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空中城中城內,一個名叫“福歸”的中檔餐館包廂里,伊凡用小費打發走進來的紫級服務員后,將服務選項換成了最便宜的由機械人負責的“自動送餐”。
“小費給都給了,副主任你怎麼不順便享受享受人工服務呢?”坐在伊凡對面的露西·李舉起了手中的蜜桃燒酒,說道。
“誰叫咱們是軍屬研究所的?服務員走來走去,聊天的時候被聽見個啥可就不好了。”伊凡笑眯眯地和露西碰了個杯,回答着。
“副主任您這話有些差錯,仿真人受紫級法案限制,該法案中涉軍條例高於一切,如果您明確指出讓她保密的話,她是無法反抗的,即便她的主人曾經給予過她‘偷聽’這項指令。”身旁的泰勻一板一眼地破壞了原本的玩笑氛圍。
“紫級法案。可你又怎麼確定進來的就一定是紫級?即便他們帶着紫色手環。”架在臉上的平光鏡往鼻子下滑了滑,伊凡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繞過鏡片,意味深長地停留在了泰勻的綠色手環上,“有錢有勢的貴族,給自己或者自己手下的仿真人,弄個手環偽裝色,也不是不可以的,不是嗎?”
“偽裝色並無法改變公民級別本身,而且,我不認為這世上會有高等公民願意自降等級來這餐館當服務員。”泰勻不依不饒地反駁着。
“說到自降等級,”一旁的和事佬周樂箐眼看着伊凡和泰勻兩人每日一次的爭吵就要開始,連忙想辦法岔開了話題,“不是都說,除了少部分的試管人造人外,紫級仿真人以前大都是普通公民嗎?他們到底是犯了什麼事,會淪到這個地步?”
“犯了什麼事啊。”伊凡又瞄了泰勻一眼,“誰知道。殺人放火?叛國通敵?”
“殺人放火到還有可能,叛國通敵這說法就有問題了,戰爭的一邊是人類,一邊是智能微生物麥考族。什麼樣的傢伙出於什麼原因做了什麼,才會背叛人類同胞,私通另一個物種?”泰勻抬杠的勁頭還沒過。
“我怎麼聽說,有不少紫級都是因為家境原因,自己賣身的呢?”露西也加入了和事佬的隊伍,可效果卻不見得咋樣。
“唔,賣身吶。”伊凡若有所思地對着泰勻挑了挑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此事的泰勻正在悶頭和一隻小龍蝦作鬥爭,並沒有看見伊凡的表情。
“通敵也就算了,但叛國倒也並非不可能吧?”周樂箐突然來了興趣,“比如說,違抗軍令什麼的。不是有嗎?前陣子西北要塞的那個大尉,弄得八台仿生機甲回廠重造,給我們足足增加了一年的工作量。”
“啊,對,我想起來了。”露西說,“那大尉的模樣我現在還記着呢,當初功能測試的時候,我還跟她重複了無數次,微化功能還未完善,不能隨便使用,機甲毀了還是小問題,駕駛員精神負荷超標所造成的的不可逆傷害,把她弄成腦癱都是有可能的。瞧她當時一板一眼聽得挺認真,怎麼實戰起來就忘了個一乾二淨。好險這次那八個駕駛員體檢好像都沒發現什麼異常,只是得停飛一陣子,不然,我們研究所還得來場無妄之災。”
“可我怎麼聽說,人家啟用冒險微化並不是一時的頭腦發熱,而是在那種情況下保住整個基地的最佳選擇?好像防務部原本的決策是要放棄基地,集中戰力護送皇子歸城來着。”伊凡的笑容中帶了些玩味。
“哇,這還真是。那我收回剛才的話!”露西說,“但這些不是機密嗎?副主任你又是從哪兒聽來的?”又給伊凡敬了一杯酒。
“道聽途說,道聽途說。”幹了酒後,伊凡哈哈哈地笑得更歡了,笑得平光眼鏡差點砸進酒杯里。
“說到這兒,其實有一點我就搞不懂了。”周樂箐突然嚴肅了起來,“你看看現在防務部守在最前線基地里的,大都是黃、綠、青三級的官兵。而公民級別高的那些,要麼是在警務部、法務部享受人生,要麼就在城外城的要塞中養尊處優。但實際上,公民級別不是按照對麥考族的免疫抵抗度劃分的嗎?級別越高的人越不容易被寄生、被感染,難道不應該讓這些人去對抗麥考族才對嗎?”
聽到這兒,露西聳了聳肩,“有什麼辦法?何止在軍隊,哪兒不是這樣?級別和晉陞掛鈎。你見過哪個紅、橙級貴族,在臟活累活聚集地的城下城工廠里出現過?”給伊凡遞了個眼神,“仿生機甲的多少理念都是咱副主任提出的,可為啥副主任是副主任,主任卻是那個空降下來的阮儷?還不因為人家是橙級,而伊凡是黃的?”
“啊哈哈哈。”伊凡摸着後腦勺尷尬地笑了起來,“別這樣,阮主任人挺不錯的。”
泰勻看了一眼伊凡,正要說什麼,卻被伊凡一個眼神給瞪回去了。
“不過,我聽說醫療部現在不是研製出了升級疫苗嗎?在皇長女尼婭公主的大力推行下,好像月底就可以購買了,雖然只能青升綠,或綠升黃。”露西戳了戳周樂箐的肩膀,“咋樣,有興趣不?綠級同胞?”
“窮,沒錢,買不起。我可不像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切。你……”露西剛說到一半,一個不知道用了什麼特權,無聲無息進了包廂的人影,將她的話硬生生塞了回去。因為,那人的手環上有着刺眼的紅色標誌,而閃爍在他右肩虛擬視野上的身份標識,則寫着以下幾個大字:警務部部長,安卡·普蘭克上將。
普蘭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三大貴族之首——普蘭克。而這西裝革履的中年金髮男子“安卡”,則是普蘭克家的家主。
“上將。”沒有軍銜卻在軍屬機構工作的三人,立刻以最快速度收拾好儀容儀錶站起身,右手扶胸、左手繞在腰后地行了個地方禮。唯獨坐在離門最遠的角落裏的伊凡,慢了一拍地站了起來,做了做手勢卻沒有吭聲。好在已經被這大人物駕到嚇了個靈魂脫殼的幾個同事,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
“嗯。”安卡冷着臉點了點頭,將目光放在了伊凡身上,“我有事要和你們副主任談,麻煩迴避一下。”
“是。”三人又是一禮,作勢就要走出包間。
“等等,你留下。”安卡突然叫住了泰勻。
“是。”
看到這一幕後,本來臉色就算不上好的伊凡,臉色已經到和他那頭黑捲髮可以媲美的地步了。
露西和周樂箐踏出包間后,門剛合上,泰勻就撲通一下單膝跪在了地上:“先生。”右手扶胸又是一禮。與此同時,他的手環自動從綠色變成了紫色。
“嗯,起來。”安卡也不管一旁伊凡的苦瓜臉,自來熟地坐在了他的對面。泰勻則一改剛才和伊凡抬杠時的態度,畢恭畢敬地站在了伊凡身後。
伊凡坐回位置上將眼鏡一摘一扔,將那和安卡有着說不出的相像的眉眼狠狠一皺,沒好氣地開口了:“你來幹什麼?不待在你的城上城。”
“來看看我這個自降兩級的長子,在這平民區過得怎麼樣。”
“長子?”聽到這話,伊凡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我以為你的長子是漢爾。”
“漢爾?是,漢爾和希爾都比你這個哥哥要孝順的多。”安卡端起了面前的一杯燒酒聞了聞,“低級的餐館,低級的酒。”又抬頭看向伊凡,“但我看你倒是挺享受的,和那些背景不明的平民打交道,誹着謗自己的階級、自己的城。”
“自己的階級?不,不敢。畢竟,我只是您和一個背景不明的平民生下的低級野種罷了,伊凡,姓伊名凡,怎麼能和經過了嚴格的基因挑選,在皇城高檔培養箱裏出生的單親弟弟妹妹比?”
“呵。”伊凡的拙劣挑撥沒能撥動安卡的半點情緒,“我不是來和你抹嘴皮的,我也沒這個空。”
“那麼,慢走,不送。”伊凡伸手指向門外。
安卡卻沒半點要動的意思,他眯了眯眼,露出了個危險的表情:“聽說,你昨天從賬戶里轉出了八千萬。”
伊凡沒有回答,而是狠狠地瞪了身後的泰勻一眼。
“抱歉,主人。”泰勻低下了頭,“家主命令的優先級高於主人命令。”
“所以,有什麼解釋嗎?號稱與普蘭克家一刀兩斷,卻又從伊凡·普蘭克的私人賬戶里刷了八千萬的伊凡先生?”
“借給別人救急的。”在安卡的視線高壓下,伊凡無處可逃。
“那麼,這個‘別人’是誰?”安卡窮追不捨。
“王洛兮大尉。”伊凡猶豫地吐出了這個名字,“你以前的副官。”
“王,洛,兮。”安卡慢慢地念着這三個字,就好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似的,“我以為你早和我一刀兩斷了,怎麼還關心起了我的前部下?”
“她早不在你麾下了。她是仿生機甲駕駛員,而我是仿生機甲研究中心副主任,同僚之間的互幫互助罷了。”
“價值八千萬的互幫互助,足夠在這城中城上三區買下一棟樓,伊凡先生您還真闊綽。所以,”安卡往伊凡面前湊了湊,“你這同僚,是有着什麼價值八千萬的急?”
“明知故問。”
“‘知道’與‘提問’本身並不衝突。”
伊凡捏了下拳頭,看了身後的泰勻一眼,“變成泰勻的急,可值八千萬?”
“‘變成泰勻的急。’”安卡笑了,可那笑容卻不知怎麼有些讓人不寒而慄,“我本來想,你應該自己清楚,不需要我提醒的。但現在看來卻不一定了。”
頓了頓,安卡又一字一頓地說:“別忘了,你,伊凡·普蘭克,和皇長女尼婭·斯塔是有婚約的。”
“就這麼急着將我賣出去嗎?”這一次,伊凡看着自己父親的目光,已經完全可以用“惡狠狠”來形容了,“生怕我搶了漢爾的繼承權?放心,我對那孤家寡人的普蘭克家主位置沒興趣,不用急着給我塞個妻子。”
“隨你怎麼想都好。”安卡站了起來,“只要你還記得下周和尼婭公主的晚餐。”走向門口路過泰勻的時候,順便給他遞了個眼神,“照顧好伊凡。”
沒等泰勻回應,伊凡自己就搶先開口了:“我不需要誰來照顧。他哪來的回哪去就好,只要別待在我身邊,在眼前晃得我心煩。”
“這是不可能的,主人。紅級貴族身邊必須有至少一個的紫級侍從確保安全,這是貴族法的規定。”泰勻說。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伊凡狠狠瞪了泰勻一眼。
“走了,不用送。”安卡笑着揮了揮手。
“先生慢走。”泰勻又行了一禮。
“哦,對了。”站在門口,安卡突然回頭,撤去了臉上的所有表情,“伊凡,離種子遠一些。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種什……”伊凡一愣,想到了什麼似的,臉上表情突然凝重了起來,改口道,“你是說Seed……”
可能做出回答的安卡,已經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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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正面出場了,鼓掌,啪嘰啪嘰(雖然是帶着婚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