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這回真的是被清歌這小賤人給害慘了,嫂子這架勢是要跟我絕交嗎!
絕交雖然很可怕,但是回去給策哥哥吹吹枕頭風,他估計就會英年早逝了。
可怕,太可怕了。
明珠捂着嘴巴,乖乖的站在龔謹旁邊,一句話也不敢說。
他從來未曾見過這樣慌亂的龔謹,印象中的那位丞相大人,無論什麼時候都能夠保持着他不緊不慢的風度,可是眼下他亂了,背着手原地走來走去,難不成清歌那小賤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把嫂子給睡了吧。
他越看龔謹越像失身後的氣急敗壞,“嫂子,其實策哥哥這個人不是小氣的人,這事兒其實也不怪你,你別這麼生氣,氣壞了身子……”
龔謹來回踱步,明珠在他後面喋喋不休,煩的他腦袋疼。
“閉嘴!”龔謹低吼。
明珠很乖,讓閉嘴就閉上了,一句話也不說,但是還是跟着龔謹打轉。
沒過片刻,明珠又開始說,“嫂子若是您真心覺得這事兒會成為您和策哥哥之間的一根刺,那麼乾脆就不要跟他說這件事好了,反正男人么,又不像是女人第一次,你不說,我不說,策哥哥永遠都不會知道的。”
龔謹終於忍無可忍,回頭拎起明珠的衣領子,抬手往遠處一扔。
明珠被扔出去丈許,然後緩緩的爬起來,還好還好,這火終於是發出來了。
突然,龔謹向他走了過來,啊,這是怎麼回事,還沒打夠么,好吧,他雙手把臉護住,嚶嚶道,“別打臉。”
龔謹蹲下身子,像君策一樣捏着明珠的臉,把人提了起來。
雪白的小臉上頓時多了兩點青紫色的手指印,明珠眼淚汪汪,“疼,疼,疼,嫂子,你這手指頭比老虎鉗子還厲害。”
人跟着站了起來,然後龔謹並沒有打算鬆手,他問道,“你和清歌是怎麼認識的?”
明珠嘚嘚瑟瑟,“就,就和其他人沒什麼區別,逛天上人間的時候約了頓酒,聊着聊着就認識了。”
“就這樣?”龔謹問道。、
明珠臉被人捏着,點了不頭,只得用力的眨着眼睛,“是的,是的,就是這樣的。”嫂子這是什麼意思,怎麼突然之間開始探查自己和清歌的過往了,難不成他還會胳膊肘往外拐,幫着外人來坑自己的嫂子,給他哥戴綠帽子么。
“那……他有沒有跟你聊過什麼特別的事情?”龔謹終於鬆開了手。
明珠齜牙咧嘴的揉着臉,“特別,哪有什麼特別的呀,無非就是臨安城哪裏的酒好喝,哪裏的菜燒的好吃,哪裏的姑娘最容易追到手……”
雖然後面的這件事情他也覺得匪夷所思,清歌好好的一個天上人間花魁,怎麼滿腦子想的都是追姑娘。後來他自己琢磨着,可能是清歌要金盆洗手了吧,打算找個良家女子成親生娃去?
若說特別的事情,那麼最後一件最特別了。
明珠仗着膽子給龔謹分析了一下這件畢竟特別的事情,龔謹恨不得原地去世。
巡邏隊長跑回來,帶了一張面目全非的屍體。
那人長發披肩,身上的衣服也被燒的看不清眼色,全部都背血水打濕,混合著被火燒過的痕迹,粘在身上,血肉模糊。
這誰能看的出來是清歌。
巡查隊長說道,“大人,我們在樓的西側找了這個人的屍體,看髮型裝扮,跟清歌極為相像。”
雖然是意料之中,龔謹的心依舊抽痛了一下,彷彿只手在他心臟狠狠的抓了一下,人向後昏倒過去。
明珠就在他身後,猝不及防。
“啊,嫂……”話還未曾說完,身邊便有人搶先把龔謹捲入了自己懷裏。
“策……殿下!”明珠看到君策身後還跟着他們家老頭子,頓時覺得生無可戀,這次事兒惹的不是一般的大。
君策冷哼一聲,“你乾的好事!”
明珠語無倫次,“好事,的確是好事,殿下,您看,這個一直覬覦我嫂子的人終於死翹翹了。”
君策一副看傻子一樣的看着明珠,那意思,就憑這青樓小倌的德行,也能成為本殿下的競爭對手,你是小看了龔謹,還是小看了我。
明大學士上前,“此事全是老臣教子無方,殿下儘管拿他去詢問,只要不禍及家人,殿下怎麼處置老臣都沒意見。”
嘿!這果真是親爹,父子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難道這個時候不應該求殿下看在他多年為國盡心儘力的份上饒小兒一命么。
然君策並未覺得這話有何不妥,他說道,“今年秋試之事本大學士自主便好,本宮就不發表任何意見了,不過至於明小公子,還是要去刑部一趟,把事情交代清楚。”
明大學士回道,“這是自然要的。”
明珠死死的拽着君策的袍袖,“策哥哥不要啊,老蘇頭比我爹還難對付,你送我過去,萬一說出來什麼嫂子的緋聞私隱,這有損的是皇家的顏面,是不是?”
君策懷裏抱着人,騰不出手來,只好象徵性的踹了一腳,“臨安城主街道大火,人命關天,你就想這麼矇混過關么,至於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要是嘴上沒個把門的,以後就別想出來了,刑部大牢裏呆一輩子吧,你也知道蘇尚書的厲害,他想要關你,那自是關的嚴嚴實實,連只鳥都飛不出去。”
明珠不由的打了一個寒顫,“去,我這就去。”
這把火燒的十分兇猛,足足燒到了晌午,幸好巡查隊早已經做了人員撤離,周圍的未曾損害多少,只有那棟高聳入雲的主樓,燒的連根柱子都沒剩,全部化成了灰。
昔日,這裏是臨安城最繁華的地方,多少達官貴人,皇親貴胄都曾經在這裏把酒尋歡推杯換盞,美人的舞姿,絲竹的聲響,都隨着這一場大火一去不復返。
天上人間的老闆,芸娘也在這一場火中燒的半死不活,在半路就斷了氣。
剩下的姑娘小倌和雜役們都已經四散奔逃,要把這些人一個個的找到,然後逐漸排查身份,的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明珠在刑部大牢裏關到了一白天,也未曾見蘇尚書過來審問他,反倒是到了晚上,小蘇大人拎着一個食盒,搖晃着他那把破扇子,十分騷包的晃悠到他面前了。
“嘿,我的珠啊,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明珠苦嘆一聲,“我的朔啊,沒文化就要多讀書,人生何處不相逢用在這裏十分的不合適。”
蘇朔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吃吧,吃飽了好乾活。”
明珠抬眼,“幹活,什麼時候刑部還有勞役犯人的規則了。”
蘇朔從懷裏拿出紙筆,“您可千萬別妄自菲薄,當刑部的犯人是要尚書大人審批,有緝拿文書才算,您想吃我們刑部的牢飯還不夠格,所以這頓是我專門從食為天打包過來的,吃吧,吃好了把事情寫經過寫一下便走吧。”
“就這麼簡單?”明珠不可置信,當初殿下送他來的時候,看那架勢,三堂會審的樣子都有,這回怎麼就這麼雷聲大雨點小的放人了。
蘇朔道,“你還想怎樣,難不成非要我叔公過來給你正是上個堂,板子夾棍都上一遍才肯走嗎。”
明珠小聲嘟囔,“那倒也不是,我就是怕你顧念咱倆的交情,私自把我放走了,我跟你說,我這人沒用的很,臨安城都出不了定會又落網,到時候蘇大人要是問起來,你說我是把你供出來還是不供呢。”
“快點打住吧,咱倆關係好美好到讓我徇私枉法的地步,是丞相大人要見你,所以你快點把這邊的事兒了給結了,老呆在刑部大牢裏做什麼,快點吃,吃飽了快寫!”蘇朔催促道。
明珠一聽雙眼頓時有了光,哎呀,這刑部大牢裏陰森恐怖,連個人氣兒都沒有,可見不知道多久都沒關過人了,而且這大白天的,他耳朵邊上老是感覺鬼哭狼嚎,恨不得化成鳥兒飛出去。
這飯他可是沒心思吃了,拿起筆,“我寫,我馬上就寫。”
蘇朔也是個痛快人,為他備好筆墨,不到一盞茶功夫,但見明珠已經洋洋洒洒的寫了整整一大頁紙。
“好啦!”明珠把紙上的墨跡吹乾,“看看這樣可好。”
蘇朔拿起來,簡單讀了一遍,事情起因經過結果交代的十分清楚,他和丞相大人微服探查,遇到花魁清歌小倌同芸娘因為分贓不均而爭吵,最後不歡而散,清歌行為鬼鬼祟祟十分可疑,於是他們便尾隨至天上人間頂樓,未曾想他拿出火扇子,陰森森的放了一把火,放完火之後便跳樓自盡了。
由於這清歌事先都灑了桐油,這樓才會燒的這麼厲害,丞相大人拚死護住了他的性命,火災之時又指揮巡查隊有序滅火,以至於身體過度勞累而昏倒,如此為國為民的好宰相,實在是可歌可泣。
這最後馬屁拍的十分令人噁心,蘇朔十分不能忍,提筆劃掉,“好了,在這個簽字畫押,你可以走了。”
明珠一蹦三跳,撣了下衣衫上那並不存在的輝,“這鬼地方,最好再也不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