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欺騙

第一章 欺騙

十二月廿二,大雪淹了西六街。

死寂如水的六街深巷破屋中傳出一聲尖叫,名為飛鹿的丫鬟便被虎背熊腰的春婆子拖出,扔在了地上。

雲深瑤被摁在地上,沒掙紮起來,便眼睜睜的看着婆子一刀刺進了飛鹿的胸口!

“不!”雲深瑤哭嚎着伸出手去抓眼前清秀的婦人,就被人連另一隻手也扭到身後“雲安樂,你這個毒婦!你搶我夫君,我不計較離你們遠遠的了,你為何還要苦苦相逼!”

“自然是因為你說謊!”

她的前夫君徐譽司捏着她的手腕向後折,往日深情的臉上填滿了冷漠,“你父親留下的東西在哪兒?那筆錢在哪兒,把你手裏的東西交出來!”

雲深瑤痛吟:“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話落,她纖細的手臂被徐譽司攥着轉動,雲深瑤聽到了自己骨頭在皮肉下連串粉碎!

“徐譽司!你不得好死!”

跌在院子的泥灘里,雲深瑤額上冷汗遍佈,手臂以詭異的角度對摺着放在後背。沒了筋骨連接,她緊握成拳的手指失去了力氣,徐譽司扳開她的手掌,露出掌心躺着的一個小小的銀制長命鎖。

“嘖。”徐譽司失望搖了搖長命鎖,底下的一串小鈴鐺上雕着字,“長游……這都死了多少年了。”

清秀婦人接過來打量了一番,和徐譽司譏笑道:“還記着她那個雜種兒子呢。”

眼神落到地上的人身上,她摩挲了一下長命鎖,蹲下:“妹妹,如果你告訴我,你爹留下來的東西在哪,我就告訴你——侄兒是怎麼死的,你一定想知道吧?”

地上的婦人正是徐譽司的髮妻雲深瑤,而穿粉衣對着雲深瑤耀武揚威的便是徐譽司的新夫人,雲深瑤的堂姐雲安樂。

三月前,新帝登基,徐譽司因輔佐有功升任錦衣衛左指揮使,同一日,皇帝賜婚其與雲安樂,雲深瑤被奪走所有嫁妝后休棄,送到了這深巷破屋中。

原本雲深瑤應該能就這樣老死,可徐譽司卻從雲安樂口中聽聞雲深瑤的爹娘還藏了一筆巨富,竟然帶着人馬闖入了院子!

雲深瑤痛得打顫,但愛子之心是父母本能,更何況她一直懷疑她的孩子死於非命:“是誰害的游兒,是——”

雲深瑤看着雲安樂:“雲安樂……是你和徐譽司!”

雲安樂眉梢一挑,那把小小的長命鎖扔到泥里,“真無聊,我還以為你會上鉤,老老實實地告訴我那筆錢財的下落,再聽我說,我,不——是夫君如何將孩子騙去釣魚,再從身後將他推入水中,活活看着他溺斃的真相。”

“可你卻猜到了。”

雲安樂伸手挽住徐譽司,笑得明媚如朝陽:“好無趣。”

“我待你如嫡親姐妹……”雲深瑤眼中血紅,“徐譽司,我與爹娘更從未虧待過你!你們就為了錢財——徐譽司,游兒可是你親生孩子,你怎麼能如此狠心?”

“親生?”看着雲深瑤一臉痛苦的疑問,徐譽司捏起她的下巴,“我與安樂的孩子才是親生。要讓那個孩子活下來,他就會跟我分掉二房的錢財,我憑什麼要把屬於我和安樂的東西分給他?”

徐譽司甩開雲深瑤,居高臨下:“我自汾陽上來便愛慕夫人,我當時便對她許諾,從此聽之從之,我的榮華是她的,也是我和她的孩子的。你那個孩子——當年安樂算計你,你要是沒走丟在登雲台上被人發現衣衫不整,而是如計劃那樣失貞於我,我倒還能留他一命,可你卻不知道早已被幾個男子看過身子。”

“你和你那個孩子,我都嫌臟!”

雲深瑤睜大雙眼:“我被害那夜,是你們……”

“可計劃出了差錯,不過也沒什麼,”雲安樂掩唇笑着補刀:“後來你被賜婚瘋王,天天擔驚受怕想着退婚,讓我找到了辦法,叫你冒着被千夫所指的危險見了夫君,也還是讓夫君接近了你。”

“可笑的是,你沒有想到,你千方百計想着退婚的瘋王李焚情,才是當夜在登雲台上救你於水火之人。”雲安樂放肆譏笑,“你們二房的秘密當初也並不止我們知曉,皇族勛貴,多少人虎視眈眈,可你知道么,李焚情為了幫你們掩蓋此事,又做了多少?”

“但你仍然信任了我們,如蠢驢一般什麼都不知道——連你爹娘被我和爹爹毒死那日,你還在我懷中哭泣。”

雲深瑤垂首,心痛得哭不出聲,只剩雙眼靜靜落下一道又一道血淚。

她一直信任雲安樂一家!

她好悔!她好恨!

是她看錯了人,是她害了爹娘和游兒!

血水落進泥潭,順流到徐譽司腳下:“不論如何,舊事已過。活着的人活一日就不為死。雲深瑤,你要是明白,就告訴我雲山水留下的東西到底在哪裏,興許我會念在夫妻一場,饒你一命。”

雲深瑤緊咬牙關,血從唇角滴下。半晌,雲深瑤盯着徐譽司,忽然笑了笑,抬起頭:“你說得有道理。但周邊錦衣衛太多,我怕他們聽了會去找,你讓他們退下,我便告訴你。”

果然雲深瑤知道!

徐譽司皺了皺眉:“你別想……”

雲深瑤淺笑,“我雙手盡廢,你可是錦衣衛左指揮使,怎麼,不敢聽嗎?”

定睛看了雲深瑤一會兒,徐譽司揚手屏退錦衣衛。

讓雲安樂拉起雲深瑤,徐譽司靠近她,雲深瑤眼底一狠,一口便咬在了他的鼻子上!

雲安樂立馬去扯雲深瑤,拉了兩下,徐譽司痛叫一聲,雲深瑤呸地一口吐在地上,血淋淋的一塊鼻子肉便落到了泥水裏!

徐譽司血流如注。雲安樂嚇壞了,一時沒反應過來,雲深瑤將她撞倒在地。

錦衣衛上前扯開她的時候,雲深瑤已經咬掉了雲安樂半隻耳朵!

“你這賤婦!”

徐譽司情緒激動,想到自己一個大官破了相往後要被笑話,一巴掌打在雲深瑤臉上。見着雲深瑤不怒反笑,他拔刀便往雲深瑤身上砍。

雲深瑤倒落在地,望着漸暗天空落下雪花,她笑容收起,悔恨地聲嘶力竭:“徐譽司,雲安樂,若蒼天有眼讓我重新再來,我雲深瑤,一定讓你們在我手下一心求死,沒有活路!”

“還讓她廢話!砍死!”徐譽司怒喝。

眾人一擁而上,纖細的身軀支離破碎。

永夜垂下。

夜很長,雲深瑤在黑暗裏走了很久,不知走到了哪裏,一個黑袍男子出現在了她面前。

“別怕,我不會讓你死。”

粗糲的手指滾燙地觸碰在她肌膚之上,雲深瑤赫地睜眼。

頭頂是楠木雕花吊四方寶珠簾,身上蓋了重重兩床棉被,她躺在裏頭,只着了一件裏衣,後背前胸已然濕透,半干不幹地黏了一身汗。

這一張臉一屋擺設,外頭吵吵嚷嚷,與往昔某一幕重疊——她重生回到了十年前。

起身掀窗,屋外為護着她應當早已過世的丫鬟杜雀哭哭啼啼,府中負責后廚份例發放的春婆子和一大堆老婆子站在她對面,一指又一指地戳着杜雀的腦門:

“再哭你也不佔理!你們二房出了這樣一件醜事,早沒有做主子的臉,現在還想耍主子威風?你不是說我少你炭火,要等二老爺夫人回來告狀嗎?不用等,你家那丟人的八小姐不就是主子,你叫她出來同我對賬!對不成,這炭火我們一粒都不會給韶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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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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