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啊——”
就在人們的目光都投向了窗口旁的餐桌，下意識等待着尼婭公主倒在血泊中時，慘叫聲卻從截然相反的方向傳了過來。
行刺者手中的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滑到了地上。而他握槍的右手，則食指被從指根處截斷了。斷口處一片焦黑，血沒有流下半滴，反倒是散發出了一股濃郁的烤肉味。這顯然是光學槍精準射擊所造成的傷口。
槍？
嘩的一下，無數雙眼睛順着彈道又望回了窗口旁的餐桌。只不過，這一次被盯着的，不是尼婭公主，而是坐在公主正對面的王洛兮。此時此刻的王洛兮已經變成站着的了，她手中正握着一把皇衛的配槍，而在她斜後方的警衛手裏的黑盒子，則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空空如也。
起立，跨步，拿槍，射擊。這四個一氣呵成的動作，別說是在場的其他人，便是注意力一直有一部分在王洛兮身上的伊凡，還有端着槍盒子的警衛，都沒能看清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她就像是直接從座位上向後瞬移了一兩米，然後槍就自動跑到手裏了，身體也從剛才的撐着下巴看戲，變成了標準的射擊姿態。
注意到了周圍的一片驚愕，以及好幾個快要掉了的下巴，王洛兮連忙將握槍的手一松，讓槍掛在了食指上，然後用慢動作把槍放回盒子，將雙手舉過了肩膀，任由眾人打量。
從還槍到舉手，王洛兮的動作持續了多久，甜品店內的動靜就暫停了多久，就連那一眨眼少了個手指的行刺者，都忙着手疼和瞪王洛兮，一時半會兒忘了逃跑。等他想起來逃命時，他身旁的警衛，以及曾經的皇衛同僚，也都已經回過神來了。於是乎，之後只花了不到半分鐘，他就變成了疊羅漢中最底下那個，還被戴上了手銬和腳鐐。
這毫無形象的抓捕行動像是撿回了眾人的腦子，讓他們一個個收好下巴，公事公辦地處理起了接下來的事。
當值皇衛歸城，警衛護送公主登機。除此之外，作為目擊者和當事者的王洛兮三人，也一邊接受着警衛的基本調查，一邊跟着來到了皇家停機坪。至於那刺殺未遂還少了根指頭的傢伙，則被移交給趕來的皇衛三隊了。
尼婭公主一眾人到達停機坪時，飛機已經等候多時。列隊在飛機周圍的皇衛三隊，一見着公主的臉，就複製黏貼似的行了個整齊的軍禮。禮畢后，三隊軍官走上前來與石佑交接。等流程走完，他卻沒有立刻歸隊，而是來到了王洛兮面前。
“王少校。”罕見的，皇衛隊軍官對警務部其他軍官的恭敬一禮。
王洛兮在不少人驚訝的目光中，立正，回禮。
“康柏中校讓我給您帶句話。”
“請講。”
“這次，皇衛隊欠您一個人情。”
三隊軍官的這話，在場很多人都聽見了，他們理所當然的，將這“人情”的理由當做了剛才王洛兮的那一槍。
倒是王洛兮聽到這話后，笑着搖了搖頭：“還麻煩幫忙轉告康柏中校，人情就不用了，那是我的職責所在。倒是希望中校不要介意，我從他那兒挖了個牆角。”
聽完王洛兮的話，軍官點了點頭，又敬了一禮后，歸隊了。
交接手續至此徹底完成，負責護送的警衛在石佑的手勢下，紛紛向兩側退開，讓出了一條由公主通過的大路。
尼婭向著皇位、警衛雙方負責人點了點頭，然後對着身旁的伊凡抱歉地笑着，說了些什麼。之後又轉身和林沐握了握手，弄得林沐受寵若驚了好一會兒，這才輪到了王洛兮。
面對王洛兮，在其他人看不見的角度，她罕見地收回了那固有的皇家微笑：“王少校，多謝。”沒有笑，目光中卻寫上了真實與誠懇。
“分內之事，不敢當這個謝字。”王洛兮卻還是擺上了那張木訥的臉，用着恭恭敬敬、文縐縐的措辭。
“王女士其實沒有必要和我這麼生分。”
王洛兮的瞳孔猛地一縮，不是因為尼婭的套近乎，而是因為尼婭所用的稱呼。
先生、女士，這兩個詞，從標準禮儀上來講，只應該被加在紅級貴族的名字後面。不太懂標準禮儀的平民，或許還可能將這種稱呼錯用在橙級身上，但尼婭是皇家公主。
王洛兮垂下頭，沒有說話。
“九月，母親的壽宴，”沒介意王洛兮的沉默，尼婭又說，“你知道吧？”
“陛下生辰，皇城開放，我自然是知道的。”王洛兮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沒興趣去看看？如若我沒記錯，你也有些時日沒上去過了。”
“……”
尼婭將沉默的王洛兮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然後轉身走了。
走到一半，又突然回頭：“你屆時會收到請帖的，王女士。”又一次用了這個稱呼。
之後，尼婭就在一眾侍衛的保護下，離開了。
皇家的一眾人浩浩蕩蕩離開后，整個停機坪都顯得單薄了起來。而之後沒過幾分鐘，石佑過來給伊凡和王洛兮分別行了個禮，也帶着警衛們也離開了，使得停機坪從單薄變成了荒涼。
“女士？”等人全走光，林沐這才終於逮住了提問的機會，“你是貴族？紅級？”踮着腳湊到了王洛兮的臉前，想把她看穿似的。
“你覺得我像嗎？”王洛兮翻了個白眼，一指禪戳着林沐的肩膀將她懟開后，自顧自地往空軌站的方向走了去。
“行吧，那就當是我聽錯了。”林沐表面上看起來沒心沒肺的，但畢竟也是個混到了上尉的人，對於哪些事能碰，哪些事不能，心中還是有着一桿秤的。一看到王洛兮那表情，她立馬就識趣地將這事扔遠了。
“所以，今天這搞得又是那一出？”貴族的事放下了，並不意味着林沐就沒別的問題了，“石頭都來了，是你安排好的？你是特意把我忽悠來城上城的？”
“難不成呢？”
“你早就知道有人要藉著機會行刺？”
“只是知道有這個可能，然後防患於未然而已。”林沐問啥，王洛兮也就答了啥，絲毫沒在乎她倆身後的那個跟屁蟲，“只是沒想到，就輕輕打了下草，竟然驚出了這麼一大條蛇。”
“可不是嘛。皇衛隊隊員行刺公主。”林沐咂了咂嘴，“他和石頭逮住的那個刺客是一夥兒的？知道歸城接受調查肯定沒好果子吃，所以破罐子破摔地直接拔槍了？”
王洛兮聳了聳肩，不可置否。
“不過要不是你早有準備，那一槍還真懸。”
“倒也沒那麼誇張，按他當時那種情況下做出的射擊動作，兩成擊不中，三成打錯人，剩下五成，輕傷重傷對半分。”
“也是。”林沐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場景，點了點頭，“不過，那兩個刺客就這樣交給皇衛隊自個兒處理了？”
“不是兩個，是一個。”
“啊？”
“第一個在被捕時，自爆了，還傷了三個警衛。”
“靠，自爆，夠猛。”林沐腦補了一下那股烤肉味，“所以炸的乾乾淨淨，什麼都沒留下？”
“也不完全是。”說到這兒，王洛兮加快一步進了空軌，趁着空軌啟動時的噪音，說道，“據說，他自爆前，做了個‘博塔會永盛’的口型。”
“博……”林沐剛說了一個字，就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連忙湊到王洛兮耳邊，悄聲道，“博塔會，是我知道的那個‘博塔’嗎？”
“八.九不離十。”王洛兮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跟屁蟲伊凡，竟然一路跟進了開往城中城的空軌。
林沐也看到了，所以話題就在兩人的心有靈犀間，變成了：“不過，今天可是我有生之年看見皇衛隊和警衛隊最和諧的場面吶。上城分局怎麼就捨得把這好不容易逮到的把柄，還給皇衛隊了？”
“公主遇刺，刺客還是皇衛。在我們看來或許是皇衛隊的把柄，可在分局長看來，卻是巨大的燙手山芋。能扔了山芋，還向皇衛隊賣個人情，多好的買賣？”
“話雖這麼說，但你到底是咋弄的？調動上城警衛還好說，有石頭那三寸不爛之舌。皇衛隊怎麼可能這麼客氣？乖乖聽你的話？”
“協調皇衛隊的不是我，是皇衛隊自己的人，我只是把行刺的可能性告訴了他而已。”
“哈？”
“朴赫，原皇衛三隊隊長。我拜託普蘭克上將，將把他從皇衛隊挖了過來。”看了眼伊凡，“就算被調走了，他的話，康柏中校還是會聽一聽的。”
“原皇衛隊中隊長？祖宗，您這是建了個什麼大雜燴監察隊？”
“他和其他皇衛不大一樣，你到時候見了就知道了。”
“是是是。”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林沐又說，“你覺得，這次刺殺，背後到底是什麼？儲位爭奪？可尼婭公主雖然在民間威望很高，但已經有了婚約，理應對其他幾個順位繼承人無法構成威脅啊？還是說，問題本身就出在了這婚約？有人不想讓這聯姻成功？”
想了想，又說：“又或者……升級疫苗？尼婭公主是紅級里，唯一的疫苗上市推動人。她如果死了，疫苗別提能不能如約、如質、如量的上市，就連能不能上市，都是個問題。”
這一次，王洛兮並沒有回答林沐的問題，而是在踏出空軌站后，停下腳步，轉過了身：“普蘭克先生，您這是從什麼時候起，又多了個跟蹤的癖好？不但來了城中城，連下的站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