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齊書瑤幫伍德神父展開綉圖,色彩搭配絢麗,花卉不聞猶香,飛禽栩栩如生,更絕妙的是朝鳳圖后還有一副花開富貴圖,雙面繡的技藝讓人找不出一絲的瑕疵.
伍德看的嘖嘖稱奇,對這幅巧奪天工的綉品讚美的話語疊疊而出,“瑤,這太漂亮了,太美了,你擁有一雙上帝之手。”
齊書瑤聽過心中很是開心,她對自己的綉藝非常的自信,但國人傳統中的謙遜使她羞澀的笑了笑“沒有神父誇獎的那麼好,您滿意就好。”
伍德神父聽過,用有些誇張卻帶着真摯的語氣道“何止滿意,我是愛上了它,怎麼辦,我的小天使,你的這幅綉品我真想私人收藏,不,任何人都不能自私的擁有它,它應該被放在博物館中,這樣精美的藝術品應該供所有人欣賞,你們中國不是有句‘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嗎?真美啊!”
齊書瑤被伍德神父的誇獎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哪有神父說的那樣好,只您說要用綉品去換教堂旁邊的那塊地,我自然要用心去繡的,如果這件綉品真能讓那塊地皮的主家同意賣給教堂的話,這件綉品也是完成它的價值了。”
伍德咬着牙,看見這件綉品他是怎的後悔了,腦中謀划著如何保留這件綉品的前提下,還能得到旁邊的那塊空地“這世界上還沒錢解決不了的事情,實在不行我就再加兩倍的錢。”
齊書瑤對這幅綉品也是喜歡,道“神父不是一直在給主家加錢嗎?他也一直沒有同意,但如果真有其他的辦法,那這幅綉品神父就留下,說實話,這幅綉品我也喜歡的緊呢。”
不過,齊書瑤想了想又道“如果到時實在不行,神父就把這幅綉品送給他吧,以後我再給神父綉幅更好的。”
伍德小心翼翼的撫摸着綉品道“實在不想,這真是件藝術品,你們中國人真是太神奇了。”
只想到了那塊土地的擁有者那如同茅坑中的石頭,又臭又硬的脾氣后,嘆了口氣對齊書瑤道“如果最後這幅綉品還是要送給他,瑤,到時你可得再送一幅給我,我要如珍寶一樣把它收藏。”
齊書瑤點點頭,然後想到自己此行來的另一個目的,停了片刻道“神父,我想問您上次給小虎子用的盤尼西林還有嗎”
“怎麼可是有家人受傷了”
齊書瑤搖了搖頭,把在街上遇到的事向伍德神父簡單描述了一遍。
伍德不太關心中國的政治格局,軍閥爭鬥。不論誰主政,他們對外國人的優待都不會有太多的變化,說不定為了得到外國政權的支持而去提高外國人在中國的待遇,但面對盡忠職守的軍人總會讓人有種發自肺腑的崇拜感與感激。
他沉吟了片刻道“上次虎子用了兩支,還有三支,我去給你拿。”
齊書瑤在院子裏等了片刻,伍德拿着一個銀色的鐵盒出來,遞給齊書瑤.
齊書瑤小心接過,鐵盒中還有些冰涼,顯然是才從冰箱中拿出來的,她緊緊的拿在手裏道“神父,今日我就先走了,您和虎子他們說一下,我過幾日再來看他們。”
伍德神父本要和齊書瑤說個好消息,只是這件事也不是一句兩句就可以說清的,更何況人命關天,忙道“快去吧,如你有時間,再儘快來一趟,我這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齊書瑤雖好奇什麼好消息,但手裏拿着別人的救命葯也不敢耽擱,只道“謝謝神父,那我明日下課後再來。”
齊書瑤拿着藥盒趕路,怕出了什麼意外,出了教堂咬了咬牙叫了輛洋車坐,告訴了師傅地址,讓師傅快些往馮成說的地方趕去。
到了地方,進了醫院,老遠看到馮成幾個圍着醫生,神情沮喪的拉着醫生似乎在請求着,只是被圍的醫生也只是搖了搖頭,面對病人,且還是一個如此緊要的病人,不是他們們不想救,而是目前藥物緊缺,他們不是神仙,能空手醫白骨,實在是遺憾至極。
胡彪紅着眼睛,手裏抓着軍帽,一個高大壯碩的漢子哭着蹲在地上,往自己臉上狠狠的扇了幾巴掌“都怪我,都怪我,如果當時我保護好團長,團長就不會出這事了。”
齊書瑤心裏咯噔一下,難道自己來晚了,懷着沉重忐忑上前道“我來晚了嗎”
胡彪看到齊書瑤,激動的蹦了起來“姑娘拿上藥了嗎?”
齊書瑤點了點頭,然後舉了舉手中的鐵皮盒子。
胡彪激動的在原地蹦了蹦,然後快步走到齊書瑤面前,語氣有些顫抖的對齊書瑤道“不晚,不晚!”
齊書瑤看着胡彪,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放下了揪着的心“那就好,這是三支盤尼西林,你們看可還管用”
馮成激動的接過遞給醫生,醫生看過,也很激動的道“可用,可用,姑娘幫了大忙了!”說著快速往醫務樓走去。
馮成幾個看醫生拿着葯就走,一群人也呼啦的跟着醫生呼往醫務樓走,半路卻被護士給攔了下來,道“這裏面住的都是重傷病人,你們這些人都進去的太吵太亂,在外面等着吧。”
馮成幾人被攔在外面,焦急的走來走去,時不時伸長脖子往裏面看,恨不得都能長出透視眼來。等幾人反應過來要感謝齊書瑤時,醫院裏那還看得到她的身影,馮成看到馬猴兒道“馬猴,那姑娘呢”
馬猴兒的脖子伸的老長邊往裏望邊道“走了!”
“走了你怎麼不跟着啊我們還不知道人家叫什麼家在哪呢”
馬猴嘟囔道“我這不是也擔心團長,一時忘了嗎!”
站在馮成旁邊的劉軍誠道“馮副官別急,那姑娘認識那醫館的大夫,想來住的地方離醫館不遠,讓馬猴去打聽一下准能問出來。”
馮成拍了拍腦袋道“我着急了,還真沒想到這點。”
然後對馬猴兒道“你到醫館去問問那姑娘姓甚名誰,等團長好了,我們好去問候感謝。”
之後的事情齊書瑤是不知道了,這一耽擱太陽都落西了,但願那個團長能轉危為安,也不辜負自己為他奔勞了。
剛走到家門口,就看到蕭若白穿着一身湛藍色長袍,手提着黑色皮包慢步走了過來,齊書瑤開口叫道“蕭大哥,今日這麼早就下班啦?”
蕭若白看到齊書瑤笑道“今日報社無事就早回了,可是出去了?”
蕭若白長的文弱、白凈,但身上有一股文人的傲氣,無論什麼時候身體都挺的筆直,如一顆毅力挺拔的松柏,且嘴角含笑,讓人見之望俗,好感頓生,更博學廣識,齊書瑤對他很是敬佩,愛和他說話聊天請教學問,一些困惑在聽他解答之後很有一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頓悟。
齊書瑤點了點頭道“今日去了西教堂給神父送了些東西。”
蕭若白聽過道“你這小丫頭到是和神父有緣,那伍德神父秉性古怪,偏每次和你這小丫頭聊得投機。”
齊書瑤聽過,羞澀一下道“伍德神父疼愛我罷了,說道緣分,也是奶奶與他的結下的,如果不是奶奶救過他,想來他也不會與我這小丫頭聊得投機,不過我也確實很喜歡神父,他同你一樣,是個豁達明理、見識廣博之人。”
蕭若白聽過笑道“沒想到書瑤對伍德神父的評價如此之高,我是沾了神父的光了,看來下次再見到他即使他橫眉冷對,我也要厚着臉皮和他請教請教,長些見識。”
齊書瑤想到每次蕭若白和伍德神父見面爭執的場景,笑的開懷,兩人明明都是儒雅、紳士之人,可是當爭執起來也如孩童一般,讓人發笑,就調皮的道“想來神父也樂意之至,他最近迷上了唐詩,想來蕭大哥可以一試,沒準你們真的相談甚歡,彼此相見恨晚也有可能。”
蕭若白聽過齊書瑤有些促狹的話語,伸手輕輕的點了點了她道“就兩日不見,看來你這小丫頭的嘴皮子和你二姐有的一比。”
“是嗎?沒想到蕭大哥對我口才的評價如此之高,多謝多謝。”
兩人邊說話打趣邊一起進了院落,傍晚的齊家院落格外熱鬧,空氣中瀰漫著飯菜的香氣,走到自家門口,齊書瑤道“蕭大哥,我先回家了。”
蕭若白點了點頭“去吧!”
只是,本是如姣姣明月,一派自若的君子,當看到站在齊家門外的齊書君時,臉頰頓時微紅,手腳有些無措,低着頭快步往自家走去,那裏還有剛才和齊書瑤鎮定打趣的模樣,以落荒而逃形容也不為過。
齊書君看到蕭若白這樣,撫摸了一下被風吹的有些微涼的手臂,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小妹,還不快進來,就等你吃晚飯了。”
齊書瑤看着大姐和蕭若白之間的眉眼官司,不多說什麼,只是露出些賊笑罷了“知道了,大姐,我換身衣服馬上就下來。”
等換好衣服下來,坐在飯桌上,看到有一道板栗燉雞,一道紅燒鯉魚,一個醬鴨,連着幾個清淡的小菜,驚訝道“今日可有什麼好事情不成,飯菜為何如此豐富?”
齊書君笑着點了點齊書瑤的頭“小迷糊,今日是幾號”
齊書瑤張嘴就道“3月1日呀!”
齊書君道“記得日期,卻不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了”
齊書瑤聽過,立刻記了起來,看着父母道“哎呀,我真忘了。”
齊父對小女兒寵溺道“一轉眼都十四歲的大姑娘了,可是還是這麼迷糊,今日為何回來的這麼晚”
齊書瑤知道余醫館離自家如此近,即使自己不說,爹也會從別處得知,便把今日之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齊父雖每日只待在雜貨鋪里,但來買的東西客人形形色色,這個說兩句那個聊兩句的,雖不出家門,但知道的消息卻不少。
這段雲山可不是好人,是個姦邪小人,為人毫無底線,出賣國家利益去討好日本人來獲得自己的利益的勾當沒少干,如果真讓他掌權了,那這上海不就成了那日本人的囊中之物了,那時老百姓的日子還真是一個“苦”字不足言說。
聽到自己小女兒救了一個和段雲山打仗的軍人,雖不知其品行如何,但也不妨礙他對齊書瑤“路見不平一聲吼”俠義心腸的誇讚,“做得好,做得好!”
齊書瑤看父親如此,也就放下了心。看了看母親和兩個姐姐,她們也都是一臉認同,紅着臉道“其實我也沒做什麼,要感謝還要感謝伍德神父的,”
齊父喝了一盅酒,道“都感謝,都感謝”,只是面容當中卻是一副我家女兒最棒的表情。
飯菜吃完,只見齊書蘭神神秘秘的站起來去了裏間,過來片刻在裏間喊了聲“準備好了”。
齊書瑤見齊書君站起身來關了燈,黑暗中出現一個朦朧的光圈,只見齊書蘭雙手捧着一個點着蠟燭的蛋糕走了出來,柔聲“小妹,生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