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情侶
“也有可能根本沒有剩下的屍體。”彭蓋獄給自己倒了杯濃茶，拿起今天的報紙。果不其然，西餐廳殘肢案佔據了頭版頭條。
裴婭琪瞄了一眼報紙，嘖嘖嘴：“這什麼編輯，我們警方還什麼都沒說呢，就能腦補出這麼多來。”
魏以銘問：“彭老師，什麼叫沒有剩下的屍體？”不懂就問。
“那隻左臂可能是從活人身上割下來的。”
“也就是被害人還活着？”
“是的，不僅還活着，還跟外界有聯繫。從你們的敘述里大概可以明確，被害者是西餐廳店員柯雲，三天前是一個關鍵的時間點，三天前她與男友吵架，與教授也有爭執，被害時間應該就是三天前。但在這三天裏，我們沒有接到失蹤報案，除非柯雲是個孤兒。”
“她不是孤兒，父母都在，還有個哥哥。”裴婭琪拿出她的小本子，“我剛剛已經跟她的哥哥取得了聯繫，他們最後一次聯繫是昨天晚上七點，也就是屍體發現前的六個小時前。柯雲跟他哥哥說，今年過年她要送他一份大禮。她哥哥就問她是什麼大禮，她就沒有回話了。”
“瞧小裴做的多好啊！”彭蓋獄豎了個大拇指。
裴婭琪繼續說：“柯雲，22歲，藍平大學大三學生，老家是宿遷的，嗯？”
“怎麼了？”魏以銘問。
“我記得何麗說過，陳美麗也是蘇北人。”
“蘇北大了，也不只有宿遷這一個地方。”周金平拿着一疊報告過來，“結果出來了，根據西餐廳里柯雲的牙刷上提取的DNA，可以確定殘肢就是柯雲的。”
魏以銘接過報告，仔細翻看，問：“能不能看出是從活人身上割下來的還是死後分屍的？”
周金平搖了搖頭：“高溫油炸，已經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彭蓋獄笑了笑：“看來這一起案子很有挑戰性啊。”
“彭老師你還笑呢！”裴婭琪也倒了杯濃茶，“屍體無法檢驗，現場被打掃乾淨，報案人說話含糊不清，完全沒有頭緒啊！”
“也不是完全沒有頭緒，至少我們知道兇手油炸肢體的目的不是為了銷毀證據，而是出於恨意。你們排查的對象應該是對柯雲存有很大恨意的人。”
“為什麼肯定是出於恨意？”裴婭琪問。
“直接油炸就已經可以干擾警方的判斷了，沒必要裹上麵包糠。何況麵包糠還是精心調製過的……老周啊，麵包糠里的成分檢測出來了嗎？”
“還沒有，你也知道，鑒定科的一群老頭子向來磨磨蹭蹭的。”
“說人家老頭子，咱倆也年輕不到哪兒去。”
“哎，就希望今天有人來報案，失蹤或者發現屍體都行。”魏以銘說。
*
藍平大學的校園很美，曾經被評為藍京十大最美校園之一，綠蔭蔥蔥，鳥語花香。有爺爺奶奶帶着孫子們來玩，間隙指着來來往往的大學生說：“好好學習，以後跟他們一樣考藍平！”
武海帶着鴨舌帽坐在告示牌旁邊的石凳子上，舉着一本高行建的《靈山》，這是他一直帶在身上的書，一來是真的喜歡讀，二來在跟蹤的時候可以做掩飾。
實習小警員總是被安排做跟蹤的活兒。
此刻，他的眼睛正繞過書盯着對面的逸夫樓。
現在是上午十一點，大學生三三兩兩從逸夫樓里出來，有些小情侶在大庭廣眾之下就開始親熱。
武海嘖嘖嘴，想他上大學的時候，連女生的手都沒牽過，看見漂亮姑娘只敢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坐她對面，偷偷瞟幾眼。
李遙走在所有人的最後。跟活力青春的同學相比，他陰暗得好像一張黑白照片。
還是昨晚的打扮，只是塑膠拖鞋換成了一雙破舊的帆布鞋。頭髮亂成雞窩，一臉沒有睡醒的樣子。走出逸夫樓，他轉到樓旁邊偏僻的小路里，點了支煙，然後在花壇邊上坐下，垂着腦袋，看着水泥地，無精打采。
很是頹廢，是貧窮所導致的頹廢。
李遙是個窮人。
上午武海去過教務處，以警察的身份調出了李遙的檔案。
李遙，22歲，生物科學系學生，安徽大別山人，父親早亡，母親是普通農民。他的成績很好，入學以來每一學期都能拿到獎學金。從檔案照片上來看，他雖然沒有大城市年輕人的活力，但是五官周正，稍微收拾一下也算是一個帥哥。
聽輔導員說他平時會做家教賺些生活費，因為他的教學能力很強，所以課時費在大學生中算是相當高的，一小時80元。
成績優秀，長相八分，勤勞上進。所以儘管他是個窮人，可是仍然有能吸引女生的資本。
再說柯雲，22歲，歷史系學生，江蘇宿遷人。父親是建築工，母親在揚州做保姆，哥哥也在揚州，已經結婚。與李遙不同的是，柯雲的成績並不好，據她的輔導員說，柯雲常常曠課，期末考試也總是掛科，就算補考也經常不過，有好幾次都是哭着求老師才得到再考一次的機會，不過答案都是提前告訴她的。
但是柯雲很漂亮，非常漂亮，就算是證件照，也好像開了美顏。
窮人家的漂亮姑娘，怎麼會甘心找一個窮小夥子做自己的男朋友？大概是真愛吧。
不管怎麼說，李遙與柯雲成為了男女朋友，不知是因為有着相同的成長經歷，還是因為互相被對方的外表吸引。
一個穿着耐克運動衫的男生走到李遙面前，他手插着口袋，嘴裏嚼着口香糖，像是在跟他討要什麼。
李遙搖了搖頭，然後竟然在他面前跪下了。
耐克男把嘴裏的口香糖吐到一旁的花叢里，然後抬起穿着AJ的腳將他踹倒，徜徉而去。
這就是是惡劣的校園欺凌！
武海立刻想衝上去，但是他忍住了。他記得自己的任務是調查李遙，而不是路見不平。他於是停在了離李遙不遠的地方，隱蔽起來。
李遙爬了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把掉在地上的煙拾起來重新點上，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你好，請問貸款怎麼做？”
“我是學生，我可以提供身份證學生證……哦，我需要帶六千元。”
“男生怎麼了，男生不可以貸款嗎？”
“可……可以吧。”
武海把他的話記下來，不必上前細問他也知道，李遙聯繫的這是校園貸。
李遙雖然家境貧寒，但是因為有獎學金，而且還有貧困生補助，再加上平時打工賺的錢，雖然不算富裕，但是也不至於淪落到要靠去申請校園貸。況且最近國家加強了宣傳，很多人都知道校園貸碰不得，李遙這樣的優等生更應該有清醒的腦子，那麼是什麼原因使得他必須去鋌而走險呢？
武海決定先去問問耐克男。
“同學你好。”
“你好。”雖然弔兒郎當，但是還算有禮貌，藍平大學裏果然都是優秀的學生。
“我想問你一下，你剛剛跟李遙說了什麼？”
“怎麼，你是他親戚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武海。
“是啊，我是他親戚。”
“那正好，你幫他還錢吧。”
“還什麼錢？”
“他偷了我一個蘋果手機，一台MacBook，一架佳能相機。一共加起來五萬塊，折舊一下也值兩三萬，我給你抹個零，兩萬五。”他伸手要錢。
武海尷尬一笑：“你還是問他要吧，親兄弟明算賬。”作為普普通通的可憐實習生，兩萬五是他六七個月的工資。
“沒錢？”耐克男翻了個白眼，“呵，我就知道窮逼家的親戚肯定也是窮逼，成績好有屁用啊，談戀愛都談不起，還不要靠偷東西討好女朋友？”
“他女朋友是誰啊？”
“歷史系的柯雲啊，真搞不懂長那麼漂亮怎麼會看上他，八成是為了期末考試的答案吧。”
“一個歷史系的，一個生物科學系的，怎麼給答案啊？”
“害，李遙他一個人學兩個人的課程，為了幫她考試好幾次自己的考試都差點來不及！哪兒沒女人啊，要這麼拼死拼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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