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因我興替5
侍衛長因為衡玉的話而愣住。
第一個地盤?
那將來是不是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很快,侍衛長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
沒等他繼續往下深想,衡玉突然輕嘆,苦笑道:“我們一行人如果住進并州的城鎮裏,為了避免被人發現身份,勢必要隱姓埋名改頭換面。但如果留在山寨里,混入這些流民中,就不怎麼引人注意了,行事也能更加自由些。”
侍衛長順着衡玉話中的邏輯往下思考,知道小姐的話是對的。
衡玉見他想通,微微一笑:“好了,你去將陳退找來,我與你們二人溝通下等會兒的行動。”
她其實並不急着把改朝換代的目標告訴下屬們,所以她才會給出些許暗示,卻又在最後關頭轉移了侍衛長的注意力。
衡玉清楚自己的來歷和底細,她進入過很多時空,享過富貴、掌過權勢,所以她知道自己擁有着能將想法踐行的實力。
但侍衛長他們不知道啊。
再說了,他們這一行人才剛剛逃出京城,現在連個安頓的地方都沒有,她在這時候透露自己未來要如何如何,這隻會加重下屬們的不安。
身為一個謀主,如果不能給自己的下屬們帶來信心,那這個謀主必然是不合格的。
所以,不必宣之於口,她一步步做下去,等她真的有了問鼎天下的基礎,再談其他也不遲。
目送着侍衛離去,衡玉抬手,收攏有些散開的大氅。
外面實在是太冷了,衡玉重新回到溫暖的馬車裏。
這些年,世家大族的土地兼并情況越來越嚴重,無論是哪個地方的百姓都深受沉重賦稅的迫害。百姓們日日在地里勞作,如果遇到豐收的年節,一年下來收穫的糧食只夠自家勉強度日。
一旦遇到災.害,土地糧食減產,他們就不得不背井離鄉成為流民,去其他地方尋找活命的機會。
從前兩年開始,雍朝各地就爆發過幾起小規模的農民起義。但因為首領指揮不當、軍隊毫無凝聚力和戰鬥力等等原因,農民起義完全沒掀起風浪。
——但如果她佔山為王,當了流民的領袖,那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越琢磨,衡玉越覺得佔山為王這個主意妙得很。
嗯,絕對不是因為她喜歡‘山大王’這個名頭。
系統突然幽幽出聲:【說起來,你的確從來沒當過山大王。勇於嘗試各種新鮮職業不是壞事,別違心否認了。】
被自家系統揭穿的衡玉:“……”
是她的錯,居然把系統教導得如此優秀,以至於曾經乖巧憨厚的系統都學會懟她了。
***
商隊慢慢進入山裡。
山中通道被積雪覆蓋,很不好走。
馬車上的貨物沉重,車輪強行碾壓着積雪往前行駛,在雪地里拖拽出極深的痕迹。
現在已經是中午,商隊尋到一個避風的地方,原地停下,開始生火做飯。
剝皮洗凈的兔肉架在火堆上燒烤,時不時有人翻動它,還往它上面塗抹鹽和珍貴的蜂蜜。
烤肉的香味非常重,風呼嘯而過時,卷着烤肉的香味一同送進山林里。
“娘的,老子都不知道多久沒碰過肉了。”山林某個凹陷下去的地方,一個面目兇悍的大漢惡狠狠罵道,鼻翼不受控制地扇動,嗅着那淡淡的肉香味。
“這個商隊絕對是肥羊,看他們穿得這麼厚實,吃得也這麼豐盛,一旦把他們馬車上的貨物都搶走,寨子就不愁沒糧食熬過這個冬天了。說不定我們今晚還能吃上肉呢。”一個身材瘦弱的男人也笑着說。
埋伏在山林里的其他山賊狠狠咽了口水,盯着下方那火堆,眼裏幾乎泛出綠油油的光來。他們這些人不說吃肉了,就連吃飽都成問題。
“老大,我們要動手嗎?”面目兇悍的大漢迫不及待問道。
“急什麼!等他們吃飽了,精神徹底鬆懈下來時再行動。”提議的人被山賊首領狠狠拍了下。
首領看着大概三十來歲的模樣,面容普通,身材精壯。他在眾人中明顯很有威望,因為在他說了這句話后,山賊們就算再不甘心,還是咽着口水繼續趴在山林里等待。
一刻鐘后,商隊眾人吃飽喝足,緊繃的精神也放鬆下來,不少人的兵器都沒配在身上,圍坐在火堆邊聊天,不時有人發出大笑聲。
突然,一波密密麻麻的箭雨自山林飛射而出,朝着商隊而來——只可惜箭術極菜,百箭齊發卻一支未中,但也嚇到了精神鬆懈的眾人。
有一小部分人慌得直接抱頭蹲在地上,還有一部分人想要跑回馬車邊取武器,但武器才剛拎出來,就被那些從樹林裏飛快鑽出來的山賊們徹底包圍。
這伙山賊足有上百人,手中握着砍刀弓箭等物,看上去十分兇悍難惹。
注意到商隊裏有人要抽刀反抗,山賊首領掃視一圈,快速將刀架在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少年脖子上:“這是你們這支商隊的主人吧。全部都別動!你們再不把手中的武器放下,我就讓這位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見見血!”
說著,他作勢要劃破少年纖細的脖頸。
養尊處優的少年被山賊首領嚇住了,連聲朝那些護衛喊道:“快放下武器,快!你們是我花錢雇傭的,不能違背我的命令。”少年又看向首領,咬着牙道,“馬車上的貨物可以全部給你們,你們不能殺我,我是平城胡氏的人!”
平城胡氏……
其中一個山賊嘟囔道:“平城這地方我知道,就在咱們并州,但平城有姓胡的士家大族嗎?”他沒聽說過啊。
這個山賊是天生的大嗓門,哪怕是在自己嘀咕,聲音也能被周圍人聽到。
剛剛還在瑟瑟發抖的少年頓時怒了,一時之間顧不上害怕,抬起頭露出一張色若春花的臉,高聲喝道:“你居然不知道我們胡家!”
少年露出憤怒的神情:“是,沒錯,平城裏大大小小的士族不少,我們胡家雖然只是祖上光鮮,到今日已經落魄了,但基業還是有不少的!”
“我爹最近搭上了并州牧的線,在暗地裏幫并州牧置辦貨物,他告訴我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不出一年,他就能成為胡半城了。”
“你們肯定不知道胡半城是什麼意思對吧。”說到這裏,少年頓時有些洋洋得意,“也就是說,我爹一個人的財富敵得上半座平城人的財富。我爹很清楚我的行蹤,如果你們殺了我,再過一段時間,我爹一定會花大價錢請動人過來剿匪的。”
管家等人神情複雜:“……”小姐這是又來了一個半城爹?
這很長的一番話,在山賊首領看來,就是這個少年被嚇住又被激怒后的不過腦之言。
——因為,都不需要他出手盤問,這個少年就已經把自家的家底都往外吐露了個乾乾淨淨。
其他山賊們的眼睛都亮了。
他們哪裏還管平城有沒有胡家,就記得‘胡半城’三個字了。
雖然這個少年說了,他爹要過段時間才能成為胡半城,但現在肯定也很有錢就是了。
“老大。”其中一個山賊壓低聲音靠近首領,“不如我們將他們帶回山寨吧,到時候讓他給他爹傳信,必須用錢才能贖回他。我們趁機從那些士族手裏撈一筆錢,然後攜着山寨里的人往南邊跑去。有了這筆錢我們就能在南邊安定下來,這樣也不用怕他們打擊報復。”
畢竟這個少年的爹居然認識并州牧。并州牧可是他們并州最大的官了,不跑的話萬一被打擊報復怎麼辦。
還有這個小子,看在贖金的份上,把他抓回山寨后不僅不能打,還必須好吃好喝伺候着。
山賊首領眯起眼,探究的目光始終落在衡玉身上,似乎是想看穿她有沒有在撒謊。
衡玉剛剛還一副被激怒的樣子,現在被山賊首領這麼打量,她默默別開了頭,一副強忍驚慌的模樣。
山賊首領滿意點頭,目光掠過那些侍衛:“這些侍衛……”他想着要幹掉這些侍衛。
“你不能殺他們!”衡玉突然又出聲,“他們是我雇來的,我可以連着他們的贖金也一起交了!一個人十兩銀子,你們看如何?反正你們人多勢眾,不用怕我們這些人會掀起什麼風浪。”
說到這,衡玉聲音小了些,不爽道:“如果讓其他世家的人知道我連侍衛都護不住,他們一定會笑話我的。什麼都能丟,唯獨臉面不能丟。”
這話倒像是那些虛偽的世家子弟們會說的。
山賊首領徹底動心了,他現在看着那些侍衛,不再覺得他們有威脅,而是像在看白花花的十兩銀子一樣。
他使了個眼色,便有手下上前想要搜衡玉的身,衡玉嚇得往後縮了縮,袖子裏放着的路引在掙扎之間掉落下來——路引里,的確寫着她是平城人,姓胡名言。
看完路引,山賊首領完全安心了。他招招手,命手下將衡玉等人全部綁起來,綁得扎紮實實。
這個嬌氣的世家少爺非常不高興,一會兒說手腕疼,一會兒說腳蹲得發麻,聽得山賊們特別想揍人,不過對於對方的身份也越發深信不疑。
——不是有錢的世家,可養不出這麼矜貴嬌氣的人。
沒過多久,山賊們就將衡玉一行人的手綁好了,他們拖着衡玉一行人、拉着載滿貨物和糧食的馬車,高高興興回了寨子。
山寨修在山脈深處,道路彎彎繞繞。
如果不是有山賊們帶路,而是衡玉他們自己找,起碼得在這片區域找上十天半個月功夫。
遠遠地,他們一行人就看到了山寨的輪廓。
回到了自己的地盤,再警惕的人也會下意識放鬆。
山賊們的臉上不由浮現出笑意,似乎已經想像到等會兒吃飽喝足的美好場景。
但——
就在下一刻,異變突生!
那些被捆綁着的侍衛們各自抬腿,憑着自己紮實的腳下功夫將身邊的山賊一腳踹翻,力度極重,確保被放倒的山賊們不能在第一時間爬起來。
隨後,在陳退的指揮下,一半的侍衛們將袖口裏隱蔽的刀片滑出來,互相兩兩幫忙割掉捆綁住手腕的繩子。
另外一半侍衛在侍衛長的指揮下,開始攻擊山賊們。
刀片比較鋒利,來回磨損下,過了一會兒,粗糙的繩子順利被割斷。
衡玉也順利脫身。
她往前走兩步,腳尖在地面用力一撩,躺在地面上的砍刀被她踢得飛起,衡玉一伸手,便輕而易舉握住刀柄。
她拎着刀迅速向前,沉重的刀背彷彿長了眼般,沒往其他地方砸,專挑山賊的肩膀落去,角度非常刁鑽,令人完全無法避開。
分明是侍衛長那裏的打鬥更加驚心動魄,結果慘叫得最厲害的居然是衡玉這邊。
小半刻鐘后,山賊們全部被撂倒,通通抱着大腿胳膊躺在地上哀嚎。
衡玉拎刀走到山賊首領面前,將刀直接架在他的脖子上,笑得非常溫和:“剛剛你說,想讓我見見血?”
首領捂着被打脫臼的胳膊,躺在冰涼刺骨的雪地里,憤憤不平地盯着衡玉:“你是裝的?”
虧這個少年剛剛裝得那麼害怕那麼惶恐,結果他們這一行人這麼深藏不露!
這也太無恥了!
衡玉動了動自己的手腕。
感覺到冰涼的刀刃越發逼近脖頸,首領非常從心,下一秒就軟了聲音:“這位公子,有話好好說,何必動刀呢?其實剛剛我都是在嚇唬您的,您摸摸看您的脖頸,是不是壓根連皮都沒破?”
“但我的心靈遭到了重創,現在,就讓我們來聊一下賠償的事情吧。”衡玉愉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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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