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涯破財
房中古典書香的景色在白色的光芒中逐漸變得扭曲,最後在眼帘中復而撕裂成七色相間的條紋狀旋渦長紋,三人站立在七色旋渦中央,可以感覺到這些色彩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往身後飛馳着,緊接着是劇烈的眩暈感猶如拍岸浪潮般陣陣襲來。
就在顧長風感覺極限將至之時,這種旋轉飛馳的速度才漸漸變緩,雜亂絢麗的色彩也在扭曲中重組。
隨着光芒的退卻,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了起來。
視覺在這強烈的色彩轉變中未及恢復,卻先聽得耳中傳來潺潺流水和輕緩地蟲鳴鳥嘶之聲。
顧長風眼中既有驚奇,又有不可思議,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翠意盎然,不久前他還身處幽雅小院的房內,轉眼就到了一處充滿春意的不知名樹林裏,尤其是空氣中那股撲鼻而來的泥草芳香的氣息,讓他身體的不適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換而代之是前所未有過的神清氣爽。
“我們到了。”青涯舒展了一下筋骨,在水石清華的溪水邊蹲下,合掌舀起一捧纖塵不染的清泉。
“這是什麼地方?”顧長風左顧右盼,除了令人心曠神怡的風景,四寂了無人煙,不僅如此,他赫然發現與青涯一同的阿九姑娘也不在此處。
“秦國。”脫離了阿九的青涯像是卸下了身上一塊大石般的輕鬆,在顧長風面前也不再像先前那樣嚴肅了,他邊說話邊自顧地玩着水,‘噗’地一聲在柔媚的陽光下噴出一條轉瞬即逝的彩虹線,模樣有些頑逆。“她去了且蘭國都,找那個叫做阿朵玉尋的去了,想必是怕帶着你壞事,所以就把你丟給我了。”
“那我們去哪兒?”顧長風又問了。
“狐狸精要是不存心整蠱我,我們的位置應該在秦國與且蘭的邊境處,狐狸精既然去了且蘭國,我們自然是要去找那個叫做屠睢的秦國將軍,分頭行動,省時又省力。”青涯擦拭掉衣服上濕了一大片的水漬,一點兒不在意的解開阿九留給自己的包袱。很快,他便從裏面翻尋到三鎰黃金,他喜滋滋地一笑,將黃金貼身帶着,又把包袱往肩上一甩。“走吧,先去附近的城鎮把肚子填飽。”
顧長風明白過來,也不多問了,默不作聲的跟在悠哉悠哉的青涯身後走着,心裏卻在暗算着這三鎰黃金的價值,按秦朝貨幣單位換算,金為上幣,一鎰合二十兩,一兩金又可換一千至一千五百秦半兩,將地域不同貨幣換算的差率算在內,青涯身上的三鎰金,在這個時代,最少也能換得.......,他神色一振,這倆人莫不是準備來秦朝安家了?
兩人一前一後順着溪水走着,大約走了兩個小時,才覺得腳下地勢陡然向下。
青涯嘴銜草枝,從齊人高的草叢裏率先鑽了出來,極目遠眺,一座城池靜靜地聳峙於重巒疊嶂的群山環抱中央,邊遭是一沃十數里的平原開闊地,只是隔得遠了,加上這山中雲霧繚繞不散,所以看得也不是很真切。
待得趕到城下,日頭已漸西斜。
城門口站着數名束髮黔首的士兵,個個單手叉腰,另一手則執青銅長戟,腰圓體粗,目不斜視,雖然只有護胸的一片簡易兜甲,卻難掩住那股蕭殺之氣,值守隊官腰懸長劍,在幾個士卒的協作下對進出城門的百姓抽查盤問。所謂黔首,就是將頭髮束起,然後用一塊黑布纏裹固定,在這個時代,普通百姓和大頭兵是沒有資格佩戴‘冠’的。
“想不到,一個邊境小城,軍卒都有如此神態,可見秦軍紀律之嚴明,戰力之強悍,橫掃六合一統天下並非偶然啊,果真是虎狼之師,虎狼之師呀。”顧長風兩眼驚光四射,神色激動的說道。
“你再看城門口掛着的木牌。”顧長風拉了拉青涯的衣角,抬手一指城門處的高牆。
青涯順勢瞧去,城門一側的牆上的確掛着一塊繫着紅布的木牌,有兩名士兵負責看守,看起來意義非同小可。
“那叫市令,告知百姓周邊即將或正在發生戰事,太平的時候可不會掛這個東西。”顧長風看什麼都覺得稀奇,如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尤其是透過城門瞧見城中筆直的走道和林立街道兩旁鉛磚寬檐的酒肆商鋪,更是讓他興奮不已。
正所謂‘秦磚漢瓦’,便是歷史沉澱之後,後世學者對這一時期輝煌且極具中華特色建築的美稱。
城門之上高高懸着‘之南’兩個篆字。
正在顧長風又欲大吐心中暢快,遠遠便傳來一聲有力的呵斥。
“嗨。那邊那兩人,從何處來,欲往何處?”一陣急促地腳步聲由遠而近,帶着甲片碰撞發出的鏗鏘聲。
青涯無語地瞪了顧長風一眼,方才他在一旁思考着要怎樣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那個叫屠睢的秦將,也沒怎麼在意身邊喜氣洋洋得就差沒手舞足蹈的顧長風,稍回過神來,倆人竟然被當兵的給盯上了。
在這個是兵自帶三分匪氣的古代,被他們盯上,不留下點東西,要脫身可不是那麼容易的,這些大頭兵在軍中雖然身份卑微,但要論起栽贓陷罪,那是個頂個的好手,言語稍有不順或是沒有點實質性的好處,分分鐘將你安上個莫須有的罪名丟入大牢受罪。
“老小子,你再嘰嘰哇哇吵個沒完沒了,我丟你一個人在秦朝。”
“唐突了,唐突了...。”顧長風額頭滲汗連連點頭道。
咫尺距離轉瞬即到。
“喂,問你話呢。”見問者不答,領隊的秦軍語氣變得慍怒。
顧長風情急之下手足無措,當即呆立當場,一時語塞,竟不知用什麼話來回應這位兩千年前的軍爺,於是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青涯。
“軍爺。”青涯氣氣地瞟了一眼顧長風,面帶微笑從容不迫地迎了上去。
“小的是城中販賣藥材的行商,這是隨行的下人,沒見過世面,想必是被大人的威武不凡給震懾到了,這才不知所以。--殺才,還不快快給軍爺請罪!”青涯臉色一變,對顧長風厲斥道。
顧長風聞聲反應過來,急忙躬身給對方一個勁兒的致歉賠罪。
“藥商?”秦軍軍官上下打量了一番二人的裝束,似信非信的問,“既是藥商,你出城收來的葯在何處?”
青涯不卑不亢,神色自若的陪笑答道,“唉,說來糟心,鄉野村民近來忙於春耕,入山採藥者少之又少,所以小的這次出城,收效甚微呀。”
就在這名秦軍軍官消除了戒備心準備離開時,他身後的一個小卒抽身一閃將他拉到一邊竊竊私語起來。
“左庶長,小的們遠道而來,沒來得及歇口氣便被上將大人差來城門口當值,唇乾舌燥的可是打緊呀,小的聽說,這之南城中月滿樓的酒水可是香得很吶。”那賊眉鼠眼的小卒說著偷偷瞄了青涯一眼,“這人既是藥商,身家想必也定然殷實,他這出城一趟的收入,可比咱們這些上陣廝殺卻得不到半刀子錢喝酒吃肉的苦卒好多了去了,眼見這好不容易碰上這麼一個主,比起那些窮嗖嗖庶民可富多了,依我看,咱不如.........。”
一番蚊聲細語,那名左庶長背着身子似有所思的圖謀些許時間后,騰地迴轉虎軀,噌噌兩步回到青涯身前,怒目道,“大膽!你說你是出城收葯的藥商,身邊卻沒有半束藥草,你那隨從更是鬼鬼祟祟,形色可疑,眼前皇帝陛下發天子之軍討伐不臣之國,戰事一觸即發,值此劍拔弩張之際,保不准你就是且蘭國派來打探我大軍虛實的諜人,本將身負守門要職,豈能大意馬虎,來呀,將此二人拿下。”
見形勢突變,顧長風終於也沉不住氣了。
“軍爺冤枉,我們不是諜人,不是的,請軍爺明鑒,明鑒吶。”
“死到臨頭,還敢狡辯,再不束手就縛,本將現在就一劍砍了你!”左庶長說罷,‘鏹’地一聲拔出腰間青銅劍,作勢就要當頭一劍劈下。
“慢。”青涯又好氣又想笑。他早就瞧出這群值守的秦軍並不是之南本地駐軍,故而以行商為名想要搪塞過去,本來就要安全過關的,誰知半路又殺出個滿腹壞腸的小卒給這左庶長出了這麼個餿點子,可見閻王好哄,小鬼難纏這句話所言非虛啊,看來不舍下點浮財,眼前這城關怕是進不去了。
更讓他氣惱地是,自己懷中除了三鎰足金之外又沒有散錢。該死的狐狸精,也不知道給哥們備點散錢,這下得大出血了。
罵前怨后好一番激烈地思想工作后,青涯只得肉痛的從懷中掏出一鎰金,笑容可掬地把秦軍左庶長拉到了一邊...。
一番溫聲細語的交頭接耳後,青涯又才苦着臉回來。
還未站定,一聲清脆地耳光響起。
“蠢材!”左庶長老繭密佈的大手結結實實地煽在方才那名小卒黝黑的臉蛋上。
那小卒哎喲一聲慘叫,身子飛出兩步距離后才重重倒地,捲縮身子痛苦呻吟着。
“天殺的蠢材。差點要我誤殺良民,你其心可誅!”左庶長怒目圓瞪的呵責着倒地不起的小卒。緊接着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青涯抱手看着被修理得死去活來滿地滾爬的小卒,帶着滿意的微笑欣賞了須臾,這才心有戚戚地領着顧長風徑直朝城門走去。