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邯鄲(中)
邯鄲古城,城牆足有十丈來高,護城河亦是有三丈來寬,巍峨程度當真不是一般城市所能比擬的。當年趙武靈王時期,趙國實力可謂是一時無兩,堪稱中原霸主,邯鄲富庶程度,足列首位。城中熱鬧時摩肩擦踵,氣象非凡。那時邯鄲人直欲撤去城牆,蓋因每次進城都要花上不短的時間來排隊。
邯鄲西門。此時的邯鄲早已不復當年盛況,趙國幾代以來的積蓄早就在強秦連年的侵略下一掃而空。去年代地大動,人畜傷亡不可計數,房屋更是毀折無數,再加上連年大旱,趙國可謂是餓殍遍野,也難怪碰了幾回釘子的秦國趁機來犯。哪知趙王自毀長城,計誅武安君李牧,去了王翦心頭大患。那顏聚雖也是一代猛將,奈何卻還非王翦敵手,前日一番大戰,趙軍五萬男兒盡皆喪命,卻不知為何王翦不趁勢進逼邯鄲,反而揮軍北上和北軍會合,屯兵不動。
城門處,還是有不少人急着進出,為了保持秩序,居然在城門處有一卒(一卒五百士兵注)之兵。然而就算如此,城門處還是亂成一團。進城和出城的人,身份地位可謂是天差地別。進城的大多是風塵僕僕衣衫襤褸逃難而來的,出城的則往往是衣着光鮮車馬相隨舉家外逃的望族。
李貴站在城門處看着進進出出的人,還不時地用手中馬鞭抽打着不守規矩入城的難民,彷彿這樣就能平息他心中的恐懼與煩躁。其實他更想抽的是那些出城的人,平素一個個表忠心發誓言地說要和邯鄲共存亡,一道到危急時刻就紛紛避難他方,當真令人心寒,但李貴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卒長,還沒那等本領去鞭笞喝問那些“老爺們”。
又目送了一位“老爺”的離去,那“老爺”出城時還趾高氣揚地給了他一個白眼,李貴又是氣不打一處來,揮起長鞭下意識地就要抽打身前的難民,嘴中還兀自念道:“媽的,這年頭好漢子都絕跡了么,一個個都只顧往外逃命。”
猛然間,李貴收回了盯在那“老爺”身上的目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
少年臉上本來溫和的笑容變得凌厲起來,一身紅衣顯得格外鮮艷。在他旁邊,還有一名正對自己怒目而視的濃眉漢子。
此刻鞭子就靜靜地被少年握在了手中,任憑李貴如何用力都難以動搖分毫。李貴不由駭得不輕,要知他出身平民,從一個小兵慢慢爬到卒長這位置可全是憑自己實力來的,其勇武在軍中也可以算得上不錯了,然而此刻卻是動不了少年分毫。
李貴忽然發現少年的上衣竟然零零落落地露出了許多白色的部分,方才知道少年衣服本來是白色的,現在看起來是紅色,只因白衣上早就染滿了鮮血!
這一發現更是令李貴直打哆嗦,再看到少年臉上的寒意,頓時冷汗直流,急忙撒手放開了手中馬鞭,臉上堆笑道:“小人適才見那些平素滿口忠義的人一個個地出城而去就覺得有氣,不想冒犯了二位英雄,還請二位英雄大人不計小人過。”
李貴偷眼瞥了少年一眼,那觸目的紅色讓他毫不懷疑只要少年一個不樂意便會取走自己的小命,同時他心中還是有種隱隱的期盼,期盼這二人便是傳說中真正輕財好義的俠客。
少年偏頭看了一眼左側匆匆出城的人流,將長鞭扔到了地上,緩緩走進城去,濃眉中年皺了皺眉,撇了李貴一眼,也是跟了上去。
李貴見得二人向城門走去,竟是連例行的檢查都沒有進行就讓二人進去了。待得二人進了城,方才發現背心已經被冷汗浸濕。撿起長鞭,不停地揮舞,卻是再也不敢抽到那些難民身上去了。
卻說上官靖二人入得城來,但見擠進城的難民都被士兵們看着引向了一個方向,想必是難民營了,畢竟要是放任這麼多難民在城中亂走那邯鄲城還不亂成一團。
那為首的士兵見上官靖和荊軻入城,本以為也是難民,待得要上前阻攔時,才發現二人氣質非凡,頓時只得又縮了回去。
背着難民的方向行了一段,邯鄲方才顯示出一點繁華氣象,街道上行人也是絡繹不覺,絲毫沒有城門處那般凄慘氣氛。一個個小商販正賣力地吆喝着,畢竟不管什麼時局,有米下鍋才是最重要地。
但此時上官靖和荊軻二人卻沒心思去理會這些,他們只想趕快找個裁縫換下衣服,畢竟這等形象在大街上招搖而過,難免引得行人駐足,雖然懾於他們氣勢不敢當面哂笑,但被人當猴看的感覺卻是誰也不願意去體會的。
二人好不容易看到一裁縫店,忙急步走了過去,卻看到前面的行人紛紛避向路旁,看那慌張的神情,當真是如避猛虎。上官靖不禁有些納悶,雖然說先前行人見了他們也是不敢阻擋,但也只是停住手中動作觀望而已,全然沒有這般閃避的。
猛聽得馬蹄聲響起,竟是以極快的速度朝這邊奔來。也難怪行人此般閃避了。
二人俱是面色一寒,轉過身去,但見十來騎急速奔來,當先一人錦帽貂裘,竟已衝到二人面前。
路旁的行人不由都有些幸災樂禍,在旁邊睜大了眼看着即將發生的慘劇,似乎生怕一眨眼就少了點談資,只有一些心地善良的人開始為上官靖和荊軻默哀。公子嘉府上的門客別說在邯鄲街道,就算是在王宮縱馬只怕也沒人敢說什麼的。
那為首的貂裘中年漢子在馬即將撞上二人的時候,猛地一提韁繩,那駿馬一聲長嘶,前蹄騰空,頭顱仰起,幾乎是人立而起,竟是轉瞬間停了下來,兀自朝上官靖打着響鼻。
後面那些騎士本來就和貂裘漢子保持了丈許距離,見狀也是勒緊韁繩,馬兒前沖了約莫半丈也是紛紛停了下來。這般身手雖然和前面那中年漢子還有些差距,不過也足夠令一般人油然生敬了。
路旁圍觀的眾人見到這般身手,均是震驚得屏住了呼吸。上官靖也是暗贊了一聲“好俊的身手”。
鄒忌頗有些詫異地看着眼前自始至終臉色未曾稍變的二人,心知碰上了硬碴子,不由一聲冷笑,抖了抖手中的馬鞭,高聲喝道:“平陽君府上行事,爾等還不速速讓開!”
囂張的人鄒忌見過不少,但聽到“平陽君”三個字后還敢囂張的人他還當真沒有見過。沒有人敢想像在趙國得罪了平陽君公子嘉會是什麼下場。
但今日或許是註定要讓鄒忌見識到什麼叫做囂張,那紅衣少年扭頭望向身旁中年男子,滿臉疑惑地問道:“平陽君是什麼人?聽起來好像還是個很霸道的人物呢。”
荊軻不由笑出聲來,大聲道:“應該是平原上生長的喜歡太陽的菌子吧。”
鄒忌聞言大怒,右手一揮,身後的十來名騎士馬上躍下馬來,將二人圍在中間。旁邊圍觀的群眾見了這等架勢,竟是飛快的離開了這裏,唯恐那些騎士的刀劍不長眼招呼到了自己身上,平陽君府上門客的霸道由此可見一斑。
上官靖本來還記得爺爺“得饒人處且饒人”那句話,見得這般情形,方知小懲解決不了問題,還得下手不容情。
鄒忌早就怒火中燒,此刻更不壓制,抽出武器,卻是外門兵器狼牙棒,挾着雷霆萬鈞之勢向上官靖砸去。能夠在公子嘉府上上千門客中排的上號,自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不知有多少江湖好手飲恨在這重達四十三斤的狼牙棒下。
其餘騎士見狀,也是紛紛掏出傢伙攻向二人,看那身手,也都算得上二流好手了,也難怪他們敢如此囂張。
上官靖左足斜挪三寸,身子一旋,輕鬆讓過了那一棒,出掌擊向鄒忌右手。那鄒忌本以為這一棒至少會讓上官靖手忙腳亂,哪知竟被輕鬆躲過,心下一驚,待要變招,卻是來不及了。這等重兵器雖然攻擊起來是頗有威勢,奈何卻是太過沉重,變招之間難免會有些不靈便,再加上他適才欺上官靖年少,這一棒乃是全力擊出,沒留半點力氣應變,只得眼睜睜地看着少年擊中自己右腕。只覺右手一麻,狼牙棒頓時把持不住飛了出去,正好擊中後面一人長劍。後面偷襲那人只覺虎口一熱,“噔噔噔”連退了三步方才拿樁站穩。
上官靖一把握住鄒忌手腕,猛一用力便將其拽下馬來,狠狠摔在地上,幸虧是青石板路,否則當真要來個狗吃屎了。
那些騎士見狀均是愣了愣神,荊軻趁機點了他們**道,輕鬆地將他們放倒在地。
遠處,不少躲進店鋪偷看的百姓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有人膽敢在邯鄲城內讓平陽君門客如此出醜!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是更令他們疑似正在夢中,忙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方才敢相信是事實。
那兩人把這些門客放倒在地上也就算了,可是他們居然還搜起了鄒忌等人的身,搶走了他們身上的銀兩!
瘋狂!所有人心中都只能想起這兩個字來描述二人此刻的行徑。
上官靖心中卻是樂開了花,之前的連番惡戰二人早就丟掉了所有錢財,這下有這般惡徒自己送上門來,他倒也是樂得收下他們“孝敬”的錢財。也不顧地上那一雙雙充滿着怨毒的眼睛,和荊軻走進了最近的“興源客棧”。
因為剛才的一番風波,不少人都擠進客棧中避難,見得上官靖二人走了進來,紛紛逃也似地奔了出去。
那客棧老闆見這兩個煞星進來,整顆心頓時沉了下去,滿身肥肉被駭得一顫一顫得,結結巴巴地道:“兩位英雄,小,小店客滿,還請見,見諒則個。”
上官靖不由皺了皺眉頭,雖知客棧老闆是怕惹禍上身,但他天性不願勉強別人,正要離開,突聽得身後一人大聲喊道:“兩位兄台還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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