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烏而滾4

番外:烏而滾4

小時候,我曾問過娘,當初為什麼會嫁給父王。娘說,這是命中注定的緣分。我和九阿哥在城外遇見阿桂,可能也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我看見她被一個無賴欺負,就想幫她一把。

於是小聲對九阿哥說:“那個姑娘不錯,太子爺肯定喜歡。”

九阿哥又用不認識我似的,那種眼神看我:“醜死了。”

“丑什麼丑?洗乾淨頭臉,換上乾淨衣服,就是一位清秀麗人。”我說,“你還是小孩子,不懂男人的喜好。”

九阿哥理直氣壯道:“我就是男人,怎麼可能會不懂。”他一個一個的伸出手指,給我看,“第一得好看;第二得聽話;第三得能幹;第四得聰明,第五得是滿人家族......”

“這些都是做給別人看的。”我合上九阿哥的手指,小聲對他說,“男人想要一個女人,不過是想要一個和她相處舒服自在的人。長的好看,是很重要。但好看與相處愉快相比,只能取其一的話,就要後者。就她了,你去問問,她想不想到大戶人家做妾。”

九阿哥站着不動。

我推了他一把:“別忘了告訴她,大戶人家的少爺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九阿哥被我推的站不着,“噔噔噔”往前邁了兩三步。穩下身子后,又站着不動了。扭頭看着我,皺着眉頭道,糾結道:“真的太丑了哇,你看她多黑。”

我問他:“我們為什麼要給太子爺送美人兒?可是你說的,毓慶宮裏的姑娘都無趣的很。想幫太子爺尋個好玩兒的姑娘,給太子爺捏腿捶背。你看她多壯實,一天到晚一直捶,也不怕累。”

賣大碗茶的姑娘,正拿着一根拇指粗細的荊條攆着打一個戴瓜皮帽的年輕男子。方才我看見,年輕男子喝了茶,笑嘻嘻地湊到姑娘跟前,說了句什麼,順手在她腰裏摸了一把。

姑娘的頭髮是盤着的。

但凡有男人在,就不可能讓自家女人在路邊做這種辛苦的營生。如果我推測的沒錯,她應該是個寡婦。

現在的季節還好,不熱不冷。

等再過兩個月,冷風刮到臉上像是小刀子割一樣的痛,再在路邊開這種只搭了個涼篷子的茶攤,就辛苦了。

看着年輕男子捂着被荊條抽了兩下的腰背,灰溜溜地跑開。九阿哥猶豫了一會兒后,道:“我去問問。”

我坐在官驛門口的槐樹陰里,距離茶攤有挺遠一段距離,聽不見九阿哥都說了什麼。

他一邊說,一邊不時地朝着我這邊看。

那位穿花布衫的姑娘也朝着我看。

我正擔心,九阿哥該不會跟姑娘說,我想收她做小妾吧。他就邁着小短腿,嗒嗒嗒地跑過來,興奮地說:“姐夫,她願意。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我站起身問,順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只要不帶着生病卧床的前夫,別的事,都好商量。

“她有個兩歲半的兒子,要把兒子帶着,等她兒子長到五歲,要讓她兒子上學堂。另外要三百兩銀子的禮金。”九阿哥哈哈笑道,“這是小事嘛!二哥不願意養,我來養。”接着又道,“我已經答應她了。”

這日,我和九阿哥本來是去暢春園附近看看,哪處合適建大園子呢,因為遇到了阿桂。

就改了道,去了阿桂家裏。

她家裏雖然沒有生病卧床的前夫,但也和我想像中最差的處境差不多。

公公有病在床,婆婆坐在堂屋裏,一邊照顧着她二歲半的兒子,一邊紡線織布。

聽說是大戶人家納妾,婆婆用戒備的眼神看着我們。小心地問:“不會是個老頭子吧?老頭子不行。”

九阿哥指着我,沒有絲毫猶豫地說:“是我二哥。比我姐夫年齡小;比我姐夫長的好看;比我姐夫高;比我姐夫脾氣好。”

這下,我對九阿哥的了解又加深了一層。他就是嘴上沒把門的,只要誇什麼,就會把他認為好的優點,全部加上去。

我比太子高多了,就是阿哥中間最高的大阿哥,也沒我高。不過,他說的比我年齡小,讓我心裏小小的難過了一下。

若是康熙改變主意,不把三公主賜婚於我,再找媳婦,或許會被人嫌棄太老。

在我思緒翻湧的時候,婆婆上下打量我,試探着問:“這位爺要妾室嗎?”還沒等我應話,九阿哥搶着回答:“他還沒成親呢,暫時不能納妾。”

婆婆的目光戀戀不捨地從我身上,移向九阿哥:“你二哥成親了?”

“訂親了,還沒成親。”九阿哥小嘴叭叭道,“你放心,我二嫂現在還管不着,我二哥納妾的事。”

“那誰管,你娘嗎?”婆婆問。

“嗯,皇......我娘很好說話。”九阿哥停頓了片刻后,道,“對了,我們的娘是繼母,我二哥的親娘不在世了。”

我看着婆婆往後退了一步,又猶猶豫豫地不接話。插話問道:“婆婆有什麼疑惑,儘管問。”

“這位小爺和你二哥不是親兄弟?”婆婆問。

“不是啊。”九阿哥利索地說,“我娘在呢,我姐的娘也在。就我二哥的娘不在了。”

婆婆一副瞭然的神情,擺着手道:“罷了。”

然後,看向站在旁邊的阿桂,嘆了口氣,失落地說:“這世間的事,就沒有兩全齊美的。咱們圖人家的家境殷實,就不能再圖當家主母。家裏的日子好,吃穿不愁不用幹活兒,男人也心善,過去做妾也不當緊。可這種大戶人家,你過去了,受不完的閑氣。”

“不受氣不受氣!”九阿哥急急地說,“我們沒在一起住,都分家了。我二哥自己有院子。”

我說:“繼母基本不管二弟院子裏的事。”

“那就更不行了。”婆婆看向九阿哥,一副過來人的語氣,勸告道,“你二哥已經沒了親娘,就夠可憐的,你們不能再這麼欺負他。沒成親就把他分出去,還想往他房裏安排人,你們究竟是安的哪門子心?”

秋日的上午,風和日麗。在一個破落的農家院子裏,九阿哥使出了渾身解數,最終說服婆婆讓了步。說是先看看二爺,再決定。還說,自己的眼光很毒,最會看人,好人歹人一眼就能分辨清楚。

末了,指着我說:“這位爺,就很可靠。可惜了,您不納妾。”

我摸着自己後腦勺,沖她嘿嘿笑:“婆婆果真是有眼光。我娘也是這麼說我,說我有顆赤子之心。”

“姐夫,赤子之心是什麼?”回城的路上,九阿哥問。

“紅心啊!”我說。赤子之心之說,出自《孟子·離婁下》,我理解的意思是,心底純真善良,本色自然,熱愛生命。

多日未下雨,官道上馬蹄踏過,塵土飛揚,臉上頭上都落了一層薄薄的黃土。我們去毓慶宮之前,先回了趟西五所。

洗洗臉,換了套乾淨衣服。

正準備出門時,八阿哥來了。他聽了我們說給太子找的美人兒后,神色變得有些奇怪。我猜測,他大約是不贊同,而且十分不理解我們行為。

用一個詞形容的話,是:不可思異。

他的表情,我解讀出來的就是不可思異。

昨日他就反對九阿哥給太子找美人兒的提議,但沒說具體的理由。只說是不合適,太子身邊添人是大事,不該我們張羅。

此時,不要說是一個八阿哥,就是再多八個阿哥,也阻止不了我們給太子找美人兒的熱情。尤其是九阿哥,又表現出了發現獵物的興奮樣兒,眼睛裏冒着精光。

也就在此時,我明白了九阿哥興奮的源泉。每當將要完成某一件事情的時候,他就會興奮。興奮得小臉和耳朵都紅了。

我想,用赤子之心形容他也合適。

對生活充滿了熱愛和激情。

這也正是我特別喜歡他的地方,與他在一起,激情滿滿。就是蹲地上捉只螞蟻,也要捉住最大的那隻。

八阿哥看阻止不了我們,只好退了一步:“你們還是先去坤寧宮,同皇額娘說一聲。毓慶宮添人是大事,需要經皇額娘同意。”又提醒道,“別忘了告訴皇額娘,那女子不但嫁過人,還有一個孩子。”

“這都是小事。”九阿哥興奮地說,“桂姐要是跟了二哥。她的家人,我來照顧。我都想好了,讓她公婆搬到庄親王府,分給他們一處院子。”

八阿哥盯着九阿哥看了一會兒,說:“好吧,你們去吧。我在這兒,等你們的好消息。”

“她男人是什麼原因去世的?”皇后聽了九阿哥的講述后,問道。皇后不愧是皇后,沒有表現出八阿哥的不可思議神色。相反,還對這個姑娘非常有興趣的樣子。

難怪九阿哥喜歡她,有什麼事都喜歡找她。

“她男人是河工,前年夏天修河堤時,不小心掉河裏,淹死了。”九阿哥說,“我們問了鄰居,確實如此。鄰居也說阿桂是個好姑娘。”

“你們打聽人的時候,是用什麼身份?”

九阿哥笑呵呵着答話:“皇額娘放心,兒子做事周全着呢。說的是大戶人家找茶房幫工。”

“長的很醜嗎?”

“不是很醜,就是有點黑。乍一看不好看,看久了,也覺得好看。噢,聲音很好聽。”

“就是納妾也要兩廂情願。你們去問問太子的意見,太子若是同意,再把實情告訴那姑娘。”皇后最終下了結論,“只要是身世清白的人家,姑娘也本分,本宮不反對。”

我們出坤寧宮,聽從皇后的話,去了趟寧壽宮,才去毓慶宮。當時太子正在正殿裏和禮部尚書談話。

等了半天,他才來見我們。

“你是說,她婆婆要看看吾,再決定是不是同意這門親事?”太子問。

我仔細觀察了,他的反應和八阿哥差不多。臉上也是寫着大大的:不可思議。

“放心好啦,弟弟已經替您說過好話了。”九阿哥得意地說道,“二哥過去,別胡亂說話,肯定能被她看上。”

太子看向我:“姐夫也覺得,那姑娘入毓慶宮合適?”

“九弟說您整日忙碌。添個美人兒,好給您添些樂趣。那姑娘性子好,五官面相也好。”我實話實說,“除了黑,沒其他明顯缺點。”

“姐夫會看相?”太子問。

“五官端正,不就是好嗎?”我反問。

太子微微點頭:“姐夫此言有理。改日吾去請示了皇額娘和皇祖母,再去相看。”

“我們來之前,已經問過了,皇額娘和皇祖母都同意!就看你的了。”九阿哥上去拖他的胳膊,“二哥換換衣服,我們現在就去。”

這門親事,還算順利。婆婆仔仔細細的打量過太子,又經過一番盤問,最終同意了讓她兒媳婦改嫁,做太子的妾室。

不過,有兩個條件。

一是,將來她孫子不能改姓,仍要姓李,要准他們偶爾去看望孫子;二是,要用花轎把媳婦接走。尤其強調了,要有綉着牡丹花的紅蓋頭。

太子剛要開口,九阿哥搶着說:“成,就這麼定了。您就等好兒吧,等我們回去跟爹娘商議了日子,就來接人。”轉話又道,“這事急不得,要等封后大典過了之後。”

婆婆下定決心后,一改先前的戒備。

熱情地說:“不急,咱們老百姓不能和皇后搶好日子。今晚,你們就在這裏吃飯吧,把老母雞殺了,燉一大鍋雞湯。我們小門小戶的,雖然不能和你們大戶人家相比,一個月還是能吃上兩頓肉的。”

又招呼趴在門口往這邊偷看的小男孩:“狗蛋兒,快過來,認新爹爹。以後,他就是你爹了。長大了,你要孝敬他。”

燉老母雞太費時間,我們等不了。最後,一人喝了一碗雞蛋茶。回去的路上,我問太子:“太子爺是吃了六個荷包蛋吧?我碗裏只有五個。”

“啊?”九阿哥扭頭過來,氣鼓鼓地說:“為什麼我的最少?我的才只有四個!”

太子看看九阿哥,又看向我,恍恍惚惚地說:“咱們不是在夢裏吧?”

這麼一打岔,九阿哥沒再繼續糾纏自己碗裏雞蛋少的問題。慌忙回答太子:“二哥,這不是做夢。您就是做阿瑪了,您兒子,比大哥的兒子還大。您開不開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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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貴妃什麼時候有喜(清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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