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重逢(2)
汗水順着臉頰悄沒聲息地滑落,身邊的花池裏,花兒開得紅燦燦的,那些花兒和此時的楚少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彷彿是在嘲笑楚少穎的多情。
時間像輕飄飄的雲朵,了無痕迹地溜走了。
高一的學生很快迎來了第一次月考,考完后,大家的心裏都沒有底。當分數下來的一刻,楚少穎才知道,自己是全年級的第三十五名。
不知道白小琪考得怎麼樣?楚少穎的心裏不自覺地想了想。
白小琪所在的班級是高一(6)班,當老師發下成績的時候,才驚訝地發現,她是全年級的第三十名。
高一(6)班的老師讓白小琪寫了一封申請,還說:“白小琪同學學習這麼好,我也不願意她走,但為了她個人的前途,我也只能忍痛割愛,讓她進實驗班。”
白小琪興高采烈地寫了一封申請信,但她究竟是要進13班呢,還是14班,她猶豫了老久,最終還是決定進13班。
當高一(13)班的班主任范陽向大家介紹新來的同學白小琪的時候,很多人的面上都有一種鄙薄的目光。
“哦,這人怎麼這麼丑啊。”楊帥帥看了看白小琪的臉,表現出不屑一顧的神情。
“這個就是丑字第一號……”劉非君乜斜着雙眼,瞧了瞧白小琪,“不過這氣質嘛,倒是很少有人比得上的。”
“這誰啊?”同桌張玉玉饒有興味地問楚少穎。
“她就是白小琪!”
“你怎麼知道?”
楚少穎的面頰微微泛紅,一抹羞赧的余暈浮現:“以前和我是一個學校的,還是同……還是同班。”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楚少穎把同桌換成了同班。
“看樣子,你們的關係倒是不一般啊。”張玉玉的眼角有若有若無的笑意。
“哪有啊?”楚少穎駁了她的回。
“騙人,從她進來起,你就一直盯着人家,臉都紅了。”張玉玉煞有介事地瞥了瞥同桌,“就算你自己表面上不承認,可你的內心裏,這個人恐怕佔有很重要的位置吧。”
“你別亂說!”楚少穎堅決不承認,一口否決道,“你又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別瞎猜測。”
“呵呵。”張玉玉歪了楚少穎一眼,“你們男孩子啊,都這麼虛偽,虛榮。如果那上面站着的是一位美女,恐怕你巴結都來不及呢。”
“你不要以偏概全好不好?我有我自己的價值取向,和富貴妍媸沒有關係的。”楚少穎義正辭嚴,一副正人君子相。
“不過,我看白小琪同學看你的眼神不大對勁兒,在放電,電量很大啊……”
“能不開玩笑嗎?”楚少穎移開了目光,不去理睬同桌。
“老師,我坐哪裏?”白小琪看了看同學,全班的雙人課桌只有劉非君是一個人。
班主任范陽指了指靠後排的劉非君的座位,正準備說“你坐在那裏吧”,這時張玉玉站了起來,對老師道:“老師,我爸媽說要我坐後排,對眼睛好,能不能我坐劉非君旁邊,白小琪同學坐我這裏。”
“白小琪同學,你願意嗎?”老師親切地問白小琪。
白小琪一眼瞥見了張玉玉旁邊的楚少穎,嘴角輕輕一勾,“我願意”三個字脫口而出。
白小琪很快坐到了楚少穎的旁邊,神經兮兮地對楚少穎道:“我們的孽緣真是不淺啊。”
“你厲害,第一次月考就進了全年級前五十名。”
“那還不是因為你。”
“因為我?”楚少穎冷笑一聲,“我有那麼大的能耐嗎?”
“當然有了。”白小琪捋了捋劉海兒,明亮的雙眸閃着星星一般的光芒,“你就是我前進道路上的動力!”
語文課上,語文老師很快講解了一下試卷,待講作文的時候,他把一篇學生寫的文章當範文一樣讀了,楚少穎後來才知道,這篇文章是柳永寫的。而他自己的文章卻沒能像初中時被當作範文一樣在各班朗讀,這讓楚少穎感到很心酸,覺得自己什麼方面都不如柳永,真的是一無成百無成啊。
不過後來楚少穎總結經驗的時候,才明白,在老師的指引之下,大多數人的文章都千篇一律地落了俗套,所以一些反彈琵琶劍走偏鋒的文章吃了香,而當反彈琵琶劍走偏鋒也成了老生常談時,不少人不得不另闢蹊徑,以獲取文字上的新穎。總之,當一件新事物變成舊事物的時候,它就失去了原有的價值。人們為了獲取價值,不得不發明出一些新事物。
楚少穎確定,自己還在另闢蹊徑的路途上,而柳永已經在別的蹊徑上混得風生水起了。從這一點看,楚少穎是落後於柳永的。
作文滿分是六十分,楚少穎雖然沒能讓自己的作文當成範文,可好歹得了五十來分,心裏也算平衡了。
緣分是真的很難說得清楚的一件事,就這麼陰差陽錯的,自己又和白小琪成了同桌了。
楚少穎望向了14班,心中莫名一寒,又望向了特招班,心中寒意更甚。
稀里糊塗的,這一天就過去了。下午臨放學前,楚少穎遇到了一道極難的數學題,他想了許久,直到放學了還沒有想出解題方法。
無奈之下,楚少穎只得請教白小琪,白小琪接過這道題,在驗算紙上驗算了一會兒,沒有頭緒。楚少穎把自己的解題思路給楚少穎說了一番,白小琪也把自己的解題思路告訴了楚少穎,二人把自己的解題方法與對方的解題思路結合起來,終於,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在二人的合作之下,這道題被二人解了出來。
二人的成就感一路飆升,看起來精神抖擻,走路都步履鏗鏘的,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二人下了樓,來到食堂里,食堂里吃飯的人已經所剩無幾了。二人來到打飯的櫥窗前,掃了一眼飯菜,只剩下殘羹剩飯了。
白小琪發現一個大鐵盤子裏有幾個饃饃,便向打飯的阿姨要了兩個饃饃,楚少穎見她如此,便也打了兩個饃饃。
二人拿着饃饃來到教學樓前頭的樹池子邊,坐在水泥棱沿上啃着饃饃。
他們的頭上,是高大的法國梧桐,有零星的幾片葉子打着旋兒飄落,落在他們的身邊,落在他們的身上,落在他們的頭髮上。
幾個平平無奇的饃饃,平時很少有人吃的,可二人吃來,卻如同山珍海味一般美味。
周圍有不少人向他們投去了不屑一顧的一瞥,然後匆匆離去。
這個男孩是誰啊,他怎麼願意和一個長得如此丑的女孩子交往啊,我看啊,他多半是腦子進水了。
二人很有默契,幾乎是同一時間啃完了饃饃。
不經意間的一瞥,楚少穎竟發現佟小蝶和柳永姍姍而來,他們一個是郎才,一個是女貌,天生的一對璧人啊。
可他們並沒有發現白小琪和楚少穎,就這麼眉來眼去、打情罵俏地走着,是人人羨慕的一對情侶啊。
楚少穎深深地埋下了頭,一種從未有過的挫敗感泰山壓頂般襲來,淚,撲簌簌下落,連清鼻子也流了出來。
白小琪看了看喜笑顏開的佟小蝶和柳永,再看看無聲哭泣的楚少穎,她也咬了咬嘴唇,向楚少穎送去溫暖的安慰:“你怎麼了?”
“沒什麼!”楚少穎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眼睛進沙子了。”
白小琪大膽地一把扳起了楚少穎的腦袋,用白如玉、柔如水的手揩了揩楚少穎眼角的淚:“你是看見佟小蝶和……是吧?”
“嗯嗯。”楚少穎點了點頭,眼淚又決了堤,他的臉,像是開鑿出了一條又一條微型河流。
“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一點兒。”白小琪再次揩了揩他的眼淚,“臭小子,我真的不知道,佟小蝶除了長得漂亮,別的還有什麼。”不過,當她這句話說完的時候,她才明白,長得漂亮本身就具有巨大的魅力。
還好,這個時候,校園裏的人並不多,楚少穎的舉動才沒有引起別人太多的注意。
淚水,流到嘴角,沾在舌頭上,是鹹的。
淚,不是無味的,是鹹的,是集結了人的情感的液體。
“我不哭,我才不哭呢。”楚少穎一把蹭幹了臉上的淚漬,強行支配面部肌肉,佯裝出一個笑容,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有什麼好哭的,大丈夫嘛,何患無妻。”
“哈哈……”白小琪笑得前仰後合,滿是疥疤的面部詭異得像梵高的油畫,“你笑得比哭都難看。”
瞥到佟小蝶和柳永消失在校園的一角,楚少穎擤了一把鼻涕,心裏默默念叨着:總有一天,我會變得比柳永優秀,可惡的佟小蝶,你這個傻女人,你會後悔的……此刻,楚少穎假裝自己在一片空曠的田野里,心裏在田野里大叫着這句話。
“你嘀咕什麼呢?”白小琪拿開了一片落在楚少穎頭上的落葉。
“我真的不如柳永嗎?”楚少穎怔怔看着白小琪,鄭重其事地問身旁這個女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