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清晨的朦朧感還沒有完全退卻，擺攤的人們已經爭先恐後跑去攤位了。
醫院除了深夜的幾個小時永遠都是吵吵鬧鬧的，人很多，好像有看不完的病，住不完的病人，掛不完的葯。
暮念一一直沒有什麼大的疼痛感，她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老爺爺和老奶奶在收拾着東西，阿亞的爸爸媽媽在和阿亞說著話，逗她開心。蘇揚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她的身邊，腦袋沉沉的垂着，暮念一很是責怪自己，為什麼要生病，害母親這般痛苦。
“媽……”她的聲音很小很小，幾乎聽不到在說話。
但蘇揚還是猛的抬起了頭，看到暮念一掙着眼睛，連忙問：“念念，你怎麼樣了？疼不疼？媽媽的寶貝女兒……”說著又眼眶紅紅。
“不疼。”暮念一的聲音仍然很小。
蘇揚低頭將耳朵靠在她的唇邊，“不疼媽媽。”
又是一陣沉默的哭泣聲，暮念一的眼角也止不住的流淚，兩個人就這樣持續了好幾分鐘。
蘇揚替暮念一擦掉眼淚，又把自己的眼淚擦乾淨，她努力的笑了笑，“念念不哭，媽媽也不哭。”
七點半又到了，一群人依舊浩浩蕩蕩的走向了查病房的行列，過了不久就到了最後一件房間。
“小姑娘怎麼樣了？”
“比昨天好像好了點兒。”蘇揚開口說道。
“葉褶，她是你的病人吧，這個姑娘情況特殊不能馬虎。”
葉褶點點頭。
“你們今天要出院了嗎？”還是戴眼鏡的醫生問。
“對啊，該出院了。”阿婆笑了笑，臉上的褶皺看起來都有一種柔和的美。
“祝賀出院。這地方啊以後能不進來就別進來了。”醫生笑呵呵的說著走了出去。
“暮念一，感覺怎麼樣了？”葉褶放緩了語氣，柔柔的，夾雜着一絲淡淡的暖意。
暮念一感覺自己很累，說一句話就得要費很大的勁兒。“沒事兒。”
葉褶沒有聽清楚。看着她。
“葉醫生你向她靠近點兒，念一氣虛弱，說話聲音小。”
他明明知道病人在手術之後說話聲音很小，但還是很楞的看着睡在病床上的暮念一。第一次很認真的看這個女孩子，她的睫毛很長，眼睛緊閉着，很累的樣子，嘴唇乾巴巴，有一層死皮，看起來整個人很虛弱。
葉褶緩緩彎下腰，把耳朵向暮念一的嘴唇靠近。
“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到。”
“我沒事兒。”
兩個人的氣息突然有了一絲撥動，她的聲音很小，但又使得葉褶的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受，痒痒的，又很暖。
他抬起頭，心突突的跳個不停，突然就楞在原地不知所措，暮念一仍然閉着眼睛，好像什麼都沒有反應，也什麼都不知道。
“我先出去了，她有什麼不舒服你就找我。”葉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去的，就覺得很奇怪，怎麼會反應這麼大，他也被自己這一行為嚇到了。
雖然葉褶二十三歲了，但一直單身到現在，身邊追求的女生很多，還有母親時常提起傲漫妮，那是他乾媽的女兒，比他小四歲，但他也一直沒有當回事兒，就單純的覺得是妹妹而已。
葉褶坐在辦公室里，發獃了很久。
“念一，阿婆和爺爺要出院回家了，你好好的養病，出院了來阿婆家玩兒，阿婆做的飯好吃了。”老奶奶心疼的看着眼前的這個孩子，她虛弱的了不得，可能是手術前就沒有怎麼吃東西，又手術比較大，所以看起來很虛弱。
暮念一緩緩的眨了眨眼睛，“阿婆，我出院了就來看你和爺爺。”
“好好好，我們念一好好的養病。”
“念一媽媽你也是，每天多吃飯，這幾天你看你都瘦了很多了，別再這樣餓着自己了，還有阿亞，我們阿亞是奶奶見過最勇敢的小朋友，每次換藥都不哭，阿亞爸爸媽媽你們也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大家都不能垮下知道了嗎？”老奶奶說著眼前模糊，眼淚也忍不住的掉了下來。
大家都點着頭，女人們總是愛哭點兒，男人們眼眶也是紅通通的。
“念一，記得爺爺的話，好好養病。”暮念一努力的點着頭，病房裏充滿了離別的悲痛感。
“那我們走了，出院是一件開心的事兒，大家別哭了，你們出院了我們再聚。”大家都出去送他們了，暮念一心裏難過，眼淚又不聽話的流了出來。
突然走了兩個人病房裏好像一下子安靜了很多。
“念一！”予恩帶着哭腔跑了進來，她累的氣喘吁吁的，臉漲得通紅。
“你動手術怎麼都沒有給我說啊。今天才聽我媽媽說的。”予恩很豪爽，她笑的時候總是標準的露出八顆牙，傷心的時候哭的也很大聲。
病房裏都是予恩一個人的大哭聲，大家看着她的樣子竟覺得有幾份好笑，都噗嗤的笑出了聲。
暮念一也勾了勾嘴角。
“傻孩子別哭了，阿姨不是害怕你擔心嘛，想等念念好一點兒了再告訴你，還不是怕你這樣大哭嚇到別人。”蘇揚說著臉上露出了這幾天以來第一次的笑容。
予恩擦了擦眼淚，也咧開嘴笑了，“阿姨肯定累壞了，趕緊去睡會兒吧，我來看念一。”
蘇揚確實有好幾天沒有睡覺了，她的黑眼圈很重，皮膚狀態也很差。
“好，那阿姨睡會兒，你看念一要是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喊醒阿姨。”
予恩點了點頭。
蘇揚在老奶奶走的那個病床上躺了下來，好久都沒有這樣躺着了，她覺得很舒服，沒有幾分鐘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念一，你好點兒了嗎？”
暮念一很累，她不願意開口說話，看了看予恩，眨了眨眼睛以表示她沒事兒。予恩也沒有多問，拿起小板凳就坐在了她旁邊。
阿亞的爸爸媽媽陪她去換藥了，病房裏只有她們三人，兩個人都睡著了，只有予恩坐着，她看着眼前這個和她相處了五年的人，突然想到了十五歲初見的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