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等葉清硯與鬼王詢問完所有的小鬼關於這百年間發生的事,竟是無鬼知曉。
而這時天已經黑了,離子時只剩三個時辰。
鬼王派出眾鬼出去打探,勢必找到潛藏在鬼界的惡鬼。
葉清硯不想坐以待斃,卻也沒別的辦法,只能硬着頭皮待在鬼殿,在大殿前繞來繞去,看得撐着頭坐在玉榻上閉目養神的鬼王頭疼。
“別繞了。”
“可我不饒心裏着急,現在只剩兩個時辰了。”葉清硯看了眼不遠處的沙漏,頭疼不已。
鬼王倒是淡定:“你就是再走兩個時辰,尋不到也就是尋不到。”他拂了一下寬大的衣袖,姿勢懶散,端得是一副閑散悠哉的姿態。
葉清硯停了下來,睨他一眼,突然盤腿坐了下來,低頭開始畫什麼。
不多時,就畫了一個掛盤,四周則是畫了不少符文。
葉清硯畫完,直接把所有的兌換值都兌換了,換了一個盤針,等把盤針放在掛盤上,深吸一口氣,能不能成功就看自己從書中看到的那些有沒有用了。
左右只剩這麼點時辰,賭一賭。
鬼王也不知何時坐起身,就這麼靜靜瞧着他,皺着眉,卻也沒打擾葉清硯。
葉清硯最後提筆在最後一個符文上添了一筆,頓時卦成,那盤針立刻嗖的一下開始轉了起來,最後……慢下來,最後停在指向鬼王的方向。
鬼王:……
葉清硯:…………
他難以置信看着鬼王:“你是不是藏了惡鬼?”
鬼王挑眉:“你覺得呢?”
葉清硯也覺得不可能,這廝可是他穿來時剛醒來,後來兩人可就沒分開過,他怎麼從他眼皮子底下藏鬼?
“可我畫的這是尋鬼符,怎麼最後指着你了?”葉清硯說完,隨後懊惱一拍腦門,“這掛盤不會完全沒用吧,我讓它尋惡鬼,結果是個半吊子,是尋到鬼了。”
鬼殿所有的鬼已經被鬼王派出去尋惡鬼了,最後可不就剩下鬼王一隻鬼。
葉清硯蔫頭巴腦將所有的東西收起來,覺得自己三十個兌換值白花了。
他情緒不好,所以沒發現上首鬼王坐在玉榻上,望着他以及他手裏的卦盤若有所思。突然眯起眼,廣袖一揮,頓時他身下的玉榻再次變成葉清硯第一次醒來時見到的棺樽。
純黑色的棺木,在偌大的鬼殿裏,顯得格外森然。
葉清硯仰頭不解:“你把這棺樽變出來作甚?”不會想繼續去睡吧?
鬼王道:“你剛剛懷疑本王是不是藏了鬼,本王想想,也許還真的可能,別的地方沒有惡鬼本王不清楚,但這鬼殿裏,還有一處也許可能藏着鬼祟。”
葉清硯瞳仁瞬間亮了:“當真?可這棺樽不是你的嗎?”
鬼王:“是本王的不錯,不過這棺樽連着一處密道。”
葉清硯迅速起身,飛快到了棺樽前,想往裏看去,可棺樽封的死死的,瞧不出半分不同。
鬼王笑了聲,廣袖一揮,厚重無法撼動的棺蓋立刻移動,露出容許一人通過的空間。
鬼王先一步進去,葉清硯沒任何遲疑,立刻也跟着爬了進去,等一踏進去,原本以為裏面空間很小,可等腳踏在棺樽最下面一層,竟是一腳踏空。
葉清硯猛地朝下墜去,最後是被人直接攬住腰,帶着飛了一段,等終於他覺得自己的雙腳踏在地面上,四周驟然一亮。
原本漆黑的密室多了一道光亮,是鬼王將鑲嵌在石壁上的油燈點亮了。
昏暗的燭火搖曳,讓整個密室瞧着很陰森,不僅如此,往下竟然是一條長長的密道。
鬼王飄在不遠處沒走:“要繼續嗎?”
葉清硯嗯了聲,率先抬步往下,而隨着他繼續沿着密道往下,他所到之處,兩邊的壁燈一盞盞點亮,這讓葉清硯忍不住多看鬼王一眼,心底湧上一股暖意。
瞧着是個冷的,其實鬼王心底……還是好的。
一人一鬼不知走了多久,終於走到盡頭。
盡頭是一間密室,石門上貼滿了符文,透着一股子古怪的意味。
葉清硯呼吸一緊:難道這裏面就關着那隻惡鬼?
他眼底閃着光,轉頭看了眼一旁的鬼王:“我要進去瞧瞧,你要不等在這裏?”
鬼王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葉清硯想到脖頸上的鬼印,想想算了:“你要跟就跟着吧。”為了怕這些符文對鬼王造成傷害,他想了想,一張張揭了下來,至於會不會放出惡鬼,他也顧不得了。
不放出來,他也沒辦法除掉惡鬼,最後都是死局。
不如一搏。
等符文都揭掉,他立刻推開石門,只是裏頭空空如也,讓葉清硯大失所望:“怎麼什麼都沒有?”不可能啊,好歹貼着這麼多符文?“鬼王,是不是我看不到?”
鬼王搖頭:“裏面的確沒有鬼祟,本王沒嗅到任何鬼祟存在的痕迹。”
葉清硯頭疼不已,最後想了想,還是走了進去。
鬼王也隨之飄了進去。
只是隨着一人一鬼剛踏進去,石門竟是突然猛地關上,讓葉清硯迅速反應過來想阻止,卻依然來不及。
不僅如此,隨着一人一鬼踏進來,四周原本什麼都沒有的石壁,竟然亮起無數金色的符文。
葉清硯瞧清楚那些符文,臉色大變,竟然是縛鬼陣。
果然,他扭頭看去,鬼王一張俊美的臉蒼白近乎透明,他面上沒什麼表情,可額頭上卻有一層冷汗,顯然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葉清硯後悔不已,沒想到這裏竟然是一個專門困住鬼的地方:“對不起,你還好吧?”
鬼王搖頭:“與其關心本王,不如先關心你自己,還剩一炷香,就到子時了。”
葉清硯肩膀垮下來,他剛剛一被困住就推了石門,紋絲不動,他根本推不開,也沒辦法出去:“我們被困在這裏了。”
鬼王是因為這些縛鬼陣,而他則是因為這間密室。
所以他註定是要死在這裏嗎?
他乾脆盤腿坐了下來,隨着時辰一點點過去,他看向鬼王:“說起來你是怎麼變成鬼的?”
鬼王不知何時也盤腿坐了下來,兩人中間隔了一段距離,不遠不近:“不知。”他是的確不知,他又不是真正的鬼王,不過是入了這具鬼的身體罷了。
葉清硯垂下眼:“你還好吧?過了子時我就……死了。”他死了之後鬼王如何,他也無能為力了。
鬼王卻是深深看他一眼:“你說過你需要除掉另外一隻惡鬼才能活,你就沒想過,為何本王的棺樽里卻藏着縛鬼陣嗎?”
葉清硯怔怔抬眼看去:“你……”
鬼王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一步步朝着葉清硯走來,他整個人的身形越來越透明:“步逍之所以能成為厲鬼,是因為他死的時候心裏有怨有恨,所以當年化身厲鬼,成為新一任鬼王。而你就沒有想過,本王百年前為何會成為鬼王嗎?而本王百年來為何沉睡?鬼力越深代表他死的時候怨氣越重,而本王是眾鬼之王,其中代表的含義,你真的不懂嗎?”
葉清硯白着臉:“你是故意進來的?你、你早就猜到了?”
鬼王:“也沒比你早多少。你的掛盤沒錯,本王很可能……就是另外一隻惡鬼。只是本王沉睡百年,過往的一切早就不記得了,本王無恨不怨……”他說到這的時候,已經到了葉清硯身邊,他俯下身,居高臨下睨着葉清硯,眉眼底都是冷漠,卻又帶了讓葉清硯不懂的毅然決然。
葉清硯整個人都傻了,腦海里嗡嗡的。
鬼王從他懷裏將斬鬼劍抽出,冰涼修長的手指把斬鬼劍放入葉清硯掌心,一點點收緊,最後抵在他自己的胸口:“本王已無怨,殺了本王,讓本王魂飛魄散,你就能活……”
葉清硯腦子亂糟糟的,他搖着頭,不自覺喃喃:“不行……”
他沒見過鬼王殺人,即使他曾經沾滿鮮血,可、可是……
他不能殺他,他救了他,還幫了他這麼多,他怎麼能對同伴下手?
鬼王望着他因為緊張而濕了的額頭,漆黑的額發愈發襯得他一張臉白皙,望着他這可憐的模樣一時竟是有些不忍。可同樣的,葉清硯的任務是殺了最後一隻惡鬼,而他的任務,很可能就是被他所殺,成全寄主。
達到雙贏。
鬼王冰涼的指腹輕蹭了一下他的臉側:“殺了我!”
葉清硯往後躲,被鬼王攥着手腕:“就要到子時了,你想死嗎?殺了我,你就能活……”
葉清硯知道,可他卻做不到,明明才相處沒多久,可對方從未想過害他,而他怎麼能為了活命讓他魂飛魄散?
鬼王卻莫名笑了,大概這是第一次真心實意笑出來,眉眼底都帶了笑,卻在葉清硯繼續躲避想起身時,點了他的穴道,讓葉清硯無法動彈。
葉清硯睜大眼,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他用眼神示意鬼王,卻只看着鬼王握着他的手,執着斬鬼劍朝他自己的胸口一點點刺去。
葉清硯就這麼睜大着眼瞧着,腦海里空白一片,滿腔熱血被澆熄,渾身冰冷: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