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老戲本

東廂房裏裡外外被圍了個水泄不通，見大少爺一行人走來，眾人時識趣的讓出一條道來，大少爺戲謔的湊到一個正全神貫注看熱鬧的小廝身邊，由於看的太過出神，小廝竟不曾留意，直到大少爺開口問道：“看什麼呢？”

“不知道！”小廝還在仰着脖子往裏觀望：“晚飯剛過，大家就都往這裏跑！我們也跟着過來了！”

“這裏是內院，你不知道嗎？！”大少爺難得按下性子，再次開口問道。

“是內院不錯！管家宣義不在家…”小廝說著扭過頭來，一見跟他說話的人是大少爺，頓時驚的魂飛魄散，趕着從門沿上下來，連連退向人群，眾人見他退來連忙閃躲，單單把個小廝涼在人群外。

小廝一臉驚恐的看着越來越近的大少爺，剛鑽進人群，卻又被扔了出來，當下只得認命的跪倒在地：“大少爺！小的不知道是您！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小的吧！”說完磕頭如倒蒜，大少爺不怒反笑，一把揪住小廝的衣領，把人從地上薅了起來，提拉到內宅門前，按壓在門框上：“你告訴我，有什麼好戲看，告訴告訴少爺也好讓我開心開心！”

小廝的臉被壓在門框上，擱的生痛，只得拚命支吾：“少爺！您饒了我吧！您就饒了小的吧！”

眾人見了這般，都偷偷的溜着牆根，往下房跑去，不過片刻功夫，門前已經連半個人影也看不到了！

大少爺猛的鬆開雙手，那小廝就勢倒在地上，並不敢起身，只是一個勁的磕頭認錯！

大少爺把手伸向身後，有小廝連忙跑上前來，遞了塊濕毛巾在大少爺的手上。

大少爺擦了擦手，狠狠的把毛巾摔在那小廝的臉上：“滾！若是再讓我看見一次，有你好看的！”

那小廝在地上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往院外跑去。

“大少爺！您還是太寬厚！這些人明顯的不把您和夫人放在眼裏！”跟着大少爺的小廝，有人適時進言。

聽小廝如此說，大少爺裂了裂嘴角：“你的建議不錯！大少爺我每天都要見到今日這些人中的一個！”說著回頭看向剛剛說話的小廝：“你記下了？！”

“是！小的記下了！”小廝忙躬身答道。

說話間，大少爺已經抬腿進了內宅，悅兒忙領着丫鬟迎了出來。

“多謝大少爺！”悅兒工工整整的向大少爺行了一禮。

“怎麼謝我？”大少爺趁勢彎下腰來，貼近悅兒的臉頰，悅兒臉上一紅，忙推開大少爺的前胸：“老爺來了！夫人讓我守在這裏，任何人不準放進去！”說著走到離大少爺更遠的距離站定。

“哦？”大少爺斜眼打量了下房內的燈光：“還有誰來了？”

“還有二少爺和三小姐、四小姐！”悅兒說著引着大少爺往旁邊的房間走去：“大少爺這邊請，小姐少爺們都在側廂等候！”

聽說二少爺、三小姐還有自己的胞妹都在，大少爺當下隨了悅兒進了側廂房。

側廂房的主位空着，二少爺面東而坐，三小姐四小姐面西而坐，大少爺見二少爺身邊的位置空着，當下坐了過去，這裏剛一落坐，便有丫鬟奉上茶來。

房內雖坐了三人，卻都沉默不語，即便是大少爺進門，三人也只是略施一禮，便仍舊沉默下來。

“各位少爺小姐廚上剛送了新做的點心，不如各位先嘗一嘗，喝口茶，填一下飢，老爺一出來，我們便開飯！”悅兒領了丫鬟在每個茶几上，都放了一盤酥皮點心。

“你也嘗一塊！”悅兒親自端了盤子，放到各位面前，臨到大少爺跟前，大少爺馬上捏了一塊，湊到悅兒嘴邊。

“大少爺慣會拿我們這些丫鬟打趣！”悅兒推開大少爺的右手，轉身離開了茶几。

大少爺淡淡一笑，把手裏的點心送到嘴邊。

“聽說大哥近幾日內務十分繁忙，竟都鬧到了母親這裏！”蘇御琴緩緩開口，卻是一本正經的緊，好像說的是集市上聽來的消息。

“不過是個丫頭，也用的着四妹妹親自動問？”大少爺滿不在乎的把手上剩餘的點心塞進嘴裏。

蘇御琴抿唇冷冷一笑，不再言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房間裏極其沉悶，這些主子好像是打定了主意，一直沉默下去。

一時悅兒又領了人，給油燈里添了油，大少爺又趁機挑逗一番，兩人倒也有說有笑，悅兒一走，房間裏便又陷入了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打開，有人走了進來，眾人見了只得站起身來，巧姨娘沖眾人微微一笑，拿着娟子沖二少爺招了招手，二少爺走到跟前，娘兒倆個出門離去，弄的剩下幾人莫名其妙的對視了一眼，坐下來仍舊等待。

“悅兒！”大少爺終似等的不耐煩，沖門外大聲叫嚷開來：“悅兒！”

“是！大少爺！”悅兒領人推門而入。

大少爺看向悅兒身後，那對母子離開的方向：“怎麼回事？巧姨娘什麼時候過來的？”

悅兒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老爺正找人一個個的問話呢！現下是慧姨娘在裏面，不過一時片刻，想來三小姐便要進去了！”說著話悅兒看向在坐的三小姐。

“要問話，自然也該從我先問，怎麼倒先問起她們了？”大少爺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斜依在椅子上：“去弄桌酒菜過來，老爺的這頓晚飯怕是吃不上了！”

“大少爺稍安勿躁！廚房裏已經吩咐了，少頃便能安排！”悅兒話音未落，有丫鬟站到門外沖悅兒招了招手，悅兒急步走到門外，兩人附耳數語，丫鬟自行離去，悅兒重新走了回來。

“三小姐！”悅兒走到蘇月琴面前，面沉似水，很奇怪，蘇月琴並沒有在這張笑臉上，看到半分笑意。

“請吧！”悅兒抬手做個請的姿勢。

蘇月琴緩緩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裙，隨悅兒往夫人的廂房而來。

房間裏燈火通明，由上而下，依次坐着蘇老爺、蘇夫人，巧姨娘慧姨娘，兩位姨娘對面坐了二少爺。

在姨娘的末位上，不知何時又坐了位女子，不單三小姐感到面生，那女子更是一臉矜持，顯得與眾不同！

“坐吧！”沒有想像中的劍拔弩張，就連夫人的臉色也平靜如常，雖是如此，蘇月琴仍是一眼便瞥見了夫人眼角的浮腫，因施了輕粉胭脂，極不易察覺。

蘇月琴的眼神若有若無的滑過慧姨娘，慧姨娘雙眼注視着地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哼嗯！”蘇老爺輕了輕嗓子，為了打破沉默，也為了緩解自己與這個女兒之間的陌生。

“月琴一向住在園中可好？”見老爺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蘇夫人的眼神淡淡的掃了過來，卻也只是輕輕劃過蘇月琴，那張略顯蒼白的小臉。

“很好！多謝爹爹費心！”蘇月琴甜甜的答道，一臉的牲畜無害。

巧姨娘聽了，竟忍不住拿娟子掩口笑了笑，二少爺看了母親一眼，巧姨娘立馬收斂了臉上的表情，下意識的瞥了眼蘇夫人。

蘇老爺快速的眨動着眼睛，眼角似乎有些許潮意。

“叫你來，是因為有兩件事跟你有關係！”蘇老爺似乎不慣於父慈子孝的戲碼，一句問候過後，便直奔主題。

“是！”蘇月琴聽了，微微屈膝。

“梅姑是你的貼身丫鬟！”老爺臉上的表情越加整肅：“卻私下與大少爺攪和在一起！”

話音未落，蘇夫人目光落在蘇老爺的身上，蘇老爺似有所覺：“你作為主人當有失察之職！”

“月琴管束不力！”蘇月琴忙應聲答道。

“不過你既痴傻了多年，仆大欺主，這也是常有的事！”蘇老爺看着這對溫順的母女，心底到底不忍。

“是！”蘇月琴垂頭。

“這件事我已經派人核實！”蘇老爺抬手揉了揉眉心，眼神掃向蘇夫人：“蘇府內宅，到底該門風清肅，該打發的人都打發了，少爺小姐們方能安心正務！”

“老爺這話是在責問我嗎？”蘇夫人馬上接口道：“府里向來沒有外人進出，老爺所說該打發的人，到底所指何人，還請明示！”

蘇老爺一時語塞，看着蘇月琴，臉上陰沉了幾分。

“你既住在園中，可見過此人？”蘇老爺右手一揮，有僕婦拿了畫像遞到蘇月琴面前。

蘇月琴湊到畫像面前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不認得！”

“你再仔細看看！”蘇老爺強調，蘇月琴只得再次湊到跟前，仔細辨認一番，堅定的搖了搖頭：“不認識！女兒從未見過此人！”

蘇老爺擺了擺手，僕婦收了畫像退到一旁。

蘇月琴退回到座位上，蘇老爺抬了抬下巴：“去把大少爺和四小姐叫進來吧！”

一時兄妹倆聯袂而入，蘇老爺仍是讓兩人認了認畫像，大少爺一眼便認出此人正是那晚給母親送餐的廚子，當下卻並不點破，也隨了蘇御琴稱作不知。

接下來便又問及大少爺私收婢妾之事，因蘇老爺也覺無什緊要，加上未能從大少爺的住處，搜到梅姑口中的那四名女子，單是私收婢妾之事，也實難苛責大少爺，當下鬧的蘇府沸沸揚揚的大事，大有不了了之的意思。

此事原本便不與蘇御琴相干，此女又極善察言觀色，從進門之始，便置身事外，此時見風險已過，便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父親母親疲乏了半日，后廚也等了這半日，不如早些用過晚飯歇息吧！”說話間，眼神掃過末坐的姨娘，父親既沒介紹，自然沒有湊上去打聽的道理。

兄妹幾人，着實對蘇御琴的善變刮目相看，剛剛在等候之際，能對自己的親兄冷眼相待，此時見母兄地位穩固，又做小女兒之態，興起了家庭和睦之風。

蘇老爺雖仍覺不妥，但在夫人面前已是退讓慣了，且是沒有真憑實據，加上鬧了半天，着實疲乏的緊，見兒女們又都是一副弱不禁風之態，當下心頭一軟，沖身後吩咐道：“開飯吧！”說著當先站起身來，不耐煩的看了眼蘇夫人，領着眾人出了廂房，往餐室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