啊？”
啪！
唐靜的右半邊臉也被印上了五個鮮紅的張印。
“還有呢？”
“我、我不該、不該詆毀同門師妹。”
“還有呢？”
“我、我......”一時間唐靜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所以很快又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
“師姐，我真的不知道啊。”唐靜的聲音已然帶着幾分哭腔。
啪！
“再想想。”
“我、我想不出來！”
啪！
“我真的想不出來！”
啪！
啪！
啪啪啪！
轉瞬間，唐靜的臉已經被打的腫了起來。
“不準哭。”
唐靜嗓子中的哽咽也戛然而止。
“原來真想不出來了啊。”南宮遙這時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唐靜使勁點點頭。
“想不出來就算了，我也不知道你做錯了什麼。”南宮遙呵呵笑了笑。
“我之所以能這麼肆無忌憚的打你，原因只有一個。”
“我是大師姐，而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內門弟子，所以我想打你，就能打你，我心情很不好，所以我要打你。”
“以前我的頭上只有師父一人，哪怕那幾個師叔和長老，也無法命令我做事。”
“而現在，陳瑩馬上就是聖女了，她要是想打我臉，就跟我打你一樣，我就沒能有任何還手之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唐靜趕緊點點頭。
“你明白什麼？”
唐靜愣了愣，才趕緊道：“陳瑩想打您就打您，您想打我就打我。”
“還有呢？”
“所以......您很不爽？”唐靜小心翼翼的回答。
“所以我要怎麼才能爽？”
“.......打我？”
啪！
“疼嗎？”
“不疼。”唐靜的內嘴唇在被扇之下被牙墊出血了，但也只能把血吞進肚子裏。
大師姐今天怎麼了？
腦子被陳瑩踢了？
看着跟平日裏那個對眾師姐妹照顧有加的嫻柔大師姐一反常態的模樣，唐靜心中兀自驚愕。
若是平日，唐靜說同樣的話，南宮遙頂多會柔聲說幾句：“謠言止於智者，切莫相信風言風語，同門師姐妹之間要團結云云。”之類的屁話。
唐靜本以為今天還會是同樣的劇本。
畢竟她們平時就是這麼互動的啊！
唐靜平日裏就經常說點大師姐愛聽的話來跟對方產生共同的認同感。
可今天......
果然是陳瑩當聖女的事情對她刺激太大了吧？
“不疼？那就是我的問題了，沒讓你感到疼，實在是對不起呢。”
啪！
“疼不疼？”
“疼。”
“疼就對了，長記性了？”
唐靜趕緊點點頭。
啪！
“長記性也沒用，我想打你就打你。”
“大師姐，您想打就打唄，只要能讓師姐出了氣，我怎麼樣都行。”
“呵呵，你倒是學乖了啊。”南宮遙收回手，目光也再次放回殿門，“可我不想讓陳瑩打我的臉，該怎麼辦呢？”
唐靜想了想才道：“陳瑩那性子，也不會打師姐吧。”
南宮遙譏諷的白了她一眼，“你是白痴嗎？”
唐靜只得低下頭。
南宮遙隨即搖了搖頭，什麼也沒再說，徑直走下台階。
直到南宮遙駕馭的那道碧色劍光衝天而起，站在台階上的唐靜才咬牙切齒的轉身，直直衝到了凌月殿的門前，敲了敲門。
“進來吧。”門內傳來女子略帶威嚴的聲音，唐靜才推開門。
屋內，路如煙和陳瑩坐在書案兩側的蒲團上，書案上的文卷被清理乾淨，只剩下沏茶的茶具。
此時路如煙正在給桌子對面的陳瑩倒茶，而陳瑩雙手捧杯去接。
“師父。”
路如煙看着唐靜腫成桃子的臉，沒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要喝茶嗎？”
“弟子不喝。”站在門口的唐靜有些不勝惶恐。
路如煙顯然也只是客氣一下，本就沒有師傅給弟子端茶倒茶的理。“不喝以後可能就喝不到了。”
唐靜顯然沒明白路如煙話中的意思。
陳瑩轉頭看到她的臉，似乎並不吃驚，只是神色複雜的對她點了點頭，然後又轉了回去。
“有事嗎？”路如煙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而後問。
唐靜把剛才在台階上發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她當然沒有說自己挑撥離間那一段。
只是從南宮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對她暴力相向，說想打她所以就打她，把她臉打成這樣云云，還隱晦的表示對師姐有些擔心，對方是不是因為聖女的事情受到刺激之類的話。
“哦，這是來告狀來了。”路如煙笑了笑。
唐靜愣了愣，路如煙的反應顯然出乎她的預料。
這算什麼？
唐靜甚至覺得路如煙說的“來告狀”這詞充滿了貶義。
“請師父替唐靜做主。”唐靜突然跪了下來。
路如煙點了點頭，“行，我保證以後她不再會打你了。”
唐靜聞言心中一喜，躬身連連行禮：“謝師傅。”
可路如煙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心陡然涼了半截，“從今天開始，你就不再是萬花仙門的弟子了，收拾收拾東西走吧。”
唐靜第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師......父？”
“還不走愣着幹什麼？你今天離開山門我還能保你相安無事，拖到明天，可就不好說了。”路如煙話語雖然平淡，但話中的意思卻讓唐靜有些不寒而慄。
“師父？為什麼？！”唐靜沒有立馬離開卻只是崩潰的大哭着質問。
“想知道？”
看着路如煙眼角露出的玩味之色，竟跟大師姐之前的表情有幾分神似，都是唐靜平日裏沒見到過的神色。
今天的師父......怎麼看上去也怪怪的？
唐靜拚命點點頭，“徒兒已在山門侍奉師父十年有餘，徒兒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南宮遙，就是你嘴中我跟別的男人生的野種。”路如煙聲音輕如輕煙。
唐靜猛然抬起頭，一方面驚愕於對方是如何聽到自己和南宮遙的對話的。
元嬰期修者的神識不過寥寥十數米而已，而她跟南宮遙對話的位置離殿門至少百米。
兩人前半截對話的聲音又不大，根本不可能被聽到。
另一方面對突然知道的真相顯然有些措手不及。
“你應該直接走的，知道了秘密的人，就走不了了。”
唐靜還沒來得及反應，路如煙放下手中茶杯，再次抬起手指時，一道劍光就直接洞穿了她的腦門。
陳瑩沒有回頭看，身形卻有些獃滯，像是被掐了脖子的貓。
她顯然意識到身後正發生了什麼。
路如煙看陳瑩的樣子，也是不由笑了笑，手指輕輕的點了點桌面，對陳瑩道：“所以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陳瑩咬着下嘴唇也點點頭，“明白了。”
“說說。”
陳瑩抬頭看了路如煙一眼，喏喏道：“知道了秘密的人......就走不了了。”
路如煙哈哈大笑了起來，隨即摸了摸陳瑩的腦袋，溫柔的像是在撫摸自己的情人一樣。
“倒是聰明，所以這聖女......？”
“我......我會當的。”陳瑩低着的腦袋都快埋進胸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