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冬獵
三人輪番和玉衡帝討教了幾招棋藝后便被李公公送出尚德殿,折回殿內卻見這位帝王眯着眼眸向他發問。
“你可是不解朕為何將冬獵一事交給太子去辦?”玉衡帝淺笑,渾濁的眼眸中無人看穿他的思緒,玩弄着指尖的棋子,目光卻在棋盤上反覆觀摩。
李公公手中的佛塵清掃了兩下,拿起落在一旁的外衣,給他披上,“陛下聖意奴才不敢揣測。”
“你啊,怎麼人老了膽子也變得小了。”玉衡帝哧笑一聲,目光依然鎖落在面前的棋盤之上。
見他發笑,李公公如山間溝壑縱橫的臉上也堆出了一些笑意,依舊默不作聲站在一旁。
“就算太子不主動提出朕也會交予他辦的,這麼些年老三都無心東宮之位無心這天下,朕若再有意偏袒老三未免對太子不公,太子雖不如老三,但這玉衡的天下總要有人來坐。”
李公公是跟隨先皇的老人了,是看着這位從懵懂的皇子成為位尊三國的帝王,陛下的心思和意圖他自然知曉,可他總是看破不說破的,他們的這位帝王其實心似明鏡,不喜歡太聰明的人,“太子定當不會辜負陛下的期望。”
“太子親眼所見沐妃消隕,在鳳儀宮大病一場后便不愛與人互通心事,大家都說太子忠厚老實謙卑有禮,可說的人多了,朕倒反而聽不到有人說他的不好了。”
“太子貴為儲君自然是為玉衡盡心儘力,人心所向罷了。”
李公公話一落地,玉衡帝手中的旗子啪嗒一聲落入棋盤,“哈哈,好一個人心所向,你看你,也在替太子說話了不是,可朕卻想看看他的心到底是黑的還是白的,向著他的心是黑的還是白的。”
臉上的笑容驟然凝結,雙眸冰冷,看着自己剛剛落下的旗子半天沒有開口,他怎麼會看不出太子剛剛是故意輸給自己。
李公公的目光掃向棋局,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他們的這位太子倒很會討陛下歡心,很是聰明。
幕遠濟和幕遠寧向幕遠荀告禮離去,兩人似乎各懷心事沒有言語,尚德殿外幕遠荀卻原地未動,眼眸飄散不知是在看他們還是在看向遠處。
“殿下,我們回去吧。”
“無心,你說江夜公主做本王太子妃如何?”
“太子之事無心不敢妄論。”
無心是他的侍從,一向清冷,可此時她的眼中有些暗淡。
問她又有何用?幕遠荀搖了搖頭,世上唯一愛自己的人已經死了,他的心彷彿也被那場大火焚燒殆盡,愛人和被愛他都不需要···
軒寧殿內幕遠寧坐立難安。
“殿下為何愁眉不展,可是陛下那邊有何要事?”憶風看着幕遠寧問道。
“父皇今日詢問太子,若欽定江夜公主為太子妃如何。”語間是眉頭緊鎖。
憶風瞳孔微震,“太子怎麼說。”
“太子倒是未發表任其意見,可···”
憶風自然是知曉幕遠寧此時內心的焦慮,只要是關於靜雅閣的那位,殿下便是憂心忡忡。
幕遠寧知道今天他的話雖然讓父皇有些顧慮,可聖心難測,太子妃之位一日懸空,他從此便一日難安。
箔歌和楊子靖二人已來尚京數月,除了見每日修學之外父皇並未有為難之處,可越是這般風平浪靜他便越是惶惶不安,看來他需要早日想辦法讓父皇將二位皇子遣回。
有人夜不能寐,有人卻對月獨酌,心情尚好。
逸晨殿內幕遠濟嘴角帶笑,心裏反覆默念着曲箔歌三字,彷彿像是口中的佳釀久久不能揮散。
翌日,箔歌起了大早,和芍藥正在花園內采着晨露,遇上來人。
“曲小皇子早啊。”
箔歌不用回頭便知來人是誰,手中的動作並未因他停下,埋頭回道:“難得在清晨見濟王殿下。”
幕遠濟明白這是在說自己平日懶散的言外之意,可今日心情尚好不予她計較,摸着腦勺笑着,他可是專門起了大早前來尋她的。
“曲小皇子,昨日父皇說起冬獵之事,你可有興緻和我一同前去?”他直名來意。
箔歌沒帶考慮的想要拒絕,可眼珠微轉,抬起頭來,“冬獵的話可是能出宮一趟?”
“自然。”
箔歌露出暗笑說道:“看在濟王如此有心且盛情難卻,好吧,我和你一同前去。”
幕遠濟沒想到她答應的如此爽快,但忽然想起父皇的話只允了皇家貴胄家眷參加,這江夜的皇子雖也尊貴,可確好像不在這範疇內,可能有什麼事情攔住他這個大魔王呢,“那你就以濟寧宮家眷的身份陪我前去。”
“什麼身份?家眷?”芍藥被他這荒唐的回答逗笑。
“你住在濟寧宮,與本王作為鄰友,難道算不得家眷?”
他這麼解釋倒是讓芍藥即覺得有些道理且無法辯駁。
不想與他爭個高低,箔歌正色說道:“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幕遠濟還沒聽見什麼條件便連連點頭,“十個條件本王也答應。”
箔歌伸手幕遠濟附耳過去,不知二人說了什麼,只見濟王瞪着眼珠很是震驚卻還是連連點頭。芍藥不解這冬獵為何公主要主動前去,難道僅僅是為了出宮一趟,她實在是想不出緣由。
兩人很快采夠了晨露折回了靜雅閣,芍藥一路苦着個臉讓箔歌忍不住取笑她:“怎麼到玉衡漂亮的芍藥就變皺巴巴的苦瓜了。
“芍藥愚鈍,不知公子為何要答應濟王去冬獵。”她終究忍不住問出來。
箔歌雖然貴為公主,但是簡單的騎射之術兄長也是有教過她的,但這冬獵她是沒有興趣的,答應濟王不過是為了能出宮一趟向江夜送家書一封。
自己前來玉衡已經這麼久了,除了剛到尚京對父君和兄長去過書信便一直再無音訊。
她也用信鴿傳信過,但卻從未收到回信,這玉衡宮內高牆豎起,她不知道是信鴿未安全飛出,還是回信被人截獲,這一次她要出宮親自去送。
“去送信。”
芍藥頓然明白,沒法阻攔,“可你身份特殊,一同前去必須受到注意,萬一···”
“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哎,我們這些做奴婢的自然是主子做什麼就跟着做什麼咯。”
見她挖苦自己箔歌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乖芍藥,去給你的主子泡杯茶吧。”
芍藥臉上立刻露出乾笑,抱着剛剛採集的晨露去為箔歌煮茶。
東宮內,幕遠荀閉目坐在書房中,案前的香爐緩緩的飄出陣陣青煙,如風過雲舒揮散在空中。
“冬獵一事萬不可出差錯。”
“是,可殿下何不藉此時機動手?”冰涼的面具下透出清冷的話來。
“不急。“
這次父皇終於將冬獵交給他來辦,屆時皇親貴胄都會參與,他必須向父皇證明他老三能做的自己也一樣能做好。
除了幕遠寧,玉衡帝從未誇讚過任何皇子,就算自己立為儲君當日也只是詔書一句為人忠厚,冊封為太子,再無多楊。
立儲之後儘管自己之後一心為朝堂分憂為父皇分憂,也抵不過寧王輕輕一句“兒臣定當全力以赴,不負父皇聖意。”
他需要證明給那位帝王看,證明給擁護寧王的群臣看看,這江山是他幕遠荀瓶自己應得的,不是靠寧王的‘轉贈’,不是靠高相和皇后的支撐。
無心望着幕遠荀握緊的雙拳抿了抿嘴,“殿下定會坐擁天下,得到您想要的一切···”
楊子靖和五公主午時過後來了靜雅閣,兩人鬧鬧嚷嚷的說著陛下已經同意,江夜和皓蘭兩國皇子也可前去冬獵,要拉着她一起去,這幾日清靜無人的院落倒是因為兩人的到來顯熱鬧了幾分。
可熱鬧之後又重新清靜了下來,箔歌以最終沒有興緻拒絕了二人的滿心歡喜和期待,悶悶不樂遺憾離去。
“公主為何不答應他們卻要應下濟王的相邀?”芍藥不解。
箔歌雙目緊閉躺在藤椅上悠閑的晃悠着,沒有作答,冬日的暖陽落在臉上暈出一抹柔和,她沒有回答芍藥的問題,只不時睜開雙目向門口望去,不時問道:“今日也沒人來嗎?”
芍藥在修剪着庭院內一株乾枯的海棠枝丫,想着春來能開的燦爛些公主看着歡喜。聽到她的話回過身來,黑溜溜的眼珠轉動一陣,“公主是在等誰嗎?”
“額,沒有,隨口問問。”
“除了百味齋的小星沒人來過。”芍藥如實回到。
箔歌眨了眨眼又緩緩合上,楊子靖都可以一起去冬獵,為何幕遠寧卻沒有過來詢問自己的意向,別說幕遠寧了竟連憶風都不曾來例行通告於她。
站在軒寧殿的憶風不禁打了個噴嚏,幕遠寧埋着作畫的筆順勢停下,“你說我應不應該讓她去呢?”
陛下那邊當天臨了還吩咐,讓江夜二皇子和皓蘭五皇子也可一同參加,冬獵本就是男人之間的競爭,她若去了露了拙,到時候引人懷疑,但可讓她出宮看看也可放鬆放鬆心情,這讓幕遠寧一時為難。
“靜雅閣那位就讓她安然的待在濟寧宮吧!”冬獵人多眼雜於她無利,另尋機會再帶她出宮玩耍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